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雏菊咒语

　　芙罗拉对少年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很的小时候，会撒着娇让她再多讲一个睡前故事。
　　后来小孩长大了，害羞了，再也不听睡前故事了，就缠着她讲书上的那些知识，甚至好奇地想要学习魔法。
　　芙罗拉是不介意教他魔法的，但他要是成为与黑暗为伍的巫师，就必然会被他的同类排斥，所以芙罗拉拒绝了他:
　　“你还太小了，等你成年再来考虑这件事吧。”
　　这倒不是借口，只是芙罗拉眼中，半大的少年确实还是个小孩子，邻居街坊也借着这个理由对芙罗拉说:“约翰还小，你一个人照顾不方便，不如找个人一起分担分担。”
　　邻居们总是很热衷地试图帮她介绍对象，芙罗拉没放在心上过。
　　少年说:“我可以的，大人，我会很快长大的。”
　　……芙罗拉没有意识到，人类的小孩都很早熟。
　　她在调侃着少年的受欢迎时，少年脸上露出的不自在的神色，也不仅仅是在害羞。
　　或许是因为害怕，也或许……是因为一些复杂的感情，少年爬上她的床自荐枕席，那双蔚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目光中带着隐秘的期盼和祈求。
　　“……哪怕把我当做那个人也没有关系。”
　　原来少年早就意识到，有的时候，魔女会在他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有的时候，芙罗拉会看着少年的眼睛出神。
　　凡人不能比肩神明，二者或许有所不同，但那双蓝色的眼睛，总是让芙罗拉想起亚兹拉尔。
　　触景生情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因为魔女爱着那个人，因为少年有一双与他相像的眼睛。
　　因为芙罗拉无可抑止地思念着他，并且内心深受无法摆脱的爱意折磨。
　　芙罗拉明明很明白，亚兹拉尔是她求不得，得不到的一场天真的梦，她也明白，既然得不到，就应该放手——自由的魔女从不会让自己受到束缚，可是当那个死人堆中的孩子努力抓住自己的袍角，用那双宝石般的眼眸看向自己的时候，时间似乎也暂停了。
　　等芙罗拉回过神来，她已经把那个孩子捡了回去。
　　……她果然还是忘不掉亚兹拉尔。

　　忘不掉一个人，就会情不自禁地在生活中寻找着来自他的熟悉感。
　　可仔细说来，其实二者是不一样的。
　　和亚兹拉尔不同……神明的眼眸更加深邃、悠远，仿佛包含无穷无尽的时光，而人类孩童的眼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生机勃勃。
　　……那个孩子开口的那个瞬间，芙罗拉仿佛听到了命运的嘲弄声。
　　“您不爱我也没有关系，我愿意做那个人的替身……”即使知道她心有所属，还是这样说了出来，少年卑微的目光，像刀一样……将芙罗拉钉在那里，将她的心一点点剥开来，让那场求而不得的恋慕再度暴露在空气中，一览无余。
　　芙罗拉悲哀地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里。
　　约翰一直很听话。
　　他曾经濒临过死亡，知道现在的一切得来不易，所以他一直努力做一个乖巧讨她欢心的孩子，他对芙罗拉的依赖，就如同芙罗拉当年对亚兹拉尔的依赖一样……
　　小心翼翼，渴望着能够触碰对方。
　　芙罗拉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曾经痴缠在亚兹拉尔身边的自己，费尽心思，只为得到对方的一个垂怜。
　　那个瞬间，她狼狈不已。
　　芙罗拉颤抖着声音将少年赶了出去。少年蹲在她门口，像个被抛弃的孩子，等芙罗拉重新冷静下来，他已经冻的浑身发抖，烧的神志不清，像当年那个尸体堆里爬出来、奄奄一息的可怜的小生命，伸出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角:
　　“……求您不要丢下我。”
　　芙罗拉的那句，“你长大了，可以自己独自生活了”，就此湮灭在腹中。

　　少年的那一场病生的很厉害。
　　病魔来势汹汹，芙罗拉之前配的药也没能完全压制，魔女不得不出门购买新的药物。
　　出门前，少年拉着她的衣角:“您会回来救我的，对吗?”
　　芙罗拉想，约翰大概是很害怕的。
　　害怕死亡，害怕再度被抛弃，人类和长生种族不同，是十分脆弱的生命。
　　一不小心就会死亡。
　　芙罗拉匆匆炼制了新的魔药，这一次魔药终于起了效果。
　　约翰醒了过来，他的目光看着她，带着复杂的意味。
　　芙罗拉几乎无法直视那双蓝眼睛，空气沉默了很久，无声的尴尬在房间中蔓延。
　　少年张了张口，抓住她的手腕，最终垂下眼眸:“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人是会在经历磨难后成长的。
　　再度在死亡线上徘徊了一回，少年迅速地沉稳了下来。
　　与之相对的，也许是之前发烧烧的狠了，他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健康，虚弱了许多——那个时常在街口小巷跑跑跳跳的少年消失了，或许就像芙罗拉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地把他当做自己养大的孩子，他也无法像以前一样活泼自在地呆在她面前。那场从一开始就失败的告白变成了一根刺，横在两人之间。

　　这就是一场错误。
　　芙罗拉想，她或许不该因为那个孩子的懂事就早早放心，连少年什么时候出现那样的心思也没有察觉到。
　　如果她早点知晓，或许她就不会留下这个孩子，而是在救起后，给他另找个合适的家庭……或者，她会提早教育他。
　　芙罗拉不止一次后悔这一点。
　　她心事重重地用完早餐，对面少年抿着唇，注视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优雅的意味，越发沉淀的宝石般的蓝眸与近几年逐渐长开、越发精致俊秀的脸，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不仅吸引着周围邻里的女孩们，也让芙罗拉情不自禁地感到陌生。
　　“……约翰?”
　　少年抬起眼帘，蓝的剔透的眼底是一片沉静，如同沉淀着熠熠碎光的湖底，让魔女的心跳也迟缓了一拍。
　　她匆匆别开视线:“我下午要出去一趟，回来可能会很晚，你不必等我，自己早点休息。”
　　虽然这么说，但每一次芙罗拉回到家中的时候，少年都始终在壁炉边等她，从未变过。
　　少年是聪明的，他知道怎么样用行动，去表达对魔女疏远的无声的拒绝。
　　芙罗拉并不会爱他，她无法对由自己一手养大的少年产生别样的感情。
　　她也知道，那样的等待很痛苦。
　　如同超脱于万物的神也注定不会爱上自己，所以魔女才最终狼狈地出走。
　　少年拥有的，孤投一掷的勇气，最终也会被时间一点点地消磨。
　　……所以啊。
　　芙罗拉想，所以她才不敢去告白，不敢向高高在上的神明去表达自己的心意。
　　因为他不爱她，如果告白了，她就会彻底失去他。
　　……哪怕亚兹拉尔从来没有属于自己过。

　　错误就应该被修正。
　　养了人类的孩子，芙罗拉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很多长生的种族不爱介入人世之间，与另一个生命生出的牵绊，让向来自由的魔女无法抽身而出——人类太脆弱了，她无法放弃自己一手养大的少年的生命。
　　她要救他。
　　她想，她会彻底治好少年，之后再离开。
　　她应该会继续在大地上流浪，这一次她会是一个人，没有少年也没有亚兹拉尔……她会用漫长的时光来忘掉那样让她始终无法获得平静的情感，然后或许有一天……她就能放下心中的那个神明。
　　“我出门了。”
　　魔女穿好斗篷，带上帽子，像往常一样就要离去。
　　“芙罗拉。”
　　少年在身后叫住她。
　　他的目光仿佛看穿了魔女的谎言，蓝眸中沉淀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正如他早就知道她另有所爱，少年第一次开口问她——
　　“你在透过我，看向谁?”
　　芙罗拉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她听到他缓缓出声:
　　“你爱着的那个人是谁?”

　　他对她撒了谎。
　　魔女其实并没有多么了解自己养大的孩子。在那场告白之前，芙罗拉不知道，自己养大的少年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听话。
　　魔女也不懂，那个被她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孩子，始终在害怕，纵使她带他远离死亡，也恐惧着、害怕有一天再度被丢下。
　　约翰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
　　或许因为经历过死亡的恐惧，他比同龄人早熟许多，比如他知道那些男人对芙罗拉的目光意味着什么，也比如他知道街坊邻居一直打着为他好的借口试图给魔女介绍相亲对象。他知道魔女不会在意那些人，如果可以，少年奢望着魔女大人的注意力能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有个男人送芙罗拉回家。
　　无知的人类，总是轻易地被美丽的事物所吸引……哪怕他们根本看不清美丽之下的全貌。感激，憧憬，亲近……还有恐惧，是少年对魔女复杂的感情，他冲动地做出了自荐枕席的决定，最终被芙罗拉拒绝。
　　那个晚上……在魔女出门买药的那个晚上，绝望层层向少年压迫而来。烧的神志不清躺在床上的时候，孤身一人死亡的恐惧最终压倒了一切，化作少年所最为害怕的那个梦魇。
　　……他偷偷打开了柜子，翻开了那本被芙罗拉暂时禁止他学习的黑魔法书。
　　在芙罗拉不知道的时候，她心中乖巧听话的少年，违背了她的嘱咐，偷偷地学习着被人类视为禁忌的法术。
　　世间的生命，在即将走到尽头时，大多会拼死反抗。他颤抖着手咬破了指尖，第一次、磕磕跘跘、并不熟练地动用了书上绘制的法阵。
　　那个夜晚，厚厚的乌云遮蔽了月亮，淡淡的血腥味很快被晚风吹散开。乌鸦感受到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气息，如报丧鸟一般落在窗外的树枝上。
　　黑色的羽毛缓缓落下，陷入寂静的城市，又有一家熄灭了晚间的灯火。
　　魔女披着长袍，奔走在巷间的小路上。
　　……
　　……浑浑噩噩的少年一点点失去了气息。
　　那个晚上，神明睁开了眼睛。

　　“好痛……”女孩跌坐在草地上，白皙的膝盖上带着一点擦伤。
　　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伤势，但粗粝的石子划破了娇嫩的肌肤，擦红了一片，便显得刺眼起来。少女眼泪汪汪地抱膝看着他，眼角也红红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明明知道那眼泪中夹杂着伪装，亚兹拉尔仍然无法置之不理，他轻轻抚过那道擦伤，伤口在神力下渐渐恢复。
　　“小心一点。”
　　“不要总让自己受伤，芙罗拉。”
　　女孩白皙的小脸染上了一些浅粉，乖乖巧巧地应是，又抬起眼帘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好的……神。”
　　神明停顿了一会儿，他说:“你可以唤我的名字。”
　　“……亚兹拉尔。”

　　他是掌控生死，被无数人称赞，又被无数人恐惧的神明。
　　留守在神宫的神侍不平地抱怨，魔女总是很擅长迷惑人。
　　属于神的神宫何时有过黑暗的种族存留，可这是神的决定，没有人敢去质疑。
　　只是暗中说了几句那个魔女的坏话，多嘴多舌的神侍便从神的宫殿中消失，神明目下无尘，即使是天使们，也多是恭敬大于其他……唯有那个被神救下的魔女不在乎，肆无忌惮地亲近神侍们望而生畏的死亡天使，日夜相伴在那位神明身边。
　　神对她总是纵容。
　　可她却在神明离开神宫的时候，逃走了。

　　没有人能够窥探神的想法，即使是追随神明时间最久的天使也办不到。
　　神带回魔女究竟有何用意，谁也不能够清楚，只是在说魔女坏话的天使被赶出神宫以后，再蠢的人也明白了神明对魔女的维护。
　　于是天使们对魔女越发避而远之……在神明归来之后，留守宫殿的神侍急急忙忙地赶来禀告，却无一人能说的清楚，那个出走的魔女究竟去了哪里。
　　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到女孩的神明脚步停顿了顿，他漠然地垂眸，看向慌张心虚的神侍。
　　越靠近神明的人，就越能体会到神的遥远，难以接近。祂的目光看向虚空，看向世界之外，在那包含万千星辰的眼眸之中，一切都是如此微不足道。
　　……这样的神会爱上某一个人吗？谁也不清楚。

　　时隔数百年，亚兹拉尔再度见到了出走的魔女。
　　他的女孩身上还披着未来得及脱下的长长的黑袍，端着匆匆炼制的魔药，海藻般的黑发从白皙的脸颊边垂落，带着自己也没发现的，一路小跑而生出的红晕，像一张鲜活而美丽的画卷。
　　神明也有自己的私心。
　　永远不会老去的魔女，自然也不属于死亡，但亚兹拉尔没有思考过，这只自己亲手捧回的鸟儿，有一天，养好了翅膀上的伤，便会张开羽翼，想要飞走了。
　　而促使她飞走不再回来的理由……神明微微敛眸，从人类少年的记忆里，毫不费力地翻出了答案。
　　是什么诱惑了她?
　　……在他不在神宫的时候，在这段分别未见的时间里。
　　他的女孩有了一个心上人。

　　——“你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少年用那双漂亮的蓝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魔女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避开了视线。
　　她的手上还维持着要戴起兜帽的动作，小脸半掩进黑袍下，像是要避开家里人独自偷偷出门的少女。
　　时光从未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芙罗拉在躲着自己，亚兹拉尔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
　　神明没有生气，亚兹拉尔不会生芙罗拉的气。
　　但那个促使女孩离开自己的理由，无论如何不能是，他的女孩终于学会了爱一个人的心，却把它送给了意料之外的人。
　　她为了所谓的心上人，离开了天界，不敢回到自己的身边。
　　……这当然是错误的，神明想，但芙罗拉藏着他，是不敢让自己知晓吗。
　　他微微抬起手想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头，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最后替她轻轻牵好帽檐。
　　女孩不自在地侧了侧脸，转身出去了。

　　人类的身体十分孱弱，离开壁炉边，身体表面的温度便渐渐降低。
　　死物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屋子，人类无法感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魔女能够安心独自出门的理由。
　　亚兹拉尔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壁炉里的火光微微跳动，偶尔跳出一个火星，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响声。
　　风吹过树梢，卷起院中的落叶，枯黄的碎片卷上天空，没有关紧的窗户发出晃动的声音。
　　光影在那双蓝色的，比海洋更深邃的眼瞳中明明灭灭，覆在少年精致却漠然的脸上，神明发出了一声叹息。

　　芙罗拉的屋子里有什么?
　　有几本魔法书，几根带着神明气息的羽毛，以及一屋子的黑魔法用品。
　　神明所赠予她的，可以自由出入神明庭园的手链，被放在铅盒里，那么多个日夜，冰冷的表面早已失去的主人的温度。
　　魔女向来是很聪明的。
　　她知道神明的物品会在天使面前暴露自己的方位，所以拿铅盒遮盖，收敛自己的气息，像一粒不起眼的沙尘，躲进茫茫人海里。
　　她捡回了人类的少年。
　　代表死亡的天使抬起头，看向纵览整个房屋，隐在暗处的布置。
　　……她布置了隔绝死亡的法阵。
　　祂想起魔女最近越发频繁的出入。
　　……不惜冒着被盯上的风险去施展逆转命运的魔法。
　　可她始终不愿意回到他身边。
　　……藏着枕下的羽毛，被拒绝的少年，刻画在屋内的法阵，还有那个魔女口中的心上人。
　　你爱的到底是谁呢？芙罗拉。

　　天色暗了下来，厚重的乌云被风吹动着，露出月亮的一角。
　　明亮的月辉顿时洒下，照亮了黑黝黝的街道，参差不齐的石板上偶有积水，伴随着由远而来的脚步声不住泛起波澜。
　　“她往那边跑了！”
　　喊打喊杀声接踵而来，纤细的身影猛然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闪进偏僻的小巷内。
　　错乱的脚步声跑过巷口，火把的光不断摇晃，穿着铠甲的骑士在四处搜寻。
　　许多在长生种族看来很常见的东西，于人类而言却是被明令禁止的，巫术的存在被教廷视为禁忌，黑暗种族更是无论如何不被接受的存在。
　　和白魔法不同，黑魔法的材料往往突破人们的心理界限。在名为黑死病的可怕灾难肆虐的背景下，每天都有无数尸体被焚烧销毁的乱葬岗是，一个不错的原材料的获取地。
　　……在这里，教廷发现了魔女的踪迹。
　　教廷对于黑暗种族的追杀由来已久，尤其是在当下。
　　“抓住她！”“不能让她跑了！”
　　魔女当然能够轻而易举地逃走，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离开。他们在这座城市留下的生活痕迹，足以让留在家中的少年被人们送上绞刑架。
　　所以被发现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只是稍稍的停顿，一根箭矢就在身边炸开，她抬手挡了一下，刺痛与灼烧感从手臂上传来。
　　……也是这一下，让她被教廷的猎犬们死死追咬了一路。借着小巷拜托了追踪到视线，女孩一边快速奔跑，一边提起裙摆，只见黑袍的末端，带着星星点点的银光，正是不知何时染上的显影之尘。
　　这座城市不能呆了，她得带着少年赶紧离开。
　　她一面想着，一面抵达了目的地。踏进院中的一瞬间，数根流矢朝她射来。
　　魔女轻巧地躲开，箭矢一瞬间没入地里。
　　……是埋伏。

　　人们认为，邪恶的魔女会带来灾祸。
　　说不定，这次的黑死病也是魔女的阴谋。
　　……抓住她。
　　箭矢炸裂，刀击剑鸣，喧闹声早已遮掩不住。
　　……长生的种族应该介入到短暂的生命中吗？
　　芙罗拉不知道。
　　在少年告白后的近几年内，她也多次想过，或许自己捡回少年，是错误的。
　　她介入了他的命运，可她没有承担起相应的身份。
　　魔女不会照料小孩。
　　自己给自己做饭，自己照顾自己……他渐渐长大，而魔女能够给他的，只有生命。
　　芙罗拉要赋予他生命。
　　魔女闯进屋内，穿着白袍的神职人员缓缓起身，露出那个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少年。
　　……她要让他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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