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each]墨锦

　　我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头还在微微的发疼。翻个身想继续睡，可脑子却越来越清醒。于是我便不甘愿的坐起了身。
　　自己也已经睡得够久了。
　　拉开窗帘，看见天空一片阴沉，院子里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我原以为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喝醉酒的，可昨日不过喝了几瓶，便已经不醒人事。脑海中只浮现过海燕的脸，以及他难得一见的哀戚之情。
　　那个如夏阳一般温暖耀眼的男子啊。
　　我静坐了一会儿，头脑中时而空白一片，时而又思绪万千。等回过神来时，我便满屋子翻箱倒柜地开始找起酒来。
　　我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很喜欢这种名为酒的东西。在往后的岁月里，我将如此的依恋它，依恋到没有它便无法活下去。
　　于是，在这个岑寂清冷的暮春早晨，我做在那窗台之下，往肚子里一瓶又一瓶的灌酒。
　　白哉向来知道我的性子，所以我的房间被安排在六番队的最里面，独门独院。
　　我们的姓氏，在世人看来，便是恣意妄为的代名词。而我，也向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我想，我不过是把在四枫院家的生活，稍稍改动一下之后，便原封不动的搬到了这里。
　　这间我所熟悉的房子，虽然并不能称之为家，但却早已融进我的血脉里，不可分离。
　　其实，那个地方也不能称为是我的家。而这里，也仅仅只是唯一的托身之所。
　　于是，它便成为了家一般的存在。

　　我知道白哉对我一直都很好，比对他自己都要好。
　　我们之间最开始的维系，不过是彼此的姓氏。而现在，早已不懂得为自己而痛的我们，却深深地体会着彼此的悲哀。
　　我是多么希望，至少他，可以不用陷在那不可自拔的命运中，成为那个高贵家族的祭品。
　　黎明的光从四合的天幕中艰难地拨开层层的乌云，洒下一丝微弱的光芒。我们本就不曾亮丽鲜艳的生命中，被镀上了短暂的金色光晕，倏忽间消便影无踪。
　　我以为，天空是要放晴了。
　　我从不在乎曾经拥有，如果想要，就要天长地久。
　　可是，不管是我还是他，都注定要不起。
　　既然最终要失去，那么宁可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
　　我不是个勇敢的人，从来承受不起什么失去。所以，我便只能遗忘。
　　绯真，我会忘记你的。
　　但是你要记得，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还有一个人会记得自己，那便是幸福的。
　　那个人，理所当然的是白哉。
　　你带走了他生命中仅剩的一抹颜色。
　　所以，不管是恨也好，爱也好，思念也好，痛苦也好，那全部都是他的权利。
　　而属于我的，仅仅只是遗忘。

　　我想我的生命中，也只剩下了遗忘。
　　而白哉，或许会成为唯一的例外。
　　我会记不得自己曾经有过怎样的命运，但却会对他的人生刻骨铭心。
　　门被推开，白昼的亮光一下子挤进门里。即使天空仍旧阴霾一片，但我还是在一瞬间晃了眼。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清寒无限。他的身上带着雨天特有的气息，混杂着潮湿的青草香味，还有雨中残存的花香，这是暮春独有的味道。
　　我并不知道他已经在外面待了很久。雨丝打湿了他银色的头发，抚平了那些张扬，显得柔软温和。
　　他已经强大到，可以把自己的灵压隐藏得完美无缺，让人察觉不到一丝一毫。
　　而我们对彼此，还远远不够了解。
　　年华加在我们身上的，是一天天相望而无法相近的距离。
　　日番谷冬狮郎，他是我此生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找寻到的存在。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定义他，他是我生命之河中唯一浮动的波光，不可预知。
　　“青陌。”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那湖绿色的眼眸里，是雨后青山般的苍翠，又是雨中青草般的浅绿。层层叠叠的颜色，交叠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我摇摇手中的酒，笑着问他：“要喝吗，日番谷？”
　　他又皱起眉头，旋即便轻叹一声：
　　“青陌。”
　　他仍旧只是叫着我的名字，然而目光却深深地钉在我身上，让我无处藏匿。
　　我只好低下头去继续喝酒。
　　“为什么总是要喝酒？不要再喝了。”他走近几步，清冽的气息包围着我，让我在一瞬间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日番谷……”我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他的影子模模糊糊。
　　不可以不可以，我拼命地告诉自己。
　　可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流了下来，酒瓶子差点从微微颤抖着的手中滑落。
　　我想哭，我只想哭。当我看到他的一刹那，所有的泪水便已启程。
　　“不要过来，日番谷，不要过来。”我想往后退几步，却发现自己早已是靠着那窗台，退无可退。
　　但是，如果你再靠近的话，我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蹲下身子，用力地揉着自己的眼睛，我要把那些眼泪全部都揉回去。
　　“青陌！”他一把拉开我的手，“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拼命的摇头，我不可以哭，我不想哭。
　　“你这个笨蛋！”他有些气恼的看着我，“为什么总是喜欢把自己藏起来，为什么总是让人找不到你？青陌？”
　　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温柔和无奈，让我眼中的泪水更加肆意汹涌。
　　于是，我便沉沦，心甘情愿的沉沦。
　　我从未哭得如此伤心，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声嘶力竭。
　　“日番谷，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

　　那个时候的我们什么都不懂。我只是悲伤，却不知道悲伤的原因。我想，我今日的眼泪，便是对往后无数岁月的唯一哀悼。
　　从此便是，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为什么要这么难过？”他问我，“那应该与你没有多大的关系。”
　　我抹去泪痕。然后摇摇头：
　　“日番谷，我跟他是一类人。”
　　白哉所承受的，是我们共同的宿命。我们之间，交叠着彼此太过相似的悲哀，看着他，就好像看着自己，看着那无可改变的过去和未来。
　　“不是的青陌，你们是不一样的，你是你，他是他。”日番谷深深的看着我，坚定不移地说道，“你不会一个人的。”
　　后来，我一直都很想问他，这是不是你给我的一个誓言？
　　我笑自己也恨自己，居然一直在内心深处牢牢地记着这句话，甚至还那么地深信不疑。
　　这个给过我希望给过我温暖，教会我爱教会我恨的少年，多少年来，一直毫无道理的占据着我的心，想爱不能爱，想忘忘不了，想恨，更无从恨起。
　　或许我最该恨的，还是我自己。
　　只是现在，我对这一切都还一无所知。我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里的光彩，无法言语。

　　这场雨，一连下了好几天。
　　我靠着朽木家走廊上的廊柱，有些出神的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庭院。
　　好像，这里从来都不曾有过那个女子的身影。
　　我们，似乎都很擅长遗忘。
　　忘记了曾经的自己，也忘记了曾经在自己身边的人。我们觉得生活从来都是这样的，不会改变，也无从改变。
　　我没有资格去指责任何人，因为自己也是如此轻易的便遗忘了。
　　“白哉，不要后悔，如果你后悔的话，就太对不起绯真了。”
　　我对着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的他，说着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其实，我什么都没有看开。否则，还为什么要哭泣呢？
　　他只是看着细雨轻寒中的庭院，沉默无声。
　　我没有办法不佩服他们，明明知道结局，还是那么的义无反顾。
　　是啊，朽木白哉，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都忘了。
　　“还记得吗，你以前经常在这里被姑姑欺凌，像只炸了毛的猫。”我轻笑，转过头去：“呐，白哉，那个真的是你吗？你原来还是会笑的吗？”
　　他斜斜地看了我一眼。
　　“呵呵，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不过，要不是一直都和你在一起，我肯定不会相信的。”
　　“青陌，你也变了。”
　　“唉？有吗？”
　　我怎么觉得，变得都是身边的那些人呢？

　　“四枫院夜一！你来干什么？！”热血冲动的少年在我们一进门就跳着脚冲姑姑大喊大叫。
　　“当然是来陪你玩的啦，白哉小弟。”姑姑露着亮晶晶的牙齿，满意的看着眼前还没待挑拨就已经进入暴怒状态的白哉。
　　我说姑姑，你这几天连续地惹毛他，他不一见到你就牙痒痒那是才怪！
　　再说，你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
　　“谁要你陪了？！啊，不对，是谁要玩了？！我可是朽木家的下任当家，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跟你们完全不一样！！！”白哉一脸的高傲加不屑，鄙夷地看着我们这两只一大一小，蹭吃蹭喝的典范。
　　“白哉小弟，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真是不符合你下任当家的身份呐。”姑姑笑得愈发灿烂，我有预感白哉今天一定会死得很惨。
　　“我还不是怕你上回输的不甘心，今天特地来给你个扳回的机会。”
　　我说姑姑，其实你只是无聊了而已。
　　我小小同情了一下白哉，然后走到走廊下找了个好位置，等待着好戏的上演。
　　“是青陌来了。”白哉的爷爷朽木银岭一脸严肃的走过来，其实我知道他是位很慈祥和蔼的老爷爷。
　　“爷爷好。”我很乖巧的跟他打招呼。
　　他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把视线投向庭院里火冒三丈白哉和笑语盈盈的姑姑，随即又亲切地问我：“青陌要一起喝茶吗？想吃什么点心？”
　　我立刻眨巴着眼睛连连说要。
　　“四枫院妖猫，你给我站住！！！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瞬步早已经超过你了！！！！！”
　　很好白哉，你的这句话连着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一遍了，每一遍都巨有气势，可惜，每一遍也都毫无威胁性可言。
　　我怡然自得地吃着精致美味的点心，姑姑近来心情很不错，所以估计他们两个会折腾上好一阵。
　　可怜的白哉。
　　但是，我还是把所有的点心吃得干干净净，连碎屑都没留下一点。
　　太阳将近落山时，姑姑笑容满面的回来了，后面跟着大汗淋漓一脸沮丧加不甘的白哉。
　　姑姑跟银岭爷爷打了个招呼，白哉则是看都不看我一眼，径直从我身边走过，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混蛋白哉，居然胆敢无视我？！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点心呢？”白哉口气恶劣地问道，估计他这一折腾，消耗了不少的能量吧。
　　我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权当是回答了。
　　“四枫院青陌！！！！！”他凶神恶煞般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顺势做哆嗦状，一脸可怜的望着银岭爷爷，只是那时我功力还不到位，没能挤出眼泪来，于是姑姑便瞅准时机，在我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然后，配上眼泪效果之后的我，加上如小鹿般一脸委屈的神情，成功的让白哉被好好训了一顿。而他也只能好汉打落牙和血吞，然后用眼神杀死我。
　　自此，在姑姑每日的悉心教导之下，我在惹毛白哉这方面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这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流光容易把人抛。
　　可是，抛弃我们的，并不是流光。
　　雨打黄昏，我和他站在寂寞的庭院里，空忆那些少年歌酒，当时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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