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

　　今川集团掌握的几乎是新世界科技的未来，内部充满竞争企业与政府梦寐以求的机密，这就是今天要潜入的目标。

　　天气渐渐转暖，或许只是短暂回温，但将其视为激励人心的契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两个少年便在云朵纠结的阴空下，踏出夺回神行翼计划的第一步。

　　并无自备交通工具，以免行动上留了个尾巴，白羽和泷清雅仅仅搭乘八音线地铁往水晶区，在交通网络发达的中央星城，愈接近水晶区的沟通路线更是星罗棋布，毕竟这里是三百年来屹立不摇的天上城，新世界的科技文明中枢。

　　杰弗炎斯行政上分成十七个大郡，无数附属在郡之下的县市和首都特区制度，与西联市一五二个都市组成的城邦文明大异其趣，明显出现中央集权的特色。

　　在中央星城仍有商住分离的倾向下，近十年来水晶区以及其城下区连接的六大公民区形成的一块特殊的繁荣区域，所谓八音线正是指这块区域潜入地底的环状地铁网络。

　　来到艾杰利念书这段日子，即便远如中央星城，尚因星轨列车这个伟大发明时常往来观光，提及大名鼎鼎的第一公民区，白羽仍无缘登上见识，纵然这个区块名义上只是编号开端，就目前发展情况而言，说是第一也当之无愧。

　　中央星城，正确名称为伊叙塔城(Ishter)，在此地正式发布的星历（注）决定了新世界的纪元年，被北、西、南三大支柱地的人们作为官方历法使用。

　　中央星城的重要性不只介乎行政和金融科技核心，更在于她奠定数百年来支柱地的法度，但这处历史悠久的星城，却曾一度遭洪水湮灭，留下迄今无法改善的贫民窟，充斥着废弃水道系统与地底废墟。

　　掌握着权柄的人们，宛若天使般将乐园升到半空中，建筑了巴别塔式的垂直通路好来回地面，正如泷清雅过去讽刺的评论，水晶区听不见地上哭声，水晶区下方深处的「地狱」，更是重刑犯拘禁地。

　　警联总部就在水晶区正下方，泷家控制着水晶区附近帮派交易活动，彼此有着暧昧纠葛的历史渊源，今日的泷家首领也只是继承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

　　泷清雅对水晶区从没好感，不外乎他觉得泷对付不了警联，兼无力撼动杰弗炎斯贪腐的高层官员和商人，结果号令众多帮派服膺管理，反倒像是看门犬般，替这些台面上活动的家伙省却麻烦。

　　被作为负面管理者的□□首领这一角色，很久以前他就相当不满，尽管祖宗基业在此，但若要真正发展足以动摇支柱地的势力，在中央星城是不可行的，他不明白泷星凰执意镇守此处理由何在。

　　也许是他们血脉传承的民族性对「正统」的维护，这种东西的真实意义，难道真的珍贵得无以附加？

　　家主决策致使泷家格局如此，泷清雅不想也无余地稍置一喙。

　　他不感兴趣，泷家将来翼张版图，抑或就此维持现状，泷清雅都无所谓……

　　看着中央星城的全景逐渐收入眼底，数百公尺高的大厦都慢慢俯低姿态匍匐于脚底，等待漫长的上升过程进入尾声，视平线早在云层之上，对于长久处于低处的人不免飘飘然，既然云雾氤氲充分满足高高在上的心理，云雾下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必也不甚令人挂心了。

　　水晶区，底层是一丛银色蕨类和蜘蛛网似的集合建筑，支撑着顶端的人类居住地，像是被放置在镂空的奥林匹亚山，上升到云端上的天空城市，日与夜都折射着熠熠光辉。

　　地上人只能看见型态各异的密集建筑，其顶端共同支撑着水晶区的地基，防火防洪且耐震，就算其中几座大楼被破坏，水晶区也不会因此坠毁。

　　从地上遥望过去，有些从水晶区边缘底部突出的大厦群，竟是倒着盖的，楼顶指向大地，在地面用望远镜看去时时常令人感到晕眩又奇妙，彷佛海市蜃楼般随云散云聚若隐若现。

　　至于看似支撑云中都市的这些建筑物，其实就是观光区，若像切西洋芹那样圈圈剖开，里面都是令时下年轻人目眩神迷的游乐店、时尚精品和俱乐部，水晶区的人们不寂寞，他们和其他从地面上来的游客一起休闲取乐。

　　此外水晶区犯罪率在４%以下，稳定运转的宁静世界。

　　白羽和泷清雅才刚踏出升降室的出入口，广场上便排了一列穿着皇家蓝和锌白搭配的肩章制服服务员，以女性居多，个个面带微笑，领队的是童山濯濯的中年男子，见目标出现，男子往前迎接，其他人则原地等候。

　　「小雅，你认识吗？」白羽追上脚下装置加速器的某人，后者转头丢给他一记非常厌烦的目光。

　　「不认识，和我没关系。」他的话语有如盛在吊桶里刚从冰河提上来，隐约可见丝丝白烟。

　　「可是他们在看你。」白羽并无强烈好奇，只是不愿在任务开始就被意外拖住，小心为上。

　　「就说了不认识。」

　　「泷先生──您走太快了，等等，这次请务必接受我们的招待！」后方传来跑步兼呼喊声，任何居民或过客在使用通往最高层水晶区的运输系统时都必须登录身分，因此等人从地面到达高一千两百公尺的目的地时，服务人员早已预备妥当，就地欢迎特殊贵客。

　　「烦。」泷清雅低头重重地吐了单字。

　　「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专门接待外宾的服务员，水晶区的中枢过滤访客数据后，会视情况转给公关部，搞定导游或食衣住行问题之类，这里除了公交车外，个人禁止拥有汽机车以上交通工具，这是他们规划后的环境政策，相当要求都市生态，似乎不只是环保问题，关系到中枢维持，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

　　这就是泷清雅不想和这群人牵扯上的理由，还必须为西联市来的土包子解释一堆，水晶区虽无访客限制，但地上人和天空住民一比都成了次等公民也是事实，毕竟这里的消费习惯和各种规费算下来都是「贵族」了。

　　「没有私人交通工具？」白羽诧问。

　　「登记在水晶区的公民不到十万，实际居住大概只有两万人，反正这里也不大，道路规划一律双线道，大部分都是集团总部的老板和菁英干部，没事这里路上不会有人。」至于雇员大都是回到地面的家，因为水晶区是就算有钱有权也很难以个人名义置产的特殊地带。

　　往返公司大都有私人企业接驳车，少数或来此出差的企业员工通常都有离工作地点近的豪华公寓宿舍，然后以脚踏车或自动滑板代步，除了民生和文化消费需要的店家外，娱乐业基本上不存在水晶区内，倒是从城下区一路蔓延到地面，保持水晶区的洁净风景。

　　这个样板化都市，还真是理想的造景模范，虽然丛集了高楼大厦，放眼望去到处是绿意，不因高科技汇流所在便冰冷无情。

　　「我原本想搭出租车到今川集团，因为他们的总部位于偏离公交车路线的西南角最边缘。」白羽某方面相当地脱线，看得见细节却对最原始的常识很迟钝。

　　白羽把路径及今川集团沿革发展及内在构造等等背得滚瓜烂熟，却忘了基本生活层面上的习惯差异，水晶区内并不是到处都车水马龙，连公交车的班次都很稀少，这会造成他们计划时间的延误。

　　「笨蛋。」泷清雅口中无力地喃喃自语，这一耽搁二人马上被训练有素的迎宾队伍给包围，小雅第一个冲动反应是将他们当成小卒子清算掉，可惜其中大多数都是笑容甜美或干练的女服务员，小雅面对这阵仗脸色发青。

　　白羽相当好奇，何以有人性格能够别扭到这种程度，一般人想被优待都来不及，竟有讨厌成这个样子？还是天生就长在权贵之家的小少爷，按理说就算不喜欢，也早该被训练出一套风度翩翩的仪态才是。

　　意外地小雅是那种很在意自尊却对面子不甚理会的人。

　　「泷先生──」

　　「给我加满能源剂的重型机车，现在，还有我不需要保镳和旅馆服务！」

　　泷清雅根本怀疑这群人天生有「请给我事做」动作症，每回有外宾来就像见到猎物的红火蚁，不被奴役就不痛快，搞得泷清雅身心俱疲。

　　冷淡外加坚持的命令视线盯着领队的男人，后者从善如流转身吩咐，立刻有个青年拿起通讯仪进行联络事项。

　　白羽当初钦点小雅当任务伙伴，心态上只是单纯不愿意破流遇上什么重大意外，若任务遭逢危险，小雅也能自保，对于他的背景倒是没考虑太多，事后回想起来还真是方便的附加好处。

　　普通人当然也可以进入水晶区，但是想了解这个空中都市，获得额外的服务，至多是在到达入口前申请城市导游，能使用的资源大约仅有外宾权限40%，调用交通工具或保镳等多项服务，都是适用外宾的特权，外宾能履步的限制地区也大大增加，泷家毫无疑问是受用这项优惠的特殊人物之一。

　　当一车在手，泷清雅根本不等白羽坐稳，右手油门催到底，很是有实验引擎能否达到最高时速三百公里的意味，仪表指针逆时针划了半圆，轮胎发出无辜呻吟，转眼入口已经被抛至脑后，不过白羽仍在心中为泷清雅如此不礼貌的态度抱歉。

　　五分钟后，白羽冷静地开口。

　　「虽然时间宝贵，也不用那么赶。」小雅过弯压车甚至不减速，白羽自己骑车虽然慢不到哪里去，但是被载时他就希望对方时速别超过五十公里，更别提还是五十的倍数。

　　「你真啰唆。」泷清雅啐道。

　　冲刷过来的狂风，令白羽怀念起他的风系魔法了，水晶区内禁行魔法，他已知道原因，身在一千两百公尺的高空中，气压湿度仍如履平地，全赖水晶区外笼罩着一层和学园四元封界极类似的结界。

　　星城居民自然相信那是科技产物，毕竟科技已有办法做到比魔法还魔法，如预天术院便是典型，典型的神奇建筑。

　　高空流经的自然力全遭到精细控制，自然不容许魔法随便在辖区内发动。

　　无法使用魔法的白羽彷佛缺了一条手臂。

　　或许是他才刚入门的胆怯作祟，才会出现这种依赖心理，毕竟四个学长各有擅长魔法，对启程到水晶区夺回神行翼却相当干脆，彷佛专长被封杀，同时进入对方的领域并不算甚么，比起魔法上的成就，明显地更信任自身的处理能力。

　　白羽不经意瞥过路旁公园，树荫下，小女孩快乐地和狗儿嬉戏，衣着高装娴雅，却毫无精明干练气息的妇人坐在石椅上微笑注视这一幕，标准得彷佛售屋广告，却是白羽眼中所见的现实。

　　这里的人大家都说他们优越幸福，这里是两大支柱地四成高科技大型企业总部所在，兰冰釉的颓丧神态闪过眼前，白羽想，但他看见有人因此不幸福。

　　天空相当的蓝，偶尔通过结界自由流入的较高位积云便吞没了城市建筑，致使路面能见度减低，就像星城普遍雾气迷茫的街道，虚幻又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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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Anno Mundi Aetatis Suae Ishter，简称阿玛公历（AMASI），意为「自星之女神降世以来。」专制王国瓦解后的北支柱地进入联邦时代，将这个字再行简化成星历以示与古王国习惯有别，缩写为AI，后接年数成为新世界计算支柱地历史长度最具权威的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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