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子

　　埋葬阿布露的公墓在玻璃城城效，每天的太阳最先缓缓露头的东边，名叫日出公墓，意义是即使人已故去，每天东升的太阳的第一缕阳光将死去的亲人带回了光明的大地，天天如此，日复一日，死去的亲人便不再孤独。这座公墓有上百年的历史。原先，一位有着多重社会身份的人因竞标得到土地的所有权，他对这片玻璃城“黄金地皮”有纯粹私人的建设世外桃园的设想，可是，正当他着手打造玻璃城独一无二的“世外桃源”的时候，一场不幸降临到他身上，他死于皮肤癌变。此后，根据土地主人的遗嘱，他被安葬在玻璃城的黄金地皮之下，他花重金收购的黄金地皮最后摇身一变，成为玻璃城最昂贵的公墓，所有到此安身的死者必需缴纳比市价高一倍的费用，而所有经费一例与慈善机构挂钩，成为玻璃市最重要的专项奖金来源。
　　在玻璃城，日出公墓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是亡人身后的荣誉。日出公墓从形成到发展非议不断，但不少社会各界名流最终都会选择这座公墓安身。这里躺着玻璃市的四位老市长，一些出色的演唱家，作家，蒲氏日月汽车的第一任第二任董事长就躺在这里。日出公墓有非常严格的管理制度。然而，最近公墓内部有管理层质疑，已经死去上百年的人再受到公墓制度的约束，这间接违背了公墓主人设立公墓基金的初衷，是一种资源消费，现在这件事已使日出公墓的高层分成持有正反意见的两派势力，相信不久将通过公众期望度的投票对公墓的制度和管理形成一定影响。
　　阿布露的坟穴在新区的高地上，她的家人为她建了一座东方式的非常豪华的墓穴，大理石的墓碑上镶嵌着的水晶石中雕刻着她生前最漂亮的照片。宝瓶宫带着阿布露最喜欢的红玫瑰，她要以这束花向她道歉，求得她的原谅。宝瓶宫认为阿布露的死有她一半的责任，对阿布露十分愧疚，她下了决心到她坟前诚心忏悔，这对她是巨大的考验。现在，除了下关区，其他任何地方都使她压抑，恐惧，尤其是墓地这种环境。宝瓶宫以为她能坚持，原来不可以。在前往日出公墓的途中，看到笼罩在公墓天空浓重的黑幕，她退却了，调头便往回赶。
　　欧阳芳芳经过宝瓶宫一再请求才答应带她到阿布露的坟前，可是现在，宝瓶宫像疯子似的想要往回赶，这令她极其失望，非常恼火。
　　“调头，快点。”欧阳芳芳警告她。
　　宝瓶宫无视她的强硬态度，甚至加码开得更快，像可怜的逃跑者。欧阳芳芳又一次被激怒了，她不要命地去扯方向盘，去踩刹车，宝瓶宫不得不停下来。
　　“调头，你这只装满臭水的瓶子，听到没有！”她尽量耐心地心平气和地说，“我们去看阿布露，既然都到这里了。”
　　“不去，我不能去。”
　　“下去，快点！”欧阳芳芳大叫，“我们换位子，我来开车。今天一定要去看她，就我们俩。”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不能怪任何人。”
　　宝瓶宫开始推卸责任，事实上，阿布露的死是个意外，和所有人都没有关系。可是，欧阳芳芳愣住了，她不相信她能说出这种话。
　　“你走不走？”
　　“我不去，不。”
　　欧阳芳芳毅然走下车，想把她从驾驶座上托出来，然后塞到副座上，可是，宝瓶宫没给她机会，她开着车自己走了。
　　欧阳芳芳站在高速路边，宝瓶宫的行为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愣住了，几乎都赶不上生气。接着，她沉下心来思考宝瓶宫最近反常的变化。她刚才吓坏了，整个人在颤栗，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走，差点没哭出来。她知道，宝瓶宫几天前生了一场病，看她的情形，这次是真不舒服，不是安娜阿姨小题大做，把她“软禁”起来。通常，宝瓶宫上学很少由若根接送，可是，从昨天以前，宝瓶宫的行动一直受到限制，她猜测她一定遇到了麻烦事，问题也许比较严重。
　　宝瓶宫没有走多远，她在前面停下车等她。
　　“我们去看阿布露，不然，你自己回去。”她对她说。
　　“我不能去。”
　　“你怎么了，在怕什么？”
　　宝瓶宫默默地移到副座上，她在颤栗，也在默默地抽泣。
　　“你送我回家，欧阳，我宁愿安娜妈妈把我关起来，请最好的家庭教师，我愿意在家里学习。”
　　“好吧，我们回去。”
　　已经是午后，天气出奇地热，高速公路炙烤在灼热的阳光下，空气一直处于浑浊和极其干燥的状态，大地便在这样的烈日下摇晃。眼下，没有人对恶劣的气候做出积极的反映，世界各地的市民正在成为无辜的牺牲品。欧阳芳芳开车很慢，车内的空调系统处于开启状态，如此恶劣地天气，高速路的价值大打折扣，所有人都在谨慎小心地慢速驾驶。
　　欧阳芳芳和宝瓶宫抵达下关的时候，因为天气灼热，安娜和其他几位女士正在游泳池中消署，喝葡萄酒。
　　“怎么，蒲千阜，这个时候回家来，还带来了朋友，你们逃课了？”安娜妈妈问，逃课在她看来非常平常，因为气候恶劣，学生被关在一起怎么说也是不妥的。
　　宝瓶宫没有搭理她，直接向房间走去，欧阳芳芳向安娜问了声好，跟上了她。
　　“你房间怎么了，玩具呢，瓶子？你长大了。”欧阳芳芳惊讶地喊出声来。
　　宝瓶宫将包随便一丢，扑倒在床上，疲惫不堪的样子。
　　“你怎么了？”她拍了拍她的脸，问道，“瓶子？告诉我。”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欧阳。”她又哭起来，无助地缩成一团，倍受折磨的样子。
　　“事实上，没有什么事不能说，再离谱的事也一样能说。”
　　有一会儿，宫瓶宫很想把一切都告诉她，在她内心乱窜的可怕的秘密已经闷得胸膛快爆裂似的，可是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她不相信事情一旦泄露会相安无事，人们必定用常规的尺度去权衡整件事，而她将成为一个疯子，她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宝瓶宫坐起来，习惯性地去抓一只玩具抱在怀里，可是，房间里的玩具已经清空，连一只也没有剩下，她只能用枕头来代替，抱着枕头默默地长久地呆坐在床上。现在，她不仅是恐慌，甚至恐惧看到任何离奇的影子，然而那些黑影与黑幕无处不在，随处可见，像幽灵似的四处游荡。她已经失去再探其究竟的耐心与毅力，甚至恐慌有一天自己也会怀疑所看到的一切，会精神崩溃。她强烈地渴望避开这一切。
　　“欧阳，你回去，我会想办法把事情跟你说清楚。”
　　欧阳芳芳看着她，感到事情有些严重，她从来不这样畏首畏尾，她想说的事绝对不会埋在心里，不愿透露的事情会只字不提，绝不会如此不能控制，犹豫不决，倍受折磨。
　　“瓶子，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肯定我对你有误会。现在，告诉我你怎么了，是不是水蛇妖又在找你麻烦？”她站起来，双手抱在胸前，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测，抿着嘴唇开始严肃地深思。“这个人你要小心，朋友，她能干出任何事，任何事！是个奇怪的人，人格裂变者。难道管家父母能容忍这些事发生？现在时局这么乱，她却不停给管氏雪上加箱，火中浇油，也许还和□□有关系。”
　　“不是主要问题，不是。”宝瓶宫摇摇头，说，“她是给我找了不少麻烦，但是原因不是她，是我自己……欧阳，你相信吗？是我自己……”
　　“你怎么了？”
　　“我要有证据，首先要有证据。”她若有所思地说，似乎忘记了此刻正与人交谈，“证据从哪儿来，找私家侦探，找警察……安娜妈妈，她最烦了，我无法在她的眼皮底下做事，她连我不回家一个晚上都要追根究底，变得疯狂，完全不可能。”
　　对了，摄影机，也许摄影机会派上用场。她从床上一跃而起，从橱柜到电脑室，从各种抽屉到柜子，每个角落都翻了个地朝天，终于让她找到弃之以久的摄影机，她把它轻轻搁到床上，盯着它。
　　“欧阳，我试试，我用这个试试看，它能让我拿到证据，你和所有人，所有人都会理解我。”
　　“你是不是太冒险了，瓶子。”
　　冒险，她真是在冒险吗？多少天了，她不愿去想，不愿去看，甚至怀疑自己漂亮的蓝眼睛被哪个骑着扫帚的女巫下了魔咒，产生了幻觉。然而她仍然有一点理智，一点真实感，她确定视线之内所有一切并不受她控制，不会因精神问题的通常表现而有所改变，它们是真正存在的，虽然令人不可思议。而且她的感觉如此真切，如此复杂，所以，所有事实都向她证明，某些离奇的现象真实的存在，这是无可否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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