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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
自从湛翎北离开后，除了必要活动，邢迈就没怎么出过屋，白天刷题，晚上写代码，日复一日。
高效自律成一副自闭模样。
直到开学前几天，校长兼班主任岳老找他探讨了几个数理化的奥赛题，他才往镇上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顺便去银行取了十万块钱。
当天晚上林霄便跑去果园骂人：“邢振财欠的债跟你有什么关系？他那里就是个无底洞，越填越深。”
“最后一次了。”邢迈正在收拾开学资料，停下来说，“这是我承诺过的，以后他的债我不会再管。”
两年前，邢振财村里债主天天踏着爷爷奶奶门槛讨债的时候，邢迈保证过，邢振财以前的债，他会一分不少还给大家，但是从今以后，邢振财的借债赌债，跟他跟爷爷奶奶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些年，他兼职赚钱陆陆续续还了一些，今天是最后一笔。
“先不说父债子偿合不合法，就算是要还，这钱也不应该是你还，湛翎北不是很有钱吗？他亲爹的债应该找他去要。”林霄愤愤不平。
邢迈把开学要用的书放到书包里码好，不愿意一遍遍讨论这个话题，声音微沉：“邢家的事跟湛翎北没有任何关系。”
林霄叹了口气，给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门边，食指来回转着大奔牌三轮车钥匙：“你这人哪哪都好，就是不会对自己好。”
当初邢迈承诺的时候，他也在场，本以为邢迈只是缓兵之计，没想到这两年他还真在一点一点的兑现承诺。
村民也看到了邢迈的诚意，后来追债的就少了。
前段时间错抱消息出来，邢迈离开后，那些欠债没讨来的村民又急了眼。
提前讨来钱的庆幸，没有拿到钱的心里不平衡，所以才会堵着天降肥肉馅饼湛翎北，不让他走，都幻想着能从这个浑身名牌的少爷身上多扒层皮。
没人料想邢迈有福不享，还会回来。
“以后别再管邢家的破事了，你做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就算是养育之恩，也已经还够了，况且邢振财就没养过你，今后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吧。”林老妈子字字肺腑，简直操碎了心。
邢迈没说话，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林霄。
林霄接过看了一眼，直接塞回去：“你钱多了花不完？给我钱干嘛？”
“谢谢林叔这几年帮忙打理果园，两位老人年纪都大了，以后可能还得经常麻烦他。”邢迈又递回去，继续收拾东西。
“也没白帮，哪次卖了果子，奶奶没给钱？”林霄说什么也不肯要，“你真的用不着跟谁都算的清清楚楚。”
“不是给你的。”邢迈说，“也不用让奶奶知道，收着吧，钱也不多，开学了我可能不会经常回来，村里有个靠得住的人，我安心。”
“那也不用给钱啊。”林霄觉得邢迈实在太见外，“多少年的交情了，互相照应一下还不是应该的？”
邢迈不愿推来推去，直接道：“林霄，你要是了解我的话，应该知道，这钱林叔要是不收，以后有需要麻烦他的地方，我也不能主动开口。”
这倒是实话，林霄叹了口气，没再推辞，可能是受邢振财影响，邢迈从不欠人情的性格，他太了解了。
父子俩，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你家有没有吃的啊。”林霄捏着厚厚的信封折了折边，才勉强揣进口袋里，“在小九家网吧玩了一天游戏，饿死我了。”
邢迈把书包收拾好，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冰箱里有面条，自己弄。”
“能不能有点社会主义兄弟情。”林霄叫苦，“我要是像湛翎北那样生活不能自理，你是不是就能对我好点？”
邢迈：“不能。”
林霄往凳子上一瘫，差点翻过去：“靠，你哪怕犹豫一秒钟，我都能臆想出个自我安慰的理由。话说你到底为什么对他那么好？总不能是他抢了你少爷的位置，所以你以德报怨吧。”
屏幕的彩光映在脸上，邢迈专注地修着图片：“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林霄不甘心，再度试刀：“那如果是我抢了你的父母，你会不会也对我这么好。”
邢迈：“不会。”
干净利落。
斩钉截铁。
一刀比一刀扎地结实，林霄放弃挣扎，自己去找面条：“得，我就多余提他，心碎。”
鼠标静止，邢迈目光扫过桌角的镀金打火机，右下角有个“北”字，显然是定制款。
这是洗衣服的时候，从湛翎北裤兜里翻出来的，光看做工就知道价值不菲，类似的打火机他有好几个，丢了都不知道找的。
指腹滑过刻痕，邢迈拿起打火机握进手心里，收到书包夹层，对着厨房的方向：“那以后就别再提他，这篇翻过去了。”
林霄找出面条，在锅里填上水，朝邢迈比了个OK的手势，他其实挺想不明白的，感觉邢迈总是在刻意逃避跟湛翎北有关的事。
不过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邢迈一次次把他起的话头拖着进度条，直接跳到“已完无续”的结尾，看样是真的不想谈。
事到如此，也只能翻篇了。
电脑前，邢迈把P好的图片整理打包，发送。
半个小时后，林霄端着煮成浆糊的面条，坐在邢迈身后：“跟电脑有关的东西没有你不会的吧？真的，长这么大，除了你，我没服过别人，电脑对于我来说，除了游戏还是游戏，别的啥都不懂。”
邢迈背对着他，淡然道：“我也有不会的。”
林霄搅着浆糊，来了兴致：“呦，电脑方面竟然还有我迈神不会的东西？您这是谦虚吧。”
邢迈：“不会玩游戏。”
林霄：“……”
邢迈：“尤其不会玩愤怒的小鸟。”
林霄：“……”
此话伤害性不大，但攻击力极强。
如果湛翎北在场，就会发现，这风格跟奶奶那句“语文偏科”的凡尔赛如出一辙。
一老一少吃人不吐骨头。
但林霄也不傻，即便不知道“满分”梗，这浓郁的凡尔赛气息也是吸得他肺疼。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有的人天生就不是人，就比如邢迈，所有难与不难的事到了他这里都像是在走流程，轻轻松松践行着过来人说教大旗NO.1——“一寸光阴一寸金，一个脚步一个印”的苦口婆心。
是别人家的别人家的别人家的孩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天壤之别的差距。
不能想，想就是黏在弹弓上的小鸟，只会原地自爆。
起身倒了杯水，邢迈顺手朝林霄扔了瓶矿泉水：“你要的图片，我发你邮箱了。”
迅速掏出手机，林霄兴奋查收的同时，抱怨道：“你是老古董吗？都什么年代了，连个微信都没有，联系你还得发邮件。”
邢迈不以为然：“你也可以打电话，发短信。”
林霄：“……”
在手机上下载好图片，林霄浏览了一下，不住称赞：“这个男明星的脸P得真好，对着我家妹子笑的角度也好，一点都看不出P的痕迹，小姑娘看了肯定得乐死。”
邢迈完全理解不了他这种社会主义非亲非故扑汤蹈火高尚纯洁的兄妹情，点开程序，开始干正事。
“那个……还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妹子还有一个要求，不过林霄有点难以启齿。
邢迈：“？”
“再帮我P一张图。”林霄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厚着脸皮道，“也是我家妹子和她偶像合照的PS。”
充耳不闻，邢迈继续敲击键盘。
“这回真是最后一次。”林霄恳求，“保证不是‘狼来了’。”
沉默。
唯一的打狼人无动于衷。
林霄一边扒拉着面条，一边各种苦求，卖惨，谈交情，最后终于在搬出老爸的面子后，才成功说服邢迈，再帮他P一张图。
“就用薰衣草花海那个背景就行，也是我家妹子和偶像互相比心的动作。”林霄说。
邢迈言简意赅：“偶像脸发来。”
林霄咳嗽两声，又清了清嗓子：“偶像就是、你。”
邢迈：“……”
林霄自知这个要求对于连微信都没有的万年古董有多冒犯，但能博妹子一笑，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于是陪笑讨好：“不用要求太高，你随便整个自拍就行，我家妹子说你怎么样都好看。”
邢迈：“没空。”
林霄放下碗，擦了擦嘴：“这样，你不是要租我妹子家的小院吗？我让她给你打八折。”
“不用。”漠然拒绝，干脆利落。
又一个租房不要优惠的主，完全没有讨好房东社会主义干哥哥的觉悟。
林霄早已在妹子面前夸下海口，这事无论如何都势必拿下，一番剖胆挖心绞尽脑汁后，他决定牺牲一天拉弹弓发射鸟炮的游戏时间：“那我明天叫几个人一起去帮你打扫卫生总行了吧？她家那个小院空了好几年没人住，蜘蛛网都拉了好几层，想彻底收拾出来可是个大工程。”
邢迈：“我自己可以。”
林霄捏鼻子擦眼，为了能在妹子面前长脸，不惜把地头村霸的尊严糊在脚底：“林叔…哎呦你林叔他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大好人…看在你林叔这么好的份上，你发发善心帮帮他儿子吧。”
邢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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