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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迷子们 (2)
过去,花朵般的女孩,被他和安卓尔当成公主一样宠着,纵使骑士升格当了王子,白羽依然默默祝福他们。
这个光怪陆离的时代,两个怀抱梦想的人结合,该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幸福?他知道安卓尔不是把梦想挂在口中说说然后任其破灭的空想者,好友从小就和病魔挣扎,比谁都知道活着很艰辛,和梦想的重要,所以,一度他相信这两人的梦想可以延续到变成真实。
曾经他以为莲有权利拒绝世上一切的丑恶,她会开心地笑着,变成美丽的少女,成熟的女人,温柔的母亲,从未想要伤害别人,正直地走着自己选择之道的人,他们的梦想要被摧折却太过容易,只因他们的力量不在于横暴,因此无法抵抗暴力。
他为莲拉好被角,指尖拂过被单上凹凸不平的刺绣。
「亚眠先生,你有和莲的家人保持联络吧?告诉我实情好吗?」
他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当年不幸的意外发生后,在安卓尔的葬礼结束前,莲的家人便决定搬离临安市,也为了尽快给女儿找到一处不受社会压力度过创伤治疗的安全地点隐居,那时亚眠先生正忙着和妻子那方的家族争论,好让安卓尔留在他所喜爱的森林中长眠,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亚眠先生虽然心痛,但实在无法对那个同样受害的女孩关注太多。
两方家庭原本就没有交情,因此在莲离开临安市的一年之间,亚眠先生确实对女孩的后来发展毫无所知,寄去的问候信也如石沉大海,直到一年半前对方主动联络,要求寄送安卓尔的照片遗物,亚眠先生始又接起这条线。
莲从开始他人一近身就疯狂哭叫反抗,渐渐安静下来,终于半句话也不说,直到有天看护发现她使用汤匙的动作不对劲,医生检查后发现,她的智能退化情况日渐严重。
非属反祖现象,而是以一种排斥任何教育的姿态,连双亲和主治医生都不再有印象,直到对烹调过的食物也强烈排斥,独喜欢带血生肉,医生不得已建议她退出疗程,从精神层面找出契机。
一度,莲的家人甚至以为她被恶灵附身,求神问卜也没有效果,家人带她返回过去曾经带给她强烈反应的临安旧地,希望能让她想起身为人类的回忆。
岂料莲中途失踪,直到亚眠先生联络上莲的家人,对方才舒了口气,想勉强带回莲,却又怕太强硬造成反效果,正处在两难上,听亚眠先生和高村医生一番劝说,才愿意让莲暂时留在亚眠村长家里,自己则回临安市旅馆静待消息。
之前有过太多次强硬保护女孩而不顾一切的经验,但莲的家人却发现,莲最后却连家人也视如怪物般排斥,害怕抗拒又或是漠然以对。
为什么爱得如此痛切却无法治愈?为何该是他们心爱的宝贝却沦落得如此可怜?难道不该是那些犯罪的人受到惩罚?
亚眠先生要他们忍耐,忍耐不见女孩,忍耐不把自己的情绪与期待压迫到莲身上。
这一次,莲的家人终于愿意妥协,连亚眠先生都觉得是种奇迹。
白羽拧紧眉,沉默地望着沉睡中凶气不褪的五官,楼下客厅爆出一声巨响,众人回首警戒,陆陆续续飘上二楼穿过门缝的是高低不和谐的争吵声,接着紊乱浮躁的沉重脚步一路爬上来。
来人是石青,他透过门缝看见的风景是众人正包围守护沉睡少女,表情宛若石像。
「亚眠先生,对不起,打破你家花瓶,晚些我会来赔偿。」石青深深一鞠躬,转身就走。
「阿青,等等!」白羽跟着追出去,才到走廊上,握着扶栏发现石太太也在客厅,神色非常愤怒,似乎不愿在村长家继续大闹出丑,阿青左脸发红,下一秒即侧过脸去,白羽抢上前去抓住他手臂。
「怎么搞的?见了我就走,我还要问你有没有小赭的消息呢!」
他见石青眼眶微赤,张口吐着气,随手就想甩开白羽,白羽四指反勾抓得死紧,不让他逃避。
「难道是小赭发生意外?你快告诉我!」
「还没找到她,没有新的线索。」石青甚至伸出手想扳开白羽,看起来文弱的童年玩伴何时力气变大?
「你还是专心照顾莲吧!小赭让我来找,我们给你添太多麻烦,这次我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成功给你看!我是她唯一的哥哥啊!」
「你和石太太刚刚在谈什么?吵得连楼上都听得到,我不是说过了,再怎样都没必要这样针锋相对。」直接省略上句话,白羽只担心石家第N场家庭战争又爆发,寡居的石太太一旦和石青吵起来,家里欠缺缓和场面的角色,导致一点口脚开始的争执往往像炸药引爆,结果每次都相当惨烈。
因为是他们从小到大的朋友,白羽很清楚,小赭一向都站在母亲这边帮声帮气,也因此石青总是顶嘴,吵到决裂就离家,无处可去就来砖屋暂住,每回都是白羽不厌其烦地听他数落。
「小赭是被我影响才学坏?她从小就很会装假了,无所谓,在我家会演戏才能住得舒服,我没想到她装也就算了,连对人下药的事情都做出来!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能放弃她,就算全部人都不要我也没关系,反正我是多余的,我要做什么都没人管得着!」少年愤怒地摇头跺脚,想要挣开朋友的牵制。
「阿青,别说傻话。」
「莲回来了,她需要你,你不管她的话她会死,所以这回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这个世界,这个制度,这个村庄和这个家,就算把小赭找回来,也会毁了她,就像我已经无可救药,小赭讨厌我,可是她不知道这个吃人的规则,我就是放心不下,我……」
石青连串话都压低了声音,只有在旁的白羽能听清,他斜调视线冷冷地瞥了石太太一眼,对于那回视中冷漠挟带一丝轻蔑的目光头次反抗地还击,拖着石青进到厕所,揭下马桶盖将猎物推坐其上,摀住石青嘴巴再往肚子送上右拳,流程顺畅得令人措手不及。
拳头打下去时对方的腹肌本能绷紧,白羽犹不解气又补了一下。
好痛!痛毙了!从没看过这小子打架,怎么拳头有如棍子般打在胃上,白羽不是只喜欢蹲在屋子里看书吗?
石青错愕中的唯二滴眼泪是痛出来的。
总归不是破流那类行之有年的暴力分子,白羽只动了两下手就喊停,只是他出手时是用尽全力而已;他现在终于明白武斗派的小雅和破流热爱肢体语言的感觉,原来有些事情就是要透过肢体来沟通,果然比较不耗时,就是累了些。
「我怎么可能不管小赭?要说什么都等人平安回来再讨论。」
「现在你可不能逃避,只是遇到小小的困难,一定能克服难关的。」
「我才没有逃避!」这哪里是小小的困难?平生最讨厌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母亲,石青就算对着天空嘶吼到失去声音都无法说服自己,这种痛苦是正常的!
「自暴自弃也是一种逃避。」白羽洗完手,随意把水珠甩到石青脸上。
「我在艾杰利看过很多人,他们有的困扰是死也放不下的,也有再也没机会补过的,甚至有人为了一个虚无的伟大目标奉献自己的人生,也有很多人纯粹为了活得更好而努力,生活本来就是由困难和解决困难串连起来,你不要太陶醉在大家都欠你的幻想里!」白羽严厉地斥论。
尤其当那句话用生命危险和生存竞争代换时,感觉更加深刻。
「你怎么会理解我的心情!」石青抱着肚子咕哝道。
从小好友就是有主见的那型,读书自己读,上学守规矩,彷佛从不会有彷徨之时,这回去艾杰利学园不知学了什么东西,可以肯定的是那是白羽自己的选择,不像石青,从来都身不由己。不管他想尝试什么,所有人都说,你只会失败失败失败!
就算他觉得快要成功了,其他人也会说,那种没用的东西会了又怎样?
他无法确定未来,母亲又只会叨念,诅咒他一事无成,那种凝聚不散的嫌恶气氛,在在都让人烦闷!
「我的确不了解,我又不是你。」
白羽的话,好毒……
虽然从小被口头欺负到大,对这个人不留情面的直接也有所体会,但是没想到这时候连句柔性的安慰都没有。
「时间可以运用,我自然放不下莲,不过高村先生和亚眠先生会帮忙照顾她,破流和千虫会帮忙找小赭,你甭自己行动,免得到时候又要劳动大家去找你。」
白羽想了想,再补充道:「如果那个家真的待不下,那就来砖屋住好了,反正我家平常都是空着,住到下学期也没关系,不过别告诉石太太说是我教唆你,我想她已经够讨厌我了。」
石青愣着,手指将裤管捏得起皱,白羽忽然感到腰后一紧,整个人被冲力往后带,然后为了保持平衡又下意识向前扑去,千钧一发手掌贴着瓷砖止住跌势,怀里却拱进某团又热又湿的物体。
「笨蛋,你又不是无处可去,我和姊姊都说过会支持你的。」白羽抬起手,想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拍着童年玩伴的背部。
破流的脸蛋冷不防从门边窜出,对保持现在姿势既勉强又尴尬的白羽,露出意味说不得的笑,然后用气音传送感想。
「你大概不知道,女孩子在怀里哭诉的柔软感觉吧?」
破流,妳不要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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