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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火坟 (1)
白羽转身回望身后的城堡,以往亲切的安全感已不复当初,在逆刃学姊的命令下,他们必须尝试逃离咒术学院的土地,并把时川浪游和守护他遗体的学长姊留下来。
只有白羽曾被允许谛听时川浪游的秘密,事后仅剩破流敢问白羽在那间房间里,他听到或看见了什么?白羽拒绝回答,因为这关乎学长的隐私。
其他院生则是清楚白羽的性子,干脆不问了,省得徒费功夫。白羽不能说,也不会说,否则琥珀和深晓刻意隔离他的举动就失去意义。
原来有个人到现在也还被可怕的伤口咬噬着内心,而他比白羽要伟大不知多少。
如果自己是时川浪游,他做得到这种自制吗?
白羽扪心自问,他得到否定的答案。
但是白羽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在他们给予这么多帮助之后,白羽却只能舍弃友伴。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却无法不去回忆听到的故事,握住巫术荆棘的伤口还隐隐刺痛,冷静下来,唯有如此,才不会浪费一丝一毫求生机会。
为了把学长的秘密所传达的真正意义刻印在心底。
直到这时白羽才深深明白,真正的御术师之可怕,不止他们的技术,更多是他们的不变心智。
「白羽,趁萨珈和破流小学妹都不在,我要指示你代传一个紧急任务。」深晓和琥珀在告诉他风暴黑角的事件后,随即交付白羽另一件单人任务。
「请学长尽管吩咐。」白羽只能安静地听从。
时川浪游受到怀特温袭击得意外发生后,只有这个时间点白羽和琥珀的密谈才不会被萨珈怀疑。
「我们已经错过最佳撤退时机,下次离开白梦堡很可能伴随损伤,万一出现不得已的情况,必须避免全灭或被各个击破。」将对学园还有利用价值的人送出去,好提高友方的胜率就变成御术师基于专业下的判断。
「你们可以决定是否配合这个任务,倘若认为自己的生命最重要,要优先自我保护也是个人自由。初代大魔导已经给过你们教训了,无须为生存感到羞耻。」
「我会做的,请告诉我,要优先保护谁的生命?」白羽急切地问。
「这是深晓决定的顺序……」琥珀似乎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过于残忍,因此迟疑片刻,凝视时川浪游的脸孔,末了才下定决心接续话题。
「最优先是萨珈,怀特温出现后他自主舍弃了爵位,但萨珈身上的飞翼血统,和他长年钻研古代历史与怀特温的知识,以及他到现在还握有的家族资源,都是学园解开怀特温之谜的重要关键,因此他拥有顾问的价值,必须优先保护。」
白羽点头表示有听进去,琥珀温柔地看着少年,才将第二顺位的人选说出来。
「其次是破流,夏族公主倘若死在咒术学院中,很可能演变成民族战争的火种。」
破流也是在场唯一不懂魔法的人,在洛歌斯规矩里属于受保护者,护卫她逃难顺理成章,当然这项紧急命令不能让本人知道,会留到现在的人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紧要关头无论本人意愿为何,他们还是要弃卒保帅。
白羽陆续听完顺序安排,按照琥珀的吩咐一一避开萨珈和破流注意将紧急任务的要点分别通知其他人,见习生的保护色让白羽忙乱地跑来跑去到处问人的行动并不容易招致怀疑。
「以上,是深晓和琥珀学长指定的任务。」终于完成通报的白羽,随即低头不敢与院生的视线有所接触。
第三顺位……白羽无法指出确定的人选,依照学长们的聪明立刻推理出就是来传话的小学弟,白羽不明白,为何深晓要指定他?因此他难以启齿。
但其他人倒是没有疑问,毕竟白羽只是见习生,远比正式学员要弱小年幼,而他身上有某种神秘未解的疑团,或许也是关键的一部分。
众人无法挤出更多商量时间,匆促成行便往城堡外进行撤离。
时间的规律性已经崩溃了,堡外景色仍处于深夜,白羽让破流罩上学院配给的院生斗篷,马匹已在四季大厅里待命。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别落单,尽量集结在一起。」妖严肃地张开双臂,比了个将大家环抱的动作。
一行人牵马往庭园走,打算到安全地点就改骑马撤退,夜色浓郁的庭园比起过往要更加阴森,那些修剪成圆或方形的树丛,数十公斤到十来吨重不等的大小雕像,以及喷泉洒落的声音此时格外阴森。
守护兽死得一头不剩,再也听不到夜晚白梦堡固有的细碎鸣叫或扑翼声,庭园充满令人不快的寂静。
「有阶梯,小心别摔下去。」庭园到处是高高低低的台阶设计,小径错综复杂。
「出了路西法翼像镇守的古要塞大门就是卫河遗迹,从那里就可以策马走旅道离开洛歌斯学院。」藻说道。
「这是一般人出入白梦堡的常用路径,用飞的不是更快?叫白羽的千虫应该能载上所有人?」破流说出口后才想起,她舍不得丢下纤离,咒术学院的战马也都是院生们出生入死的伙伴。
藻朝她摇摇头解释:「式神不算真实生物,容易被外力控制,遇到实力悬殊的对手还不如骑马移动更安全。」
「藻说得没错,不然我们每个人都会飞,而且小学弟没让千虫出来战斗,也是因为他早就发现这样做行不通。式神适不适合现场战斗,契约主人通常马上就能感觉出来。」萨珈指了指一脸愧疚的白羽。
「深晓已发出讯息给晨星精舍,倘若贤者们成功接收,我们一出学院应该就会有人来接应。因此我们目前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接近援兵能抵达的位置。」
「附近的森林和整个核心区都可以说是怀特温的古领地,严格说来没有绝对安全的后方。」萨珈警告完,又告诫其他同伴:「烦恼太多也没用,既然我们都发出要求了,学园应该会派援兵过来。成功离开白梦堡后就往菲尔梅凯亚学院的方向走,魔女在那里集结作为侦查前线。有琥珀和深晓在,浪游他们会没事的。」
众人包括白羽与破流不熟的三位资深斗篷学长在内无异议服从萨珈的指挥,走着走着,马蹄铁敲击石阶的声音一再空洞响起。
实在是太安静了,没人有兴致开口,连好动的妖都紧紧闭着嘴巴。
一会儿工夫,最后一批白梦堡的逃难队伍已经离主堡有段距离,迷宫似的庭园深处有处平台,用喷水池标记出庭园的中心,那座喷水池被叫作「大琥珀眼」。
大琥珀眼当然不是致敬黑人御术师才如此命名,在咒术学院里却是一处相当明显的地标。
艾杰利学园的人咸认洛歌斯学院风格刁钻古怪,第一印象往往来自作为门面的迷宫庭园,如果访客不会飞行,光想靠双腿抵达城堡大门就得耗费不少体力。喷水池用绿松石拼贴而成,经常在日光或魔法加持下闪耀着美丽透明的蓝绿色。
现在的大琥珀眼在黑暗中只剩下无色的流泄水声。
虽然外人容易在庭园里迷路,但从小在白梦堡生活的院生个个知晓离堡的最短路径,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此时众人也是毫不犹豫地从大琥珀眼水池处选了一处篱笆小径路口,正要继续赶路时,藻忽然大喊一声:「小心!」
金发院生放开缰绳跳下坐骑就地滚开,坐骑哀叫着被攫上半空,妖连忙命令火精群追踪敌袭。
「石像活起来了!」
恶魔雕像拍打着翅膀在上空飞舞,不分远近都有石像苏醒发出的噪音,众人心底一凉。
白梦堡从里到外的雕像起码有一千多尊,光是摆放在庭园里的就超过三百尊,其中大多是体积过大不方便收纳在堡内的雕像,这些问题艺术品通常都曾经引发事故,最后才会被封印到咒术学院里。
「我们只有八个人,要怎么分配对付这些雕像?」妖看得目瞪口呆,而且黑暗中动起来的石像很恐怖啊!
「没有事先套招,不同属性的魔法同时近距离出现彼此干扰就糟了。」白羽还在迟疑该怎么出手,他擅长风系,萨珈和妖学长是火系,琥珀和藻学长是水系,剩下的学长则不清楚专长为何,这下连集中火力都有困难。
再说,石像不是拳脚刀剑能挡的材质,大范围魔法用出来万一伤到自己人也很麻烦。
「学长……等一下……啊,来不及了!」破流听见白羽的自言自语,才想帮忙阻止,院生们已经各自出手,特别是闭关不出的三个学长,遇上战斗第一直觉就是歼灭敌人!
「趁石像还没全部苏醒,我们闯过去!学弟,学妹,保护好自己跟在我们后面!」藻匆匆回头吩咐就投入战局。
确实,他们人单势孤,抢攻找路撤退才是最有利的战术!
学长们召唤出金刚石巨人,对着石雕恶魔劈头就打,以硬碰硬是最快的方法。
白羽和破流只能惊佩地望着学长们用其他属性魔法灵敏地破坏石像,甚至还能巧妙地互相支持!这是无数次实战经验磨练出的默契!
「没时间观望!别用火!万一被对方反过来强化杀伤力就糟了。」
火焰魔法想溶解石头敌人需要时间,危险仍然存在,最快的方式就是分解石雕,然后趁机制伏操控者。
空中飞来一群大理石天使,石天使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朝白羽和破流扑抓,却被一阵旋风硬是卷成一团往地上砸,石天使折断翅膀拦腰碎成两段。
白羽愣了愣,他的飒然壁根本刮不动石雕天使,是其他学长出的手。何等强大的实力?不到紧要关头,无从发现这些院生将基础魔法都练到如此扎实灵活的程度。
「可恶,路被塞住了!」妖的夜视能力最好,他立刻发现小径全被密密麻麻朝大琥珀眼赶来的雕像挤满,连空中也飞满一群畸形怪物。
被打碎的石片不断堆积,也造成他们这边的行动困难。
「还是用飞的吧!我让千虫过来!」白羽见情况实在不妙,正要不顾一切先召唤式神再说,一阵阵从天而降的大风让众人跟着抬头。
夜空暗如墨汁,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出某种特异的不协调感。
「不可走空路!」萨珈举手朝天空一挥,夜空炸开艳丽的火云,也让众人看见压迫而来的巨大暗影。
翅膀缓慢鼓动着,数千吨重的石像超自然地飘浮在空中,原本为黑曜石雕塑的身躯近乎与黑暗化为一体,咒术学院的精神象征,被戏称做路西法的古代火焰之神也因怀特温的魔法苏醒。
和恶魔信仰结合并生出六翼的异教神祇石像灵活地浮游在白梦堡上空,光是站在地面就能感受到风压,倘若在半空中被尖锐僵硬的石翼打到,后果不堪设想。
「太过分了……」破流喃喃自语。
「怀特温不打算让我们离开。」藻只能冻住中距离外的雕像脚部,稍微赢取时间,以免他们被活活挤压成碎片。
「石像被强大的魔力操控着,我们的冰系魔法根本压抑不了太久。」藻飞快对同伴示警。
「这混蛋!」妖骂了一声。
破流忽然浑身颤抖跪了下来,白羽第一个发现她的反应不太对劲。
「妳怎么了?」
「我听不见……本来有的……水脉的声音消失了!」破流慌乱地说。
「结界吗?」白羽急问。
清脆的裂冰声响起,藻的水系魔法也比预期要更早失效。
理论上藻可以用意志力延长法术效果,但是和他拉扯的力量太强烈了,藻也是一阵错愕。
不像是怀特温的干预,更古怪的情况出现了。
「精灵元素不见了。小学妹,妳感觉到了什么?」金发院生瞇着眼睛问。
「地底下有很大一块区域瞬间干涸,那一区的水脉精灵……全都被消灭了,就在我们脚下。」
身为西北大陆最大水脉瀞流的契约对象,就连艾杰利学园也在破流的感应范围内,但是这股稳定的存在感方才忽然消失。
对破流来说,失去的那部分像是手脚的血管被烧干一样痛苦。
她强忍着悲伤,才没有哭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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