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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妖萌 (1)
白羽听着丹骨的解说,那是一个他完全不明白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术士甚至结党成群彼此斗争,见惯自律又独立魔法高手的白羽难以想象,但是却又不感到意外。
「道术学院的教育方针是将学生培养成道士,而他们的敌人就是法咒师,所以我无法被那个阵营接受也是理所当然,幸好对方没搞那种防范未然的低级手段。说了半天臣妾是要对你强调,白羽,禁城里的方士,几乎全部都具备法咒师的能力,所以他们不会只说大道理而不杀人。小方相,我们以官职名称代替姓名称呼,也是彼此提防的证据。」
「我相信妳,丹骨姑娘,妳先说了自己的本名表示诚意了。」白羽感觉对方目前的确释放出善意,即使她的气质看起来充满危险,但就像小三一样,有种隐匿淡漠的温柔。
「那倒不是,我知道你的名字,白羽,这上面有写。」
丹骨冷不防地翻过木雕小牛肚腹,那里用针尖刻上不易辨识的几个小字,浪费了白羽的感动。
──给白羽一路平安三途
「这个叫『缚名』,也就是将力量限定在一个人身上,这个护身符只有你能用,就算被人抢走不仅无用,甚至有的缚名法用到极限的高手还能让护身符像式神那样回到原主身边继续守护,而且小三还刻上自己的名字,这是很强大的咒具,当然是有做过防护措施,一般人是看不见的,落到敌人手上真名也不会被轻易发现。」
「所以我才想,如果护身符是你欺骗小三儿的友情才得到手,本丹骨就要当场杀了你,免得这个咒具被反过来利用作为凭依物,只要得到这种东西,任何真正有才能的咒术师都能用它来咒杀我的小弟,或拿来威胁我。」
「幸好抓住你的只是三脚猫,护身符才会好好地挂在你身上没被发现。这个护身符虽然做得很精巧,但要识破防护也非绝对不可能,这大内之中,以我所知就有数人能办到。不过就一般在外头,它被利用的机率非常低,如果小三儿不知你会跑来这里,他给你这个护身符算是设计得很坚固了。」
这就是丹骨从地牢中救(劫)出他的原因?
白羽这才感到惊险,然而那三个方士的程度在丹骨眼中竟只是三脚猫!这到底是她的自信还是根本实力的落差?但小三也如此厉害却在白羽的预料之外,一样都只是见习生而已不是吗?他单纯以为小三仅是帮他祈福,而别说社友,就算自己当初也没料想到会闯入方士群集的皇宫大内。
「我会来到这是意外……」但他现在不敢肯定了,天京的黑幕后,隐藏了诸多蠢蠢欲动之物,眼下看来不解开这些谜就无法继续探寻破流下落。
「不管意外也好刻意也罢,总之小方相,我们的命运暂时要系在一块儿了。」丹骨取走护身符,说是要替他净化,既知她是小三的二姊,白羽自是不敢有二话。
「你知现在时刻吗?」丹骨顺口提问。
白羽不敢妄猜,他认定大概是傍晚。
「非也,才不过未时。」丹骨哼道。
「一旦大傩仪开始,天京就会渐渐失去晨昏之别,因此整座京城日夜欢闹,也有安镇民心的效果。」显然丹骨对大傩仪经验丰富。
「那是本该由人类自行面对的灾祸,自然里存在着会致病、死亡、凶祟甚至是酿成农荒的东西,但仗着李朝有咒术和神子守护的祭祀传统,这些不洁之物都被驱赶到了天京,所谓『大傩逐疫』。然而,疫气无法被消灭,因为那也是阴阳万象的一部分,不能说因为它对人是不吉祥的,就故意让这些存在从世间消失。」
倘若地上没有死亡,生命也会因为失去界限而扭曲,最后出现毁灭或混沌,造成天地大劫。
丹骨瞟了白羽一眼,他正屏气凝神谛听,能冷静专注地把握情况,这个少年潜力不可限量。
「你知道大内剩下那些三脚猫方士的原因吗?换作以往,你可无法摸到屋内才被逮着。」早就该被电得落花流水了,若非白羽潜近并被俘掳到丹骨还愿意走过去的范围,她才懒得管白羽死活。
但也因为冲撞禁城的妖异实在是满山满谷的杀过来,反而使白羽侵入激起的效果相对之下不明显了,以法术防护来说,有能力做到全面观测的方士全部专注顾着天子。
禁城外圈的治安由次等方士守护,每个方士之间的防守圈总有无法重迭的小空隙,加上以丹骨的标准,这靠近禁城外侧的房屋里,活动的还不算是次等方士,而是次次次……等去了,中间的断层不可谓不严重。
毕竟号称禁城,漏洞还是太多,建筑里的结界网布得比室外密,就是一种能力不足的证据。
「晚辈不明白,难道不是丹骨姑娘派使者带的路?」白羽本来是为追上夔城公子,那道盗走玉环的幽影,白羽一直认为是丹骨操控的好事!
「那个娃娃?呵呵,我没管它呢,只是在一处角落看见那名方相氏的死魂哭得可怜,心愿未了,身体却让妖怪吃了,本丹骨好心给它依附的形体罢了。」
她掩嘴轻笑,彷佛对夔城公子引来白羽这事不表兴趣。
不过,灵家二姊吊着眼睛有点心虚地想,为了不让无聊好玩做的纸人偶被随便破坏,她的确在纸人上动了点手脚,好让夔城公子的魂魄依附时能存在更久。
让死魂附在纸人上,还能发现其他方士守护范围未重迭的缝隙和巡逻班次交接的漏洞,钻其弱点游走,本来是丹骨为了嘲笑同行无能并炫耀自己能力暗中玩的小游戏,如果白羽跟着纸人走才进入禁城,倒是可以说误打误撞找对了导游。
从丹骨的话判断,夔城公子果然还是殒命了。白羽感到唏嘘。
尽管他早已心里有数,但实际和那些少年方相氏相处过,发现他们也不过是多了些娇贵,但本质和他一样都只是对未来怀有期待,日常也有烦恼的青少年,连面对非人存在的心理准备都没有,也毫无武装的机会,就这样非自然地死去。
命运岂有公平?
活着的人难道不该为此做些什么?
「那些法力高强的方士呢?」白羽又问。
「作为人柱献祭,真的是活埋呢,将人和疫气一起封入地下,可以撑个一年才被腐蚀殆尽,原本我对陛下有特殊用处,怎也轮不到本丹骨,但今年某个原因介入,导致丹骨一职非绝对必要,大概会被那些不成器的混混方士拱上位吧?」
丹骨咬着指尖,那双手上好不容易出现些许血色,她因坐姿改变露出了纤细的手腕和脚踝。
「你呀,被神房那些家伙当成我的陪祭品了,原本今年订下的人选是不得已让法者出任,李重影那个人我是无法应付他的,但他有了更重要的任务,再过数天大傩仪进入尾声时,兴许会逼我就范。」
「你是要我俩合作离开?」白羽才正消化丹骨提及的人柱一事,那种牺牲完全不存在古礼也不吻合传说时,丹骨蹲在床边,开始挖掘堆在床底下的杂物,囤积之多又是令白羽傻眼。
乍看素净的房间,到底是怎么塞进那些盒箱包袱?
「你来这有什么目的,赴死吗小子?」丹骨头也不抬淡淡讥笑道。
「我要找一个人,叫破流的女生。」白羽感到不服气,于是重提目标。
「乖乖听我的指挥,我告诉你她的消息。」
「妳知道?」白羽猛一挺直背脊,没想到答案就近在眼前。
「她在天京的身分和下落呢?」
「且慢,你目前听到答案也无济于事,而本丹骨可断言你马上就会有杀身之祸,说不定还连人柱都不必当了,当下先守住你艾杰利的秘密身分继续扮演目前角色吧,小方相。」按照阳鳞性格推想,如果让他知道白羽是来带走破流,不是凌迟就是剥皮。
那个即将名符其实的小皇帝,把失而复得的亲爱妹妹抓得紧紧的,简直像是拒绝被抽出肋骨的亚当一样。
丹骨一想起这个比喻又笑了,她在阳鳞小时候还时常说些外面世界的神话故事给他听,这个傲慢又孤独的小皇子也曾经渴盼地要求她说得更多。
可是男孩子啊!稍微长大些马上就变得不可爱了。
只怕李重影说要拿丹骨作人柱,皇帝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还会很高兴地批准。
「还有谁知道你在艾杰利待过?」她回过神,口中又流泄出质问白羽的话题。
「一个自称李族带走破流的夏族老人,身材不高,眼神凌厉,他的随从中有不感觉不出活人气息的异类分子。」
「那是李重影的可能很高,他出身皇族,才能主掌这宫里全部祭祀,也是我说最好别和他对上的方士,对方平时深居简出,只需不刻意踏入禁地,在这禁城内要避开他不难。我要打弱你身上活人气场,这么做虽然有点危险,但活动上较不容易被发现,因此非不得以尽量别用你那些魔法,就算用不出来也别乱试。」
丹骨抽出一件白色纸衣,经年累月下的灰尘已让纸面呈现浅灰,但制作时经不断搥揉程序,仍看出其具有柔软的质地。
「穿上。」白羽依言照作,展开时闻到了香灰的味道,他带着不安按照丹骨的指示套好那件怪异衣裳。
翻找到最后,丹骨手中多了件和药盒相去不远的檀木箱子,让她宝贝地揣在怀里。
白羽不知丹骨接下来计划为何,也很难全面相信这个女人,尽管她应该是小三的二姊,但也是危险人物,然而丹骨或许就是夔城公子指引的提示,目前局面看来与其结盟是最明智的打算,坦白说,白羽对自己的无力连自欺欺人都办不到。
鲁钝的他迟早会在天京不可预测的灾难中失足,白羽如此想,除非仰赖那双惯于凝视黑暗的眼睛。
在丹骨的斗室中待了一整天,白羽早已心乱如麻,但丹骨以种种理由比如时机未到,已使用过数次的护身符需净化,以及白羽必须在她的结界中任灵脉的切伤自行复原,以免被禁城中无所不在的疫气侵犯,勒令他不得轻举妄动。
大傩仪既然开始,妖异活动的迹象很快就会进入高峰,同样方士的知觉也是,这两方对白羽的存在将不会表现友善。
他觉得自己很有耐心了,白羽自我安慰地想,起码他等了一天不是吗?
白羽悄悄推开卧室门,丹骨一离开就是半日,他又听闻她的处境艰险,不由得担心丹骨是否还会回来的现实问题,假使丹骨一去不回,他岂不是呆呆等死?想到这里,白羽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溜出走廊,又不敢一口气走得太远,于是探出头观望,正好可以看见白绡飘动的浴池一角,有人施施然走过。
不看还不打紧,观之大惊,那披衣裸足散着头发的人影侧面,分明是他要找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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