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王

作者:Sha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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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双拼)


      饶云山下,五岔镇。

      “劳驾,都让开!!!”

      几个修士抬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在街上飞奔而过,一路进了前面的云来客栈。所经之路沿途都留下血迹,从镇东一处小巷,一直延伸进客栈大院。

      “哟……这受的什么伤,该不会死了吧?”

      “那孩子是谁?”

      “我听说是尚独派尹海真人的弟子,好像被鸡妖给伤着了。”

      “鸡妖?我就说,妖哪有不伤人的。看那这样子,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啧啧……尚独派这些年到底遭了什么瘟,我看弟子一代不如一代,哪还有开派之初的威风!那鸡妖又不是什么棘手的玩意儿,往年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今年怎么还闹出人命来了。”

      “哟,你还见过人家开派之初的威风?那年岁不小了吧?”

      “呸,就不兴我家代代相传么?”

      五岔镇就落在饶云山下,方圆百里只有尚独派一个仙门,代代相传倒是有迹可循。

      齐晟一人落在最后,刚好听了这一嘴,脸上满是风雨欲来。

      他鬼一样从碎嘴的众人面前经过,飘进了云来客栈。

      客栈里已经乱作一团,尚独派的弟子们请医的请医,拿药的拿药,实在无事可做的,就杵在师小枝的房门口,翘首等待。

      “二师兄来了。”弟子们见齐晟过来,纷纷让出条路给他,说,“大师兄在里面,二师兄也要进去吗?”

      齐晟脚步一顿,看也不看师小枝的房门,扭头问那师弟:“伤得如何?”

      弟子们脸上犹有后怕,回话说:“还好大师兄及时赶到,师弟尚无性命之忧,就是伤了眼睛,不知保不保得住。”

      听到“无性命之忧”时,齐晟哼了声,扭头就走了。

      他怎么不死?

      齐晟心里想,留着就是个祸害!

      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他不痛快了。

      师小枝伤得委实不算重,但也不轻。若再差个半分,那右眼铁定保不住。

      他躺在床上,只不过半日,人就像瘦了一大圈。张君乔看着心疼,待人醒了,便劈头盖脸骂他:“你下山时答应我什么来着?为何进了城便不听话?我问你,你做什么去那偏僻的地方?明知道自己还没有入神,怎可如此松懈警惕!”

      师小枝苍白的嘴唇翕动几回,虚弱却铿锵地说:“此仇不报,我不姓师!”

      “你!”张君乔气得语塞,在房内来回地踱。半晌,对师小枝说,“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回青竹岭。”

      “师兄!”师小枝挣扎起来,眼睛却一痛,只得跌回去。

      他说:“你不能把我送回去,此行我偷摸下山,回去师父定会扒了我的皮。”

      张君乔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指着他说:“你还知道师叔会扒你的皮?怎么着,你怕师叔扒皮,就不怕鸡妖扒你眼珠子?”

      师小枝负气地把脸转向床里,他只认一个死理:“我好不容易下山,我不回去!”

      张君乔狠下心,也不看他,转身说:“此事已定,多说无益。你先好生歇着,我去与齐晟交待一二。”

      师小枝默声攥紧被子,不知是痛还是恨,攥得手指头都发了白。少时,便听张君乔恨铁不成似的说了他句“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

      谁作孽!

      我想历尘世,我想进修为,我想入神,我何错之有?

      师小枝不顾伤痛猛然坐起身,却见张君乔已经走了。他觉得难言地委屈,泪水在眼底转了又转,被他生生压回心底。

      张君乔离开师小枝的厢房,见众师弟还提心吊胆地守在门外,就与他们说:“都散了吧,小枝无碍。”

      “大师兄,师弟流了那么多血,真没事?”

      “那都是鸡妖的血,不是他的。”

      “师师兄的眼睛呢?怎么样?”

      “……算是……保住了。”

      张君乔说完,往齐晟那边过去,在身后依旧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围在这里,都散去吧。

      小师弟们搓着手,想进去看看师小枝,又怕大师兄责怪。

      “算了吧,等师师兄好些我们再来。”

      “也好,你们没看当时大师兄那脸色,好像能把鸡妖生吞了似的。太可怕了……走走走,不能让大师兄再动怒了。”

      齐晟从窗户里见张君乔走来,愣了须臾,伸手往桌上倒了杯茶。茶刚倒满,张君乔便到了。

      “你这是?”

      “为他忙活一天,水都没沾一口吧?”齐晟把茶递给他,玩笑地说,“他不心疼你,我心疼。”

      张君乔苦笑,接过茶抿了抿,思量片刻后就与齐晟开门见山:“明日我送小枝回青竹岭,五岔镇的事便请你暂且代劳,可行?”

      “不行。”齐晟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他,“你留下,我送他回去,这便结了。”

      张君乔放下杯子,神色凝重:“阿晟,你没看出来此事透着古怪吗?五岔镇的禽妖存在多年,历来都没出过伤人的事。正因如此,我爹每次才只遣刚入神的弟子下山平妖,正好可以让他们巩固境界。怎么阿晟头一回下山,就碰上……”

      话还没说完,外面一阵吵闹,两人不觉都摁下声。

      过了片刻,有弟子惊慌地跑进来禀道:“大师兄二师兄,门外……门外有鸡——”

      ==============

      师小枝在床上思来想去,就这么回青竹岭,他心有不甘。

      从小到大,师父说修行无趣,做个凡人,快活几年不好吗?掌门师伯说他识海残缺,天生不能走修行这条路,叫他趁早放弃。大师兄说,小枝无须多厉害,将来一切都有师兄……

      他们人人断言,师小枝这一生再努力也是个废物,可他就是不甘心!

      他比谁都能吃苦,别人一天练两个时辰的剑,他练五个时辰;别人练十遍心法口诀,他就练百遍甚至千遍;四季不辍,冬夏不眠,手上的血口子从拿剑那天起就没愈合过……

      他知道自己跟别人的差距,可他就是不甘心。

      他自有气感后,徘徊在入神槛外已经多年,连做梦都想谁来踢他一脚。这次跟着张君乔等人偷偷下山,不就为了多历练历练,好随时随地迎接那一脚吗?

      这才第一天……

      不,不能回去。

      师小枝忍痛起身,简单拿了几件衣物。他要趁张君乔来找他前先离开,他要逃跑。

      “师师兄?”

      小师弟推门进来,愣神看着包袱款款的师小枝。

      师小枝亏心地把包袱藏到身后,说:“干什么?”

      小师弟端来一碗浓黑的药汁,瞧颜色就让人舌根发苦。他还没说什么,师小枝已心领神会地拿走药碗,仰起脖子一口气闷完了。

      “哈……”苦得要命。

      小师弟捧上蜜饯,说:“大师兄叮嘱,喝完药吃一颗蜜饯,这样师师兄睡着的时候嘴里才不苦。”

      师小枝打发似的塞了一颗进嘴,甜味瞬间驱散苦涩,却把这番苦从口腔一路赶入喉咙,最后在肚肠里千回百转。

      他还当我是个孩子!

      师小枝心里更不是滋味,给他送药的师弟看起来都比他小,人家大小也是个入神修士了,而他却连喝一碗药,都还得张君乔费这心思。

      “你几岁了?”师小枝在小师弟递来的帕子上搓了搓手指头,问他。

      小师弟周到又殷勤,端着笑脸回答:“师师兄,我十四!”

      师小枝感觉天都塌了。

      “十……四?”不是四十?

      小师弟笑了笑。

      师小枝觉得这笑不是那么友善。

      他的屁股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鞭,有种迫在眉睫的冲动,指使他立刻马上离开这里,去外面闯一番天地。

      师小枝抖了抖嘴唇,把嫉妒抿回肚子里,然后一言不发地提着包袱就往外走。

      “师师兄!”小师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问他,“你要去哪里呀?你受伤了,大师兄叮嘱,要你好好在房里休息,哪里都不准去。”

      这个不准,那个不许!

      师小枝憋下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他转身大吼:“我十八了!”

      小师弟被吓得脚步一缩,颤颤说:“……师师兄,这跟几岁没关系。”

      师小枝气坏了,眼前直发黑。他瞪着小师弟,小师弟的一个头变两个头……

      好晕……

      师小枝蠕唇,身子摇摇欲坠:“……你,你在药里放了什么?”

      小师弟上前扶他,让师小枝软软地靠在自己身上,他老成地叹了口气,说:“大师兄吩咐,把药放在蜜饯里了。师师兄不必紧张,这药只是让你昏昏欲睡,走不成罢了。”

      张,君,乔——

      你大爷!

      师小枝力有不逮,离家出走未半而中道受阻,又被扛回去了。

      他在睡梦里狂骂张君乔,翻来覆去地被梦里的张君乔拖回青竹岭,青竹岭里的师父尹海恭候多时,见他一次就请他吃一次竹笋炒肉丝。

      师小枝在梦里被尹海打得简直要欺师灭祖,他奄奄一息地趴在悔过堂的台阶下,嘴里犹在硬邦邦地坚持:“我要下山……放我走,我要历练……”

      他每说一个字,嘴里便淌下血。

      师小枝害怕地拿手去接,整双手都被血浸满了。

      师父这是要打死我吗?

      师小枝艰难地抬头,往悔过堂望去。可悔过堂不知何时消失了,岚风幽幽之中,眼前是一条白如玉石的通天长阶。长阶长,望不到头,师小枝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要起来,要上去,他必须去。

      可是动不了……

      只要稍稍一动,师小枝的身上就像破了无数洞一样,血哗哗地往外流。

      “师父,大师兄……我疼……”

      “小枝,你说什么?”

      耳边有人问。

      师小枝疲倦又麻木地寻找声音的主人:“你是谁?”

      “你忘了我?”

      师小枝发现自己在缓慢移动,他竟然趴在一个人的背上。那人背着他艰难地走在长阶上,每落下一步,长阶便发出“嘎吱嘎吱”即将崩碎的声音。

      天穹之上波谲云诡,紫电浩荡,时有闷雷炸开在云后。只要这人进一个台阶,劫云便聚拢一分。
      雷劫随时都会落下。

      师小枝蜉蝣般伏在那人肩头,他听到自己似乎在说:“别走了。”

      “当年我也不想走,你又为何逼我?如今,就不能让我也逼你一回吗?”

      师小枝实在不明白,这人到底是谁?背着他要往哪里去?

      转眼间,背人的变成了师小枝自己。

      还是一条望不到头的长阶,与刚才一样,却好像哪里又不一样。

      来路亦不可望,他背着这人刚好走在长阶中央。

      力气没了,浑身的骨头仿佛就要炸裂,然而师小枝也十分疑惑,自己到底凭着多大的一口气,始终把路走得又稳又有力。

      他只知道,但凡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背后那人便将万劫不复。

      他不能够!

      这人到底是谁?自己背着他,又是去哪里?

      师小枝拼尽全力地回头,想要看看这人的样貌。回了头又于事无补,那人脸上云遮雾绕,任凭他多努力多仔细,偏偏还是空茫茫一片。

      “轰隆!!!”

      雷劫下来了!

      这间隙,师小枝仿佛得见云雾背后的人——他搭在肩头的一截手腕。

      皮肤是什么颜色,细腻与否,师小枝全然没有在意,他只看到这人腕子上套着一个不知材质的丑陋镯子。镯子上挂着四枚铜钱,两枚已经裂开,剩下两枚……

      师小枝眨眨眼,右眼刺痛,不断渗出鲜血。血蓄满眼眶,他看不清铜钱了!

      “不,我不要,我不许!”

      师小枝歇斯底里,从梦魇中惊醒。

      浓睡不知天时,屋外似晴还雨。夏季的热浪攀壁援窗地翻滚进来,压得师小枝短暂地分不清今夕。

      屋里两个人正交谈着,被师小枝这声近似于嘶吼的鬼叫打断。

      “你不许什么?”齐晟不耐烦地问。

      师小枝迷迷糊糊地接过这个话茬:“你到底是谁?”

      齐晟说:“我是你大爷!”

      师小枝才清醒过来,扭脸看齐晟。

      先头那小师弟惊叫:“师师兄,你眼睛在流血!”

      “血?”

      师小枝干涩地张嘴,抬手摸了摸右眼。纱布都被浸透了,潮湿又粘稠的血糊满了他半张脸。

      小师弟任劳任怨地给师小枝清洗,重新包扎。齐晟在旁咸吃萝卜,但漠不关心,说:“你的眼睛真的没瞎?”

      师小枝被小师弟摆弄着,听齐晟的意思,是嫌他没瞎。他噩梦初醒,浊气仍梗在胸口,看也没看齐晟,只是笑了声,说:“二师兄很希望我瞎?”

      齐晟干巴巴地喝了口茶,没搭腔。

      这二人不知有什么过节,碰到一起准没好话。小师弟夹在中间,连呼吸都感到不那么通畅了。

      只听师小枝问:“你怎么在我房里?”

      齐晟夹枪带棒地回:“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师小枝又说:“我怎么了?”

      齐晟说:“你自己心里有数。”

      师小枝要再回,小师弟手上忽失轻重,师小枝“嘶”地一声,魂都吃痛了。

      他怨气腾腾地看着小师弟,小师弟赶紧把刚煎出来的药端上来。师小枝眉头一皱,小师弟急忙陈情:“师兄,没有蜜饯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我懂的。”

      提起蜜饯,师小枝对张君乔的怨念仍在。他将信将疑地晃着黑药汁,疑心小师弟这回把药下在药汤里了。

      “怎不见大师兄?”他摇来晃去,就是不喝。

      小师弟支支吾吾,余光像被齐晟拉扯着,光往他那里看。

      师小枝索性问齐晟:“大师兄呢?”

      “睁眼大师兄闭眼大师兄,大师兄是你娘吗?”齐晟尖酸地把茶泼在地上,茶碗一丢,说,“出门了。”

      迷药的劲很足,师小枝感觉这一觉睡的时间不短。他挑眼窗外,果然下雨了。

      “别看了,”齐晟又说,“他三日未归了。”

      师小枝不明所以地问:“去捉鸡妖?”

      齐晟说:“捉你大爷的鸡妖!”

      师小枝差点拍案起来呼他一拳,好在也知道出拳未必能砸到这货脸上。他心里不解,张君乔不是嚷嚷着要把我押回青竹岭吗,怎么扭脸就出门了?三天……我睡了三天?

      他可真狠。

      小师弟见话已说开,他憋了那一肚子的劲就都冒出来了。说:“那日师师兄睡下不久,门外就刮起一阵邪风,把五岔镇上的鸡妖全刮到了客栈门口。那天上还悠悠飘下一张纸,上书‘作茧自缚’,风停也没见到是什么人。”

      他畏惧地看了看齐晟,发现齐晟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便放心大胆地继续说:“那纸背留了个地址,镇东安平大街缘客客栈无极院。大师兄觉得事有蹊跷,带上几位师兄,摸着地址过去瞧了。”

      张君乔可不是莽撞的人。

      师小枝不信:“只是过去瞧一瞧,三天未归?”他啪地拍了下桌子,说,“还瞒我?”

      小师弟头大地抓了抓脑袋,垂首说:“大师兄不让告诉你……他说此事极有可能是冲你来的,叫二师兄待你一醒就送你回饶云山。刚才二师兄还同我问,你怎么跟死……咳,还未醒。”

      师小枝十分莫名,甚至觉得这是他在栽赃。

      “什么叫冲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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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枝儿:我跟你们港,港话不好乱港的,拿出证据晓得伐!
    串儿:等着,证据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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