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

　　学园宣布大规模避难时，泷清雅正在中央星城的泷家被禁足，泷星凰数天前就得到学园内部发生危机的消息，正巧回家的泷清雅因此插翅难飞。

　　多灾多难的星城早已对生物毒品骇之入骨，听闻最初从学园中出现的异种生物再度活动，学园主动关闭星轨列车站台，中央星城方自然也不想让这辆来去如风的列车直接载来无法辨识的怪物，因此两造协议后立即停驶星轨列车。

　　北方科技城和艾杰利学园唯一也是最快速的联系就此中断，剩下的是古老的商队旅道和空寂无人的轨道。

　　泷清雅半点都不意外！该死的兄长一逮到机会就想刁难他，还故意隐瞒消息的严重性，托此之福，泷清雅的逃家技术也日渐精深。

　　「可恶！那个人是什么意思？说个理由出来让我服气！我还没跟他算前阵子的帐！」泷清雅在和室里焦躁地踱步。过去他的行动自由没被这样彻底限制，泷星凰不反对弟弟冒险磨练能力，而小雅也不是无脑行动的热血笨蛋，方向受限时一样会认清现实寻找其他替代做法。

　　然而，现在泷清雅被欺瞒外加禁足，他只想不顾一切冲撞栅栏。

　　「小少爷，星凰大人也是为了你好，你的伤势好不容易痊愈了，还需要静养，现在再不小心，将来就是一辈子的病根。」松管家站在旁边，想劝又不敢劝。

　　「已经是病根了吧？自然力扭曲造成生命力系统的混乱，就算修好也有哪里坏了，只是不知道怎么时候会发作而已。」泷清雅抚胸露出讽刺的笑：「啊！说不定魔法治得好呢！我去学校问问人如何？」

　　「清雅少爷……」

　　老人的语气有点悲伤，泷清雅发觉说得太过，也不该把他对泷星凰的脾气发泄在从小照顾自己的管家身上，于是收敛神色，恢复平常漠然的五官。

　　「那种事情我从没放在心上，还可以练武，目前也看不出什么问题，甭杞人忧天了。」语调也是平平的，蓝发少年现在心情极端不佳。

　　虽然泷清雅这次气到无暇顾及风度，但泷家首领也是真的卯起来关人。

　　创立纪念日的生物毒品骚动时，羔羊组织和神行翼事件，还有最令人无法忍受的雾区绑架那次，不是因为泷清雅刚好就在学园，就是他故意利用泷星凰忙到焦头烂额的时候偷溜，才惹出这些麻烦。

　　即使一开始泷星凰没打算关着他老弟，也因为泷清雅每次出事的后遗症和冒的风险愈来愈高，开始不爽起来。这次一听说学园又出事（泷大哥冷笑地强调「又」那个字），索性防范于未然的让整个本家来固定泷清雅，此举更气坏了蓝发少年。

　　「如果您有万一，老奴无法向星凰大人交代，只好切腹谢罪了。」松管家若无其事地说出有点卑鄙的话，而泷清雅明知这是威胁，却没把握这些人会不会认真。

　　「哼！」磨牙，更加烦躁。

　　蓝发少年并不觉得真相就是新闻公布的内容，他更早之前就已经和学园里的那些家伙失联了，就算泷星凰瞒着他，泷清雅还是知道学园出事了，为何无所不能的艾杰利学园连对外通讯也截断？

　　他未曾收到学园里的人寄来的任何消息，想派人去调查，结果命令又被架空。私用飞机让泷星凰调走，想买通私人营业的小飞机驾驶带他飞过大平原也被拒绝。

　　这次泷家首领精明地断绝各种小雅习惯利用的人脉，甚至还很故意地让泷清雅以为有希望，碰了钉子后才抓人关禁闭，分明就是要他死了这条心，乖乖等学园的问题落幕再露面。

　　愈是被阻止，泷清雅愈想唱反调，就算不管学园里那些笨蛋的死活，他也要气死泷星凰。

　　轻易让松管家睡着后，泷清雅反过来利用地位命令一群侍女看紧老人，接着往建筑外围走，在泷家内，他还是自由的，泷星凰一定不知道，光这个漏洞就足够了。

　　这时已经有点失去理智的泷清雅，矜持也跟着流失中，泷星凰对弟弟的行动预测又再度失误。

　　「少爷，星凰大人说如果你走到这里，要劝你少白费心思喔！」一个不起眼的女佣拿着扫把走过来，垂到肩膀上的黑发光润可爱。

　　但她是本家中泷清雅唯一也是最大的绊脚石──造命，主人还是泷星凰。

　　「我没有要出去，小枫。」蓝发少年盯着少女的茶色瞳孔说。

　　「我是来找妳的。」

　　「咦？为什么呢？」造命貌似没心机的反问。

　　事实上，如果不是理智知道造命不可能和有血有肉的十七岁少女一样天真，泷清雅会以为家里的小枫就是那种普通的女孩子，他也常常忘记小枫是造命。

　　十年前在泷家叛乱事件刚结束的整顿时期，泷星凰不惜斥重金买了具少女造命来增强本家的防卫机能，懂事后的泷清雅本来很讨厌这尊维妙维肖的人造人，但印象中也只有看过泷星凰叫小枫在本家扫地、擦走廊和泡茶，不知不觉也就只把她当下人看了。的确可以少雇很多人没错，和叛乱前相比，本家的仆役减少许多，变得更加冷清安静，这样的景象他并不讨厌。

　　泷星凰身体力行不拿造命当保镳的张狂作风，具体做法也是让小枫留在本家当守护人，以防万一而已。平常只会看到这个造命很开心的在庭院晒太阳，后来见识过形形色色的造命后，小雅更不相信家里那一个也是造命了。

　　然而一旦有事发生，或小枫接到首领的特殊命令，这时就会深刻的体会到，家里有个该死的造命当监视者的麻烦……或好处。

　　「清雅少爷有啥吩咐？」小枫用柔软的嗓音说。

　　「我待在家里很无聊，找人进来作客可以吧？」泷清雅抱胸说道。

　　「星凰大人的命令是『不许清雅走出本家一步』，要找客人没问题哦！请问清雅少爷想约哪位朋友叙旧呢？」

　　「其他人能力不够，妳替我联络Majesty吧！如果他愿意来，要他挑泷星凰不在家的时候上门，我不想被那个人打扰。」小雅这样说完就去午睡了。

　　当天晚上绿京果然带着和风悄然无声地出现在起居间。

　　「泷找我们有何贵干？」绿京盘坐在榻榻米上，把玩着手里的扇形计算机。

　　「想给你们赚外快或我的人情的工作机会。」泷清雅定定地看着绿京。

　　「你觉得我与和风是你说请就请得来的客人吗？」绿京用扇柄搔搔发鬓。

　　「上次的人情还得不够干脆，所以我们才再来一趟，反正最近挺无聊，是不？和风。」绿京看了下身边的同伴，然后露出能看见牙尖的奇妙笑脸。

　　学园爆发「生物毒品」危机，这个物种调和学的泰斗居然说他「很无聊」？泷清雅立刻补捉到言外之音。

　　「好了，你想做什么呢？和我们一样无所事事的泷？」

　　「告诉我学园骚动避难的真相。」不管绿京有无涉入，他总该知道一些端倪。

　　「然后怎么办？你要去艾杰利？」绿京这样反问，泷清雅没回答他。

　　绿京端详这位泷家小少主一会儿才干脆地说：「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真相如何目前两大支柱地都还在调查，目前艾杰利单方面封锁情报外流，甚至听说有御术师动用大范围魔法，事态应该相当严重。如果你想知道熟人的情况，建议你跳过学园直接连络西联市的地方势力，起码可以确定疏散避难方向是往南。」

　　「你没在调查队里？」泷清雅以为绿京的好奇心不可能不闻不问。

　　「我退隐了。再者这是学园的问题，之前我和他们的协议就是保持安分，这样不是正好吗？」绿京耸耸肩。

　　绿京没说的是，他不想让造命之身的和风靠近此时的学园，种种迹象显示，那里的灾难和魔法肆虐有关，或许类似上次强大超自然生命降临第九公民区的问题。

　　学园里有人用魔法召唤出某种造成灾情的异界生物或邪恶力量，结果难以收拾，明显和他的专业领域无关，但是对科技结晶的和风却很危险，不如静观其变。

　　虽然与事实有出入，性质上却能说绿京猜得相当接近了。

　　但绿京不喜欢将凭空猜测当成确定答案报予他人，却也不打算尽力调查，因此客观的情况仍是未知，泷清雅只能接受这样的回答。

　　「……」泷清雅低头看着茶碗。

　　「现在也有许多人正赶往学园，包括夏族公主的救援队在内。虽然会被学园的人阻拦，亲眼所见恐怕会比较接近事实吧？」绿京说完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还有事？」

　　「带我离开这里，足不沾地，还有不伤害这里的存在一根头发，包括造命和狗在内。」蓝发少年将茶碗推到绿京面前问：「办得到吗？」

　　「那还用说！」小孩子外表的学者不屑地哼了口气，接过泷清雅这碗茶喝完之后，将绿玉扇往空中一抛，扇片自动展开变形，落地变成一头长有鳍翼的黄色野兽，有些像是狐狸，体形大得惊人。

　　「商业计算机的变形功能比我想象中的方便。」泷清雅说。

　　「骑上去，送你『腾达』。」绿京说完，任和风抱起自己，三人有志一同从泷家撤退，同时引起骚动。

　　绿京本人根本不在乎协助泷清雅逃家会得罪泷星凰这点，这个□□之家反而是少数和他没有利益关系的存在，所以绿京不讨厌他们。对付追兵易如反掌，唯独那个本家的女性造命一直追着泷清雅。

　　泷清雅骑乘的那头形似「飞黄」的怪兽看似浮在空气中，其实是踏在肉眼看不见的流星壤微粒上，这无色的隔阂也挡住小枫想接近泷清雅的举动，她仰望着蓝发少年，月亮倒映在造命的瞳孔里，她看见的却是无数织密的网。

　　「听好，小枫，我没有用『走』的，而且也不征求妳的『允许』，所以妳一点责任也没有，这样和我哥报告，知道了吗？」泷清雅语气严厉地命令着。

　　邻家少女般的造命缓缓对泷清雅一笑。

　　「我知道了，请清雅少爷保重。」

　　和泷家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后，绿京选在一处楼顶让有翼怪兽暂时停栖。

　　「从这边开始分开走！本人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根据我打算用在今晚见面的时间分配，还有操控商业计算机的能力，我可以比追兵稍快一点将你送到第三十三公民区。」绿京老实不客气地表示。

　　「那就足够了，剩下的我会自己想办法。」泷清雅点头表示记下这次的恩惠。

　　「别急嘛！小伙子，接下来才是有趣的提议。」论起火上加油，绿京可是真正的好手。

　　「三十三公民区是天影流的地盘，你只要跟他们说要去学园找朋友，向那些浪漫主义的武术家借驿马和补给品，还有让他们教你怎么在大平原上赶路旅行，使用天影流自己才清楚的隐密补给站。」绿京抓着和风的辫尾摇了摇，吊儿郎当的解释。

　　「追兵姑且不论，时间才是重点，你要拖拖拉拉用外行人的方法赶到学园，事情也早就结束了。」

　　「我明白了，多谢。」

　　这个泷家少年和他的第一印象相比，倒是不太一样了。绿京在心里想。泷清雅的人情看来会是不错的投资。

　　「既然你心意已定，我也不多说什么，见到熟人就帮我问候一下。」

　　绿京挥挥手，翼兽继续滑翔加跳跃急奔赶路，一转眼就拉出遥远的距离，这对人类与造命的奇异兄弟身影也模糊得看不清楚了。

　　送走泷清雅，绿京打算继续留在中央星城远远旁观艾杰利学园，他的无聊并不是真的无事可做，比较接近不想做事的态度。

　　别说艾杰利学园，连大平原的天气都相当反常，学园方面也用相当激烈的态度拒绝外援和调查团队，并且将学生藉由南下的铁路网送到西联市各城邦都市安置避难。

　　绿京身为物种调和学和魔物学的专家，本来就不曾排除人类和异种开战的可能性，但这都是台面下的事情，现在有许多大人物前来求救抢人，无数未完实验请求他的一顾，就算不知敌人真面目，但支柱地的危机处理系统反应还是很糟。

　　「像快干死在壳里的蜗牛似。」最强的造命评论。

　　「毕竟杰弗炎斯太久没经验一场象样的战争了，对许多人而言战争只是一种抽象的历史名词。」绿京嘲讽道：「但这干我们啥事？为何我还要给这些连亲眼观察都没种的肥猪政客做牛做马！」

　　「是，哥哥，我也觉得他们太烦人了。」和风微笑着附议。

　　不止艾杰利学园，各支柱地和分散的王国都和黑暗树海接壤，那是他们无法进入也不敢进入的禁域，人类之所以没被自然力灭亡也是物竞天择的结果，适合人居住而不适合非人抢占的地带，很自然形成人类文明的支柱地。

　　普遍观念认为，人类可以在部分地区长期稳定繁衍和建设环境，但是想要开发野生地带或掀起越境战争，首先就要面对交通困难和环境威胁的问题。

　　尽量以防守姿态巩固地盘，用贸易来取得资源成为全民共识，战争对既得利益的强者反而是最想避免的变量，因此支柱地最害怕的其实是内部分裂，进而恶化形成内战。

　　长久以来大部分人类也放弃强行征服树海的奢望，因为前车之鉴过于恐怖，最后会靠近树海的人类聚落大多是军事基地或相关设施，除此之外便是无人荒野。

　　倘若艾杰利沦陷，这个「人类栖地」的常识就被颠覆了，如此一来必须考虑的未来问题实在太多，可能会有人认为已开发的人类领地可以统一，于是想掀起战争；社会也可能会悲观地猜测，目前再灿烂的文明都可能一夕之内被超越常识的力量摧毁，导致内部价值观瓦解，依赖宗教控制，文化发展退回黑暗时代，这类的隐忧其实一直都存在。

　　这种情况下，绿京认为最好的作法就是以静待动。

　　「果然参观完和族的传统建筑就会想泡温泉，去找没人发现过的野溪温泉吧！」绿京这时心情很好地说。

　　「没有就凿一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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