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演我

　　翟导这时把声称肚子疼、不见人影的服装师拽进来，指着宿栖。
　　“把衣服给他换上。”

　　服装师一看这套服饰，脸色变得古怪，“导演，这可是……”“就给他换上！”
　　翟导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是导演。”

　　“这是有人的吧，”宿栖指着衣服，衣料贵重，款式大气，像是专门订制。

　　“没事，”翟导转向他，态度立马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带着诱哄口吻，“你先试试，看看效果如何，尺码不对，也可以临时改。”
　　“再说你不是出来游玩？试试这些衣服，也不吃亏，待会还能让人给你拍两张照片。”

　　服装师在旁边冷汗直流，翟导用人向来是不拘一格，从前就有跑到监狱里招聘的震惊举止，现在又是从哪找到的人？
　　不过看着在场多出来的两个人，真不得不感慨，翟导眼光不是一般毒，这次拉来的颜值都太高了吧？搁在娱乐圈都是顶尖水准，还一拉就是俩！

　　换衣服的时候，服装师有意无意地打探了句。

　　宿栖随口道：“一个路人。”

　　“！！！”
　　服装师内心狂刷弹幕，拉来一个路人，来取代当今娱乐圈内顶流？！翟导你是不是疯了啊啊啊？！苏晏时那么多粉丝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你的！你小心被暗鲨！！

　　心里波澜壮阔，服装师表面还是尽职地给他指导如何换上这种服装，具体要求与规格，包括配饰使用，直到一套白底红踞的少年天子常服换上，他眼睛不禁一亮。
　　突然明白导演为什么会找上这个少年，骨相好绝，眼尾弧度上扬，眉眼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肆意与贵气，不可侵犯，只是这一头白毛……

　　服装师几乎是下意识道：“别动！我给你做个造型！”

　　*
　　“一个新人怎么了？”

　　苏晏时满不在乎道：“翟导本来就对我不满意，一直想换人，不过是得偿所愿。”

　　“你是真没反应过来还是装傻？！”经纪人可没办法像他那样冷静，“都已经进剧组，这个时间点把你换下来？这不分明是在说你连一个新人都不如？！到时外界怎么说？肯定又是通稿群嘲，你可别忘，现在有人正死死盯着你的资源，就等着把你拉下来！”

　　说着过去拽人：“给我起来，去给翟导道个歉，从前合作过两次，他多少会卖你的面子，总不至于这么打你脸。”

　　“演不了。”
　　苏晏时冷不丁道。

　　经纪人一愣，指着他，不可置信，“你都演几年戏，今年就指望你拿影帝，现在跟我说，你演不了？！”

　　苏晏时眼神漫无目的，慢腾腾地说：“一个少年帝王，还是疯子，又不能演成歇斯底里的神经病，既要霸气侧漏，高贵疏离，又要疯到不可理喻，偏执到令人呼吸停滞，让人心尖一颤。”

　　“呵呵，”他笑两声，“我很尊重翟导的才华，但一个出场不到十分钟的角色，要求未免也太高，这年头随便拽个人都能演三皇五帝，他呢，一个眼神死抠到底，一场戏反复几十遍NG。”
　　“我陪着他折腾一夜，到最后反倒说我不用心，浪费他时间。”

　　“他向来要求高，如果不是这种专注，这些年能捧红那么多人？”
　　经纪人反驳他：“就算是再被他折腾两个月，也得给我上，别性子起来就跟人吵架，现在有那么多人盯着你，你给我注意点形象。”

　　“不去，”苏晏时浑不在意，垂下眼，“换新人就换新人，也不是多大不了的角色。”

　　“苏晏时！”
　　经纪人突然正经地叫他一声：“你是不是因为姜总要订婚的事，消极怠工？”

　　看着地上人身形僵硬，他咬着牙，“你是不是想让姜总放弃你？！你别忘，他既然能捧起一个苏晏时，还能再捧起一个！”

　　“那他现在总该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吧？”
　　苏晏时突然问。

　　经纪人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时，简直是怒其不争，“你就这么喜欢他？！你就非要闹一场？！”

　　“是啊，”苏晏时眼圈发红，却很大方地承认：“我就是喜欢他，哪怕当他的小三……我也乐意。”
　　况且他觉得那个姓宿的根本就配不上他，一个仗着家世地位无法无天的小孩，不是投胎好，根本无一是处。

　　经纪人倒吸一口凉气，冷静下来，“我看接下来你不需要工作了，我会汇报姜总，让他来处理你这个问题。”

　　他转过身，“我去剧组看看，要是翟导铁了心换人，就说你身体状态不佳，免得被人嘲讽。”
　　“至于那个新人……”

　　算了，不过是新人。
　　像他们这种咖位，根本不需要放在眼里。

　　*
　　姜戈懒散地倚着墙壁，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旁边翟导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
　　反正看对方意思，只要把少年留下来，这事八成就有戏。
　　但不知情况如何。

　　在外面耐心地等着，剧组里聚过来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多，不知道是听到什么传闻，都跑过来凑热闹。
　　事实上这两天停拍，网上就已经有风声，说翟导和苏晏时两人不和，此次合作相当不顺利。

　　连男主演陈皋都受到影响，身为新生代演技派，千方百计挤破头，好不容易抢到角色，就等着靠这部电影大火，谁知刚开拍没几天，剧组出问题，苏晏时离开。
　　心思一多，状态不佳，导演看他这样，把他放到一边，剧组直接停拍。

　　刚才听闻导演带人过来，赶紧过来看情况，结果一来就撞见一个长相气质碾压他的大帅哥，剧组里那些姑娘们都凑到一旁偷瞄。

　　这哥们也太帅了吧。
　　陈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地瞅着导演身边那个人，虽然清楚对方的外形与他的角色不是很搭，但也免不了导演一时兴起，改剧本啊？
　　他赶紧伸手拉过一个人，“导演带回来，就是他？”

　　那人摇头：“不是，好像是个……白毛？”

　　陈皋脸色有点怪，他们古装剧组，哪来的白毛？
　　“还有个人？总不可能是替苏晏时的吧？”他开玩笑道。

　　“哈哈开玩笑，苏晏时是谁，说不定过两天就回来，再说导演也是在气头上。”
　　“说的也是。”

　　谁知这时，周围讨论声都不约而同地变小，直至消失。

　　在场大部分人纷纷看向一个方向，眼神惊艳。

　　他们一愣，也立马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广袖长袍的冷淡少年正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玉冠高束，眉目如点漆，行走间，面上丝毫情绪不曾显露，似有郁气。
　　通身气质疏离决然，凛然不可直视，当真是一个照面，就有那种独属于少年帝王的骄纵与狂妄。

　　……我靠？！
　　这就是翟导新找到？！真有人穿出一种比苏晏时还要惊艳的气质！
　　这也太绝了吧！

　　这气质，这骨相。
　　叫人第一眼，就有种想要跪舔的冲动！
　　众人纷纷心道，有些不可置信。

　　宿栖被折腾半天造型，整个人都快麻木，此时心情不太爽，冷着脸走到翟导面前。
　　“行了吧？”

　　翟导从他一露面，眼神就死死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越看越满意，“不错不错！比你那一头白毛看着顺眼多。”
　　一看就很有古时帝王家的气度，比他预想中还要合适，像是天生就合该这样。

　　宿栖一听，什么，你还嘲笑我的眼光？！

　　“白毛也挺好，”姜戈冷不丁来了句。

　　宿栖看他一眼，顿时觉得这个人顺眼了。

　　翟导一时心痒，根本等不及，推着他，“走，先去试一场。”

　　宿栖看他一眼，“我不是演员。”

　　“没事，戏份不多，我一点点指导你，”翟导不是没调/教过新人，但不是他看上的人，一般都没这待遇。

　　当即就把人带到剧组事先清理过的宫殿。

　　“第一场，咱们先来个简单的。”
　　翟导把人摁在龙椅上，仔细叮嘱他：“靠在这里，姿势慵懒，往下，想象殿下都是你的臣子，看着他们，眼神要轻蔑。”
　　说着，还把一柄长剑递到他手里，“这是你的贴身佩剑，你经常握着它杀人。”

　　这把造型古朴、狭长、漆黑的长剑也是剧组专门打造，作为戏份不少的重要道具，找专人打造时，特意往里掺了特殊金属，因此这把长剑实际重量不轻。
　　翟导以为少年把玩时应该有些吃力，谁知，轻飘飘地就把长剑拿了起来。

　　少有人察觉到，当他拿起长剑的那一刻，眼神都变了。

　　在一旁、眼神始终落在他身上的姜戈，第一时间发觉不对劲，骤然想起宿栖的病，听闻这些年，宿家从不会让他接触一些杀伤力高的利器。
　　他眉头一皱，还没开口，这时翟导激动不已的语气响起。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眼神！”
　　“犀利，漠然，饮血的渴望。”

　　“各部门准备！”

　　所有人立马忙活起来。

　　姜戈按下心思，在一旁看着。

　　接下来。
　　宿栖的表现可谓是让翟导都惊艳赞叹，无论是眼神拿捏，周身气场，都不需要他费心指点，仿佛这几场戏，寻常人根本无法达到的这些表现，在他面前就是骨子里生来的反应。
　　就连苏晏时NG一夜的那场，都是一次性过。

　　翟导越试越惊喜，恨不得一天内就把这些戏一次性过，拽着人不肯放手。
　　满场都是他激动高昂的嗓音。

　　直到。
　　他找人给宿栖搭戏，要求他一剑刺过去，姜戈突然出现，毫不犹豫地打断他们。
　　“等等。”

　　他伸手去拉宿栖，对方侧对着他，转过头时，抬手一剑挥来——

　　“啊！”
　　在场有人尖叫一声。

　　却见那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果断又利落地劈到他手腕，转瞬间把他手里长剑夺走。

　　“别玩了。”
　　他嗓音低沉，带着点熟稔的无奈。
　　仿佛是习惯了他这种“玩闹”。

　　说着靠近过去，一手环住宿栖腰身，半拖半拽地把人带走，扔下一句。
　　“我跟他有话说，待会过来。”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剩余的人面面相觑。

　　“吓我一跳！”刚才发出尖叫的那人拍了拍胸脯，一身冷汗都冒出来。
　　“是啊，刚才那一剑真犀利，我都看到杀气！”
　　“导演，你这是从哪找到的人？够厉害啊。”

　　“路边捡的。”
　　“卧槽真的假的？！”

　　这边，宿栖被带到更衣间时，依旧没反应过来，半垂着眸子，眸底情绪捉摸不定。
　　事实上从刚才开始，他脑子里一直在嗡鸣不休。

　　数不尽、光怪陆离的碎片环绕着他，根本看不清，好似有无数人在他耳边嘶吼呐喊，声声悲戚，尖叫辱骂着他。
　　仿佛置身于刀山火海，战场尸横遍野，黑鸦漫天，血色触目惊心。
　　又仿佛是站在高高宫殿之上，黑压压一片人群惊恐又颤抖地伏在地面上，心惊胆裂，不敢抬头仰望他面容。

　　太多，太多，在他拿起长剑的那一刹那，光影混杂，纷至沓来。
　　仿佛是他强大而诡谲的精神力感知到什么，于是被缠绕，勒紧，不死不休。

　　他脑子很疼，非常疼。
　　从小到大，每次病情发作时，都是这种熟悉感觉，仿佛被劈成两半，活生生地把他灵魂撕裂开来。
　　强行塞进一个极小容器里。

　　让他几欲发狂，发疯，变成不折不扣的怪物。

　　……
　　宿栖清醒过来时，正被人抱在怀里。

　　他下巴抵在男人肩膀上，眼睛缓慢地眨了下，半晌，才出声，“姜戈。”

　　声音很轻，带着疲倦。
　　像是累极。

　　姜戈垂眸看他，“头还疼吗？”
　　嗓音很轻，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一丝温柔。

　　宿栖抬头，愣愣地看着他的脸，真奇怪，少有人见过他病发时刻，还能这样无动于衷。
　　“我刚才没做什么吧？”

　　“没，我给你打了镇定，”姜戈低声道。

　　宿栖噢了声，往身上一摸，什么都没摸到。

　　“你找什么？”
　　“手机。”
　　“在我这儿。”

　　宿栖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姜戈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递给他。
　　他接过，很快打个电话，让人送药。

　　“一号？”
　　姜戈眼尖地瞥见他手机上的联系人。

　　“就是我保镖队的队长。”
　　“……你那个男模团的团长？”

　　“嗯，”宿栖点头，“他人很好，有能力，又很能干。”

　　姜戈脸上表情逐渐消失。

　　宿栖思忖，“之前元萧说，他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他顿了顿，小声嘀咕：“除去计划，确实也挺合适。”
　　一个电话就到，贼放心。

　　果然，不到半小时。
　　一号带着药出现在他面前。

　　“挺快啊，”宿栖接过药，“除了你，还有谁吗？”

　　一号站在他面前，闻言，冷静沉稳地开口。

　　“二号到七号，都到了。”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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