伪T时代

　　七、刺头
　　小乔：那……如果万一一会儿有人让我签字，问我保大还是保小，怎么办？

　　没有人回复乔翘，大约都各自忙碌去了。可明明是周末，为什么他们不是开会就是有课呢？乔翘很好奇，对这个群，这个群里的人，对金成和金成的朋友圈，都充满好奇。
　　可惜，没有人能为她解惑，连金成和于乔都忙得连群消息都没空回。

　　“你好。”
　　听见这声招呼时，乔翘正眉心拧成疙瘩，嘴角朝下苦思冥想。
　　来人很高，像一道光，很耀眼，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看就是个干练的精英人物。见乔翘抬头，他颔首微笑，揣测道：“你是小乔？”
　　虽然是个问句，他的语气却很笃定，似乎可以肯定眼这个西装短发素颜女生就是他在找的人。
　　“你是……？”乔翘站起来，抬眼正视这个笑起来平易近人，看起来却很有距离感，让人不敢造次却心生安逸的青年。
　　“我来看汪萌。”那人浅浅一笑，在空中画了一道，示意自己就是群里的“S”，并把手中牵着的穿着宽大球衣的孩子推到乔翘面前，道：“喊人。”
　　“……”小孩儿上下打量乔翘，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乔翘略尴尬，看来他正在教小孩辨认判断人物，教小孩落落大方和礼貌。
　　她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唔，笔直的黑色休闲长裤，舒适简单的小老虎运动鞋，以及部分下摆掖在裤腰里的宽松版T恤衫，这对于小孩而言好像确实是道题，应该不会被喊做叔叔或者哥哥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四目相对，乔翘发现眼前这小孩儿也许是球衣太大，显得他身量较弱，看起来不足十岁，五官轮廓却已经有了些少年初成的模样，尤其是眼神……这孩子的眼眸像两个黑洞，不止没有什么感情，还自带防火墙，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儿。
　　“喊。”申漾坚持道。
　　“姐姐好，我是利大大，这是我爸爸，申漾。”利大大敷衍拱手，面无表情，倔强的甩给乔翘一个眼神，公事公办般自我介绍。
　　嚣张至极！
　　刺头一个！
　　好想锤他。
　　“你好，我是乔翘。”乔翘双膝微曲，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利大大那么冷漠隔人，并主动伸手和利大大握了一下。
　　虽然刚刚已经被他们父子看到她冷若冰雕的隔人模样……然而，好歹自己是个成年人，她不能像对面这个小鬼一样。
　　不过，也许……想到某种可能性，乔翘忽然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的利大大，她忽然想到自己。也许在某些人看来，我就是这孩子这样：不可一世的表情，目中无人的眼神，抿成锅底的嘴角，油盐不进的鼻孔，还有嚣张至极的斜乜……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父亲总说“你的叛逆期也太长了吧”！

　　“我——”
　　“我在这儿等你。”利大大打断申漾未说完的话，转身站在乔翘身边，准备坐在她旁边的空位置上，示意自己会乖，并仰着头看申漾。后者抬手摸摸他的头，冲乔翘打了个手势，径直走向回廊尽头的办公室。
　　这个人倒是什么人？居然就这样把孩子扔给陌生人？乔翘好奇的目送申漾离开，又扭头看利大大。孩子也很奇怪，被丢下了不哭也不闹，居然已经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摊在腿上看，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正坐在产房门口，也听不见里面不时传出的嚎叫声一般。
　　太淡定了吧！
　　一点都不像个的小孩儿。
　　“我爸是医生。”利大大忽然说，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看傻瓜般瞟她。
　　居然被小鬼小瞧了！
　　乔翘瞬间炸了，心口拱火，连自己和一个陌生的孩子一起等在一个陌生的产妇的产房门口的事都忘了。十岁以后，她就没有被这样挑衅过，既没有被这样的人挑衅过，也没有这样被挑衅过，更没有真的因为这样的挑衅恼火过！
　　一股子难言的气息在她腹内乱蹿，寻找出口。
　　这样的小鬼，乔翘暗想，呵！这样的小鬼就应该上点社会课，知道知道空有靠山和脾气却没有本事在这世上将寸步难行。
　　哼，这种小鬼，就得有人教他什么叫“世间险恶”！

　　“你爸看起来挺厉害的样子。”乔翘没话找话道。
　　“嗯，”听见夸申漾，利大大放下课本，骄傲道：“我爸是最厉害的医生。”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乔翘似笑非笑，嗤道：“你会长大他会老，你还能靠他给你收拾一辈子烂摊子？”
　　“……”利大大古怪的看乔翘一眼，似乎被怼得哑口无言，沉默了。
　　晕！乔翘忽然有些后悔，怎么对个孩子说这样沉重的大实话？虽然她自己没有家庭亲人可依靠，可她只是一个个例！这世上大多数孩子都在幸福快乐的家庭中无忧无虑的成长，直到进入社会才慢慢退去天真烂漫，这才是常态。她怎么能因为自己一时的情绪，就自私的说一些会改变一个小孩的想法的话呢？
　　她跟个孩子闹什么呢！
　　这，太任性妄为，也不负责任了。
　　孩子不说话，乔翘尴尬的直翻手机，她本就隔人，不愿意跟任何人亲近，孩子也不行。可现在困扰她的尴尬居然不是隔人，而是她任性的伤害了一个孩子的幼小心灵。
　　唉！
　　她问心有愧。
　　昨天打了好几遍的那个陌生号码又打来了，乔翘想了想，在医院不方便接电话，老看着来电却不接，她又心生压力，不舒服，便把那个号码拉黑，准备明天到公司后再放出来，公事就等工时再公办。
　　产房外的等待真的很焦急，汪萌的喊叫声也让乔翘莫名焦灼，她忽然有些坐不住了。
　　生命，来之不易，又何其轻易。
　　生命，失之何其简单。

　　“不会一直靠他，”不知过了多久，利大大忽然说：“反正我考上大学后就得离开他。”
　　“？”
　　“可什么时候考大学应该由我自己做主，这是我唯一能控制的事。”
　　“……”
　　“但我成绩差得话他会被嘲笑。”
　　“！”
　　“愁死了。”利大大忽然小大人一般一手支着头，一声长叹！
　　“……你……”乔翘狐疑的看着面前这小孩儿，这是个什么孩子？
　　他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
　　他为什么会思考这些他这个年龄的小孩儿根本不会思考的问题？
　　“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利大大没有扭头，像是在问乔翘，更像是在问自己。
　　他真的很认真的在苦恼这个问题。
　　“游刃有余的按部就班，遥遥领先的当你的第一名，快快乐乐的读你想读的书，学你想学的东西，做你想做的事，考你想考的学校，念你想念的专业……干什么这么看我？”乔翘依旧冷言冷语，话里暗藏的深意却刺得利大大一个激灵，登时精神了。
　　她自作主张回答了利大大的疑惑，说着瞟了这孩子一眼，见他意外的看着自己，凉声嘲讽道：“难道你成绩很差？那就没救了。没想到你看起来挺机灵，脑子这么木——”
　　“你眼睛在哪里？！”利大大瞬间被激恼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几乎把手中的课本捅到乔翘眼睛里，怒道：“我十岁，连跳了两级，这是五年级的课本！”
　　“嗤！”乔翘翻了个白眼，嘲道：“跳级了不起啊？嘚瑟个屁——”
　　“爸。”利大大忽然看着她的身后乖乖道。
　　“！”乔翘慌忙回头，以为自己嘲笑人家儿子被人家抓了个正着，结果，身后空无一人，申漾并没有回来。
　　被耍了。
　　被小屁孩儿耍了。
　　她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儿，耍了！
　　“嗯？！”利大大嚣张的仰着脖子，尖尖的小下巴指着乔翘，看傻瓜一样斜乜着乔翘，就像在说“你也不过如此”，不可一世的模样跟乔翘如出一辙。
　　气死了！
　　不对，这个时候生气就输了。
　　不生气，不生气，乔翘暗自深呼吸，绝对不生气。
　　利大大却似不知道自己惹了乔翘不痛快，得意洋洋的继续看书，不一会儿就把手中那本读完了，还挑衅的看乔翘，满脸“来考我，真考我你就上当了”的混账样子。
　　臭小子！乔翘压着火气，闷闷的打了个气嗝，提醒自己绝对不上当。
　　不过，她再也不想见这破小孩儿了，简直过分！
　　“你爸斯斯文文的，你怎么是个混不吝？！”乔翘讥讽道。
　　“你！！！！”
　　“嘘！”申漾忽然出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出现就提醒声音略大的人，道：“这里是医院！”
　　利大大立刻老实了，抿着嘴坐在一边装石狮子，一动不动。
　　乔翘也是一惊，做错事般跟着利大大一起装雕像。装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奇怪，这是利大大的爸，又不是她爸！
　　她没怕过谁，就算是在乔治面前，她也没这么怂过！
　　可现在，在申漾面前，她就是怂得不敢动。
　　一定是因为这个人太高了，浑身还散发着一股说不清楚的遥远气息，他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了。
　　乔翘默默给自己找到一个怂下去的理由。

　　“噔”一声响。
　　产房门口的显示屏上出现汪萌的名字。
　　生了。
　　还挺快。乔翘看了看腕上的表，张楚当初生了十个小时，汪萌这还不到两个小时，孩子就出生了！
　　申漾先一步走到产房门口，见汪萌和孩子被推出来，立刻接手。
　　“母子平安。”护士笑道：“恭喜。”
　　“谢谢！”申漾眉飞色舞，就像这母子是他的责任一样，欢天喜地的接手汪萌的移动病床，推着往早就准备好的病房走。
　　“……”乔翘扭头看利大大。要不是知道申漾是群里的S，而群里没有汪萌的家属，她绝对会认为这是一家子。
　　“……”真八卦！利大大翻了个天大的大白眼，嘟囔道：“我爸滥好人，不行啊？”
　　“行！”乔翘扁着嘴，紧跟着申漾的步伐走进病房，帮着把汪萌挪到病床上。有些事情只能女人来做，即便她和汪萌才第二次见，可近身照顾更换这种事，她比申漾这个男人合适。
　　利大大显然已经很习惯做个多余的小孩儿，拖拖拉拉的跟着二人身后，进了病房后，立刻找了个可以坐的角落，把自己埋起来。
　　汪萌已经睡着，孩子睡在她身边，待乔翘给汪萌盖好厚，申漾再三检查连接在汪萌身上的几项仪器，确定都好好的才在病床边坐下，眼神示意乔翘随意，他拿出手机往群里报喜。

　　S：十二点三十七分，男孩，五斤八两，顺产，母子平安。
　　S：@F得安排个月嫂。她一个人肯定不行。
　　F：你安排吧！
　　S：……我知道的几个都收山了。

　　乔翘点开手机消息，就看到申漾在群里问后续的事。心中更是诧异，这也太滥好人了吧！不仅来陪生，还操心照顾的事，说不是家属她都不得信！
　　“出门靠朋友嘛！”申漾依旧浅浅的微笑，像是知道乔翘在想什么般，道：“我跟萌萌接触少，还得他们做她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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