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本来没有光

　　夫妻相这种东西每个人理解不同，有人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久了面容会变得相似，口味习惯趋同，但前提是“一起生活很久。”

　　这个条件在她与贺汀之间不成立。
　　她怎么可能会和他有夫妻相？

　　做销售的惯会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莫陌对这句话没怎么在意，只点了点头，露出些浅淡笑意。

　　小王心里一顿，这么看来，更像了。

　　之前和他接触的都是个活泼的小男孩，后来他说最近有事忙，关于房子的事让直接找买家，他就联系上贺汀，这一联系，小王顿时明白人和人之间是有差异的，不是每个人都平易近人。
　　但是贺汀掏钱爽快，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

　　“贺先生，该准备的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签字。”小王边说边把人迎进去，带进单独的VIP房间。

　　莫陌停了脚步，贺汀跟着她停下，“怎么了？”
　　她指自己，明明一路上已经猜到结果却还是问出来，“我不用签吧？”

　　机灵的小王回过头，“那肯定得签呐，夫妻双方都在本上，手续也要两个人一起办才行。”

　　莫陌终于确定，他是真要把她名字写上去。

　　这样一想不知道他是太放心自己还是不在乎这点钱，之前的协议也是，怎么的都是他不划算。

　　可他如果要坚持要买，她没有理由拒绝。
　　他如今看起来是要长期在这边发展，有个房子会方便很多，这边条件实在苛刻，要是等到能只写他自己的名字，估计得等好几年。

　　莫陌把不准主意，对小王说：“我们想单独说会话。”

　　小王顿时面露难色，这临签字了因为各种状况反悔的例子不要太多，怎么前头顺顺利利，现在要单独说话商量。
　　小王转向贺汀，“贺先生，这......”

　　贺汀只看着莫陌，沉声答他：“你先出去。”

　　小王无奈摇头出门，将空间留给俩人。
　　一男一女相对站着，空气凝结，莫陌先开口打破这份寂静，低声道：“我先前不知道你要买房。”

　　贺汀眼中有犹豫：“我没想瞒着你。”
　　是，没瞒着，还让她选，现在买的这套就是她比较钟意的。

　　莫陌深吸口气，仰头看他，“贺汀，你需不需要再考虑一下，这不是小事。”

　　他考虑得很清楚，在苏城时就做好了打算，唯一的意外是没料到她不同意。
　　“你不想？”贺汀问。

　　“不是，只是未来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我怕你会为难，我妈要是知道，不好收场”

　　莫陌说完捏着手里的文件袋，心里有些紧张。
　　没有说得很明白，但他那么聪明，应该能听懂。

　　她总觉得这件事很虚幻，虚幻到她看不清它的尽头。

　　过了会，贺汀微微笑着说：“不为难，就是到时候需要你帮忙办些手续。”

　　他说出来的话冷冷清清，和脸上的笑容不匹，可莫陌还是松了口气，他能明白最好，既然已经提前做好打算，那她就不用担心太多。
　　“那行，我签。”

　　小王重新进门，得知消息时原本颓然的脸一下绽放出光芒，立马拿来各项资料，又收走了俩人的证件。

　　手续准备得很齐全，不到一个小时，莫陌手里多了份购房合同。
　　这一幕似曾相识，像极了那天在民政局门口她拿着结婚证一脸茫然的场景。

　　俩人坐上车，贺汀没急着点火。

　　莫陌系好安全带，等了一会，他还是没动静，她只好轻声唤一声，“贺汀？”
　　他才有些反应，转头看她，“莫陌，你把这段关系看作什么？”

　　无比认真，莫陌记不清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的神色了，可能是十几年前，也有可能是一个月前，他问她要不要结婚。

　　把这段关系看作什么......她竟一时答不上来。

　　她曾经问过自己，要是跟她提结婚的那个人不是他，又或者吴淑梅看上的女婿不是他，她会不会嫁。

　　答案依旧模糊不清，也许再过个两年，她心态被磨平，那些所谓的坚持都不在，她可能会选择一条顺风顺水的路，就这样走下去。

　　可偏偏都是他，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就像有人早就铺好了一条路，只等着她一步一步走过去。

　　这条路只露了一半，剩下一半隐在黑暗里，有许许多多的分岔路口，前路不明。
　　但她依旧做了选择，无论这段关系是无疾而终还是像现在一样平平淡淡、客客气气地过一辈子，她都能接受。

　　为什么是他……大概心底还有一些别的希望吧。
　　只是希望太过脆弱，她害怕一拿出来就会碎掉。

　　她停顿许久，贺汀看在眼里，心一点一点下沉。

　　他身子往后，靠着椅背，视线落在售楼处用塑料堆起来的人造景上，情绪不明。

　　“你不用对我这样防备，既然事情走到这一步，那我们都顺其自然，做正常夫妻该做的事情，以后有什么我会和你先商量。”

　　“......好。”
　　他终于又转过身来，“你妈妈昨天给我打电话，问婚礼的事情。”

　　莫陌还停留在“防备”两个字里没出来，听到这一句，小脸上都是惊讶，“她说什么了？”

　　贺汀视线凝聚，脸色缓和许多，“问我们什么时候休假，她和我妈选了几个日子，让我们看着挑一个。”

　　莫陌头大，刚刚稍显低落的心情瞬间没了，她妈怎么回事，不是说先不办婚礼吗，怎么这日子还看上了？
　　而且她才是她女儿好吧，跳过她直接问贺汀算怎么一回事。

　　莫陌抚着额，心里想着他两分钟前说过的话，“有事商量。”

　　她就问：“你觉得呢？”
　　“我尊重你和妈妈们的意见。”

　　于是她认认真真想了好一会。

　　很多人说婚礼对于女孩子是一辈子最重要的一个事情，是爱情婚姻的美好象征，包含着许多幸福期盼。

　　只是莫陌可能不属于这一类女孩，也许是这么多年参加的婚礼太多，她对婚礼只有累、走流程这些不讨喜的印象，以致于她对这桩事完全没有幻想。

　　更何况本来他们两个人中间也不存在爱情，这流程走得更难受。
　　但吴淑梅不会放弃的，她身上的韧劲无坚不摧。

　　她看着贺汀，“推一推吧，年前我都没有时间。”
　　贺汀点头同意，“我去说。”

　　莫陌又松口气，她算是看出来，现在的吴淑梅有多看重这个女婿，他的话比她的管用。
　　这件事不用亲自跟吴淑梅打交道，她轻松很多。
　　她扬起唇：“嗯，麻烦你。”

　　气氛融洽了些，贺汀启动车子，回程比来时要拥堵，不过也没花多久。
　　车子停稳，莫陌解着安全带，他叫她：“莫陌。”

　　莫陌回眸，一个盒子递到跟前，她一下认出上面的logo，是价格不菲的婚戒品牌，那天秦沛专门跟她科普过。
　　她愣了愣，不解抬头。

　　贺汀看着她，手又往前送，“给你的。”

　　莫陌接过，没打开，僵着说不出话，眼睛不自觉往他握着方向盘的左手看去，一枚银色环戒佩戴在无名指上，让本就白皙修长的手指更具美感。
　　半天下来她居然都没发现他戴着戒指。

　　“尺寸不知道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我拿去换。”
　　“......你买的？”

　　贺汀顿几秒，“同事推荐的。”
　　“......谢谢。”

　　回到家后莫陌才小心翼翼打开那个精致的盒子，是枚小钻戒，个头不大，但样式很精巧，她拿出来，戴上无名指。

　　莫陌伸着五指在眼前看，她不常带首饰，干干净净的纤细手指通常空无一物，现在这枚戒指意外的竟然很合适，很衬她。

　　秦沛那天说不为女人花钱的男人最可怕，那会儿他虽然还没送自己戒指，可她从来不认为贺汀是这样的人，到今天更能确定，他不是。

　　看了几眼，莫陌拿起手机对着手拍了张照片，放进单独的相册里。

　　没过一会，手机某宝推送信息：【结婚首饰黄金套装大促中，点击查看更多......】【情侣对戒，送男友的不二之选......】
　　莫陌乍舌，这大数据也太夸张。

　　不过还是让她想起一件事来，贺汀在苏城时就送过她东西，连带着周老师也送过自己卤牛肉，但是她一直没有表示过什么。

　　当初说好的为了安抚长辈，可这都大半个月贺汀从没要求她做什么，周老师也没像吴淑梅一样主动联系自己，这样一想，她好像不是很称职啊......

　　是不是该给他送点什么？
　　莫陌打开某宝。

　　正浏览着，贺汀的消息来了：【合适吗？】

　　莫陌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她刚进家门，这会他应该还在路上吧？一边开车一边给她发微信？
　　也许是在等红绿灯，她没多想，选了刚刚拍的那张照片给他发过去，【很合适。】

　　小区外，车里的人点开那张照片，放大，缩小，又放大，最后放下手机，又坐一会，开车离开。

　　莫陌等了几分钟没等他的消息，也不再管，将戒指褪下来放进盒子。

　　一转眼看到装着结婚证和购房合同的文件袋被她带了回来，又给他发消息【合同和结婚证我忘记给你了，什么时候方便给你送过去。】

　　大概过去十分钟，【不用，放你那里。】

　　莫陌只好收起来，连同那枚戒指放进有锁的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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