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

　　“然后呢，然后呢，你前男友还说什么了？”林婉在视频电话里一边敷着面膜，一边迫不及待的追问着。

　　已经是凌晨2点，她坐在餐桌旁，看着桌上那一碗已经冷掉的白粥，乔一还有些精神恍惚，她张了张口，却觉着喉咙干涩。
　　“他说，预约号还有27个小时过期，让我记得明天去看牙。”

　　“预约号还有27个小时过期，明天记得到诊所看牙。”
　　那时刚好9点，顾时意看了一眼腕表，只同她说了这一句话，留下白粥，带走了她的五人份炸鸡套餐。
　　一时间，她甚至以为顾时意时看中了炸鸡，所以才用白粥来换。
　　但是，顾时意从来都不是那种性子的人。

　　“就这？”林婉大失所望，她大半夜才到B市办了酒店入住，不睡觉，就想听听看损友和前男友这像是偶像剧一般的命运重逢。
　　甚至更为狗血的是，前任和现任成了邻居。

　　“你好像很失望？”乔一无语。

　　“你说他到底想要干嘛？”

　　顾时意回到了江城，开了口腔诊所，还有了，现任女友。

　　而且他的现任女友还和她这位前任女友做了对门邻居。
　　他认出了她，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反正场面尴尬，她想顾时意肯定是想和她做陌生人。
　　前任就该是‘死人’一般安静。
　　这样也好，他们就应该互相不认识，谁都不要再提当年事，彼此都要往前走。

　　可偏偏，顾时意又敲开了她的房门……
　　桌上白粥都已经凉透了，她没有半点儿胃口。
　　顾时意到底想要干嘛呢？

　　林婉已经敷好了面膜，倒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冷静的分析起来，“你想想，你和他现任女友如今住门对门诶，他肯定是想要借着明日看诊的时间告诉你，不要让他女友知道你们从前有过一段恋情。”

　　这倒是有几分道理。

　　顾时意想必恨透了她。
　　她记忆中的顾时意，骄傲从不低头。
　　除了，除了他们分手那天。
　　顾时意从来没有那天那般失魂落魄过，走在她身后，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问她不分手行不行。

　　她没有回头。
　　一直到最后，也没有没有，留下了顾时意一个人站在原地。
　　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就像是世界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秒，逃离的狼狈不堪。
　　她想，依照顾时意的性格，被狼狈的留在原地之后，一定不会再追问她分手的缘由。
　　果不其然，那一天过后，顾时意再也没有找过她。

　　她听说了很多消息。
　　顾家原本就为他准备好了出国材料，只等他下定决心，分手后一个星期，顾时意出国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每当她想要拐弯抹角打听顾时意的消息时，她就会唾弃自己又作又茶，明明是她自己主动提分手，为什么又要不停的想起顾时意。

　　也对，有什么话还是要说清楚才比较好。

　　林婉还在那头说着，“你记住了，明天给我全副打扮，什么都不许缺，知道了吗？”
　　“不能再让他看见你的狼狈。”
　　“谁狼狈，谁就输了。”

　　“嗯。”乔一都没有心思同她再讲。
　　她生硬的转了话题，“婉儿，你睡吧，都凌晨2点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开会？”

　　林婉小心翼翼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分手啊？”
　　虽然不夸闺蜜前任是闺蜜守则第一条，但林婉想不明白，她今天已经全网搜索过，顾时意这个男人，真的很不错。样貌在她在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来看，着实无可挑剔，身世背景更是不错。更别提他自己开了口腔诊所，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在江城便小有名气，如今连预约看诊的患者都排在了半个月以后。

　　乔一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气，才能随便挂上号了。

　　这样一个男人，乔一为什么会主动提分手。
　　而且，这么多年乔一也没有新男友，今日整个人分寸打心里头可别是还装着顾时意？
　　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让林婉更加的好奇。

　　“你别生气，我就是想问问，也好给你出主意。”林婉又解释道。

　　乔一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分手？
　　全世界的男女分手的原因各种各样。

　　她和顾时意分手的原因，现在看来，当年是她自尊心太强，强到只觉得自己幼稚。

　　她只是略想一想当年，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林婉从视频看见她红了眼眶，便道：“我不问了，好晚了，睡觉吧，免得明天早起会水肿。”
　　只当她是想起当年分手的原因，就要哭了。

　　“我牙疼。”乔一痛苦的捂住了左脸，那颗智齿又不合时宜的疼了起来。
　　幸好对面是林婉，她可以不在乎此刻的表情有多丑。

　　“那你赶紧去吃药，然后明天去看牙，不看白不看，晚安。”
　　林婉便催着她去吃药，电话一挂。

　　乔一忙倒了两粒止疼药，用凉水灌下。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顾时意就像是长在她少年时光里的智齿，总是伴随着钻心刺骨的疼痛提醒着她，她从来没有放下他。

　　第二日

　　乔一没有像林婉叮嘱过的那般，只简单的化了淡妆，看上去不像是昨夜一夜未睡。
　　她换上了鞋打算出门，刚走到电梯门口，便听见对门开门的声音。
　　还有许嘉怡那声惊喜的声音，“乔小姐，今天不是星期天吗？你这么早出门？”

　　说实话，乔一不大习惯陌生人如此热情的打招呼。
　　偏偏许嘉怡是个拥有社交NB症的人。
　　还有，她是顾时意的‘现女友’。
　　乔一虽然不大想理她，却还是礼貌的回答，“有事，要出去一趟。”

　　她余光瞥见，许嘉怡换上了一身运动服，肩上还背着瑜伽垫，是出门去健身房的打扮。
　　她的目光落在了许嘉怡脸上，许嘉怡今天也没怎么化妆，皮肤白皙无暗沉无瑕疵，看上去整个人精气神十足，她的五官生的也极好，是那种走在大街上，轻易能够引得旁人侧目注视的天然大美女。

　　许嘉怡正在朝着她甜甜一笑，高兴同她说道：“真巧，我们可以一起乘电梯。”
　　许嘉怡的笑容太过亮眼，让人忍不住就接受她的好意。

　　乔一张了张口，而后选择了放弃。她原本是想要找借口回家一趟。

　　终于等来了电梯，二人同时进去，幸好许嘉怡没有在公共电梯里聊天的习惯，这一路也算安静。
　　乔一沉默着，却忍不住想昨夜许嘉怡和顾时意站在一起时的画面，也许就是旁人说的天生一对，足够相配。
　　顾时意的性格并不算好，有许嘉怡这么温柔体贴又落落大方的女朋友来包容，恰到好处。

　　诊所离公寓太近，乔一没打算开车，出了公寓步行过去。
　　没想到许嘉怡一路与她同行。

　　走着走着，抬头就能看见口腔诊所的招牌时，乔一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心虚。
　　她要背着许嘉怡和顾时意见面。
　　幸好在过马路之前，许嘉怡到达了目的地，停下了脚步，同她道别，“乔小姐，我先去健身房了，有空咱们一起健身啊。”
　　乔一庆幸的抬头去看健身房的招牌，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她从来不知道健身房离她家这么近。
　　她比先前热情了许多，朝着许嘉怡一笑，“好，下次约。”
　　许嘉怡甜美一笑，转身就推开了健身房的玻璃大门。

　　乔一终于又再次走近了口腔诊所的大门。
　　她朝着前台护士问道：“你号，我叫乔一，我昨天有事没来，今天还需要重新领号吗？”

　　护士笑道：“您不用再排号，请这边走，顾医生已经到了。”

　　昨天她在此落荒而逃，今日来此的感受也并没有好多少。
　　路过了候诊室，才发现候诊室已经坐满了预约看牙的患者。
　　她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昨天就她一个人预约了却没有准时到，所以今天才能第一个看牙。

　　诊室的大门关着的，护士敲开了房门，朝着里头说道：“顾医生，乔女士到了。”

　　“请进。”顾时意冷淡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乔一一时有些紧张：你到底在紧张什么？乔一，成熟一点，你已经二十八岁了，昨晚那么狼狈的重逢都经历过了，还怕今天吗？
　　她给自己打了一回气，踩着高跟就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电脑后面，换上了白大褂的顾时意。
　　她想，顾时意穿白大褂果然和那张照片里一样，足够吸引人的目光。

　　顾时意许时听了她的脚步声，只微微抬头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请坐。”说完后，便在电脑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乔一不自在的坐在他对面，眼神飘向了窗外，从这里看过去，刚好能够看见许嘉怡去的健身房。
　　这一对情侣倒真的挺恩爱，连诊所都开在女朋友家附近。

　　她鼻子一酸。
　　反正也已经打好了腹稿，今天就是来摊牌的。

　　乔一做好了准备，“顾时意，我知道你今天叫我来干嘛。”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和你女朋友，我不会在她面前提我们两认识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会和她吵架。”

　　她没有看见，敲打着键盘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
　　乔一继续说着，她保持着微笑，云淡风轻的说出了那句话，“时隔七年不见，顾时意，我们就假装不认识吧。”
　　“这样，对谁都好。”

　　顾时意终于停下了敲字的动作，抬眼看向乔一，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而后递给她一张表格，“要是没问题，签字以后，就准备开始检查。”

　　乔一一愣，低下头去看，那是一张看诊前的须知表。
　　上面她的信息已经填的七七八八，顾时意记性很好，甚至还记得她的身份证号码。只需要她再补充电话号码和亲笔签字。
　　顾时意还真是让她来看牙的呀。

　　顾时意突然开口喊她，“乔一。”
　　“七年不见，你想告诉我的，就是假装不认识？”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好像已经看穿了她此刻的伪装。

　　乔一就快要绷不住了。

　　顾时意已经起身前往牙椅做检查前的准备。
　　他戴上了口罩，声音模糊的响起，情绪不明。
　　“在诊所里，你只是我的患者。”
　　“私人问题，下班后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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