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

　　白羽喜欢听传说故事，没想到听来的传说还是现在进行式！少年百味杂陈。

　　「会当上协会成员的，都是些被历史遗忘的存在，这也不足为奇，偏离常轨的事物，对社会来说，存在与否并不具备意义。反正这里说的社会也只不过是人类的地盘而已。那场发生在文明区的大洪水夺走无数生命，就算以我们这些协会成员的标准来看，也是异常显眼的犯罪事件。」

　　诺亚事件连住在西联市的白羽也曾透过历史书籍有所涉猎，因为这是震惊人类文化区的恐怖攻击事件。

　　三百年前中央星城并没有当今著名的空中城市，即架空一千两百公尺的水晶区，这是杰弗炎斯最繁华的前首都，却在一夕之间地盘塌陷，地下水脉暴露，水坝和河堤被一并炸毁，洪水灌入人口稠密地区，连同能源所的连续爆炸，造成十数万人死亡，无数科技发明损坏。

　　取名为诺亚事件，正是因为当时除了乘飞行船逃难的政府与少数上流阶层，大多数星城居民不分贵贱，不是躲在高楼顶层就是在漂流中捡回一命，但是和罹难的数字相比还是相当悬殊。

　　这个代号多少有讽刺的意味，因此不曾出现在正式历史教材上，但对新世界史小有兴趣或者杰弗炎斯出生的本地人，都知道当时动乱中的不平等待遇，以及连救难都无处着手的大灾景象。

　　其后，为了预防类似事件发生，水晶区才架高独立，关于建筑高度的限制也大幅放松，表现出星城人余悸犹存的心态，然而水灾肆虐过的地方因为难以整顿发展，渐渐退化成贫民窟，便是今日萨古的前身。

　　「犯罪？不是意外吗？」白羽读到的教科书内容注明是天灾意外。

　　「人为，一个长命族特级罪犯干的，现在还被关在『地狱』里，那次还真棘手啊！不过问题是，其实当时我在场，要让水别淹死中央星城的人民也不是办不到，但是我袖手旁观，因此历史上就留下大量死亡的纪录。」

　　广寒停下来，伸出纤纤素手指向烤兔腿，白羽只得无奈地拿给她。

　　「如同我之前所说，其实不管在不在协会，精灵王不会干涉生态发展。水往低处流，人类还不能在水中生存，这都是常态。协会虽然透过压制意外的扭曲来保持世界的平衡，但是对于已造成的灾害却会顺其自然。圣区世认为有太多不该死的人在那次水灾中丧生，说什么我有义务控制洪水让伤害减低。」

　　「难道不是吗？如果意外影响太大，人类的进步就会暂时停摆，或是严重地改变方向。」

　　「这就是比较残酷的地方，何谓『扰乱世界的异常力量』，标准正是用破坏程度来比对的，已经发生的伤害，不可以动用我们的力量恢复到原来样子，正如历史不能重来，无论是人类或者生态系。否则我是不是也要对人类求偿他们扰乱世界的代价呢？」广寒托着下巴懒懒道。

　　「破坏和重生早已注定好。没有当年的水祸，今日的中央星城就不会存在。协会只是治标不治本的系统，每回任务都会留下许多争议，其实也就是我在观察人类时常有的矛盾。新世界有太多想改变命运方向的人，下场大多失败，但是那些人的存在和革命也是命运的一环，偶尔也会出现险些革命成功的例子。因为三百年前没有救活那些人，中央星城可以说是被彻底破坏，连同一千多年来累积的污垢一起更新，这是我的决定，你觉得呢？」

　　精灵王反问一瞬被告知的命题过于庞大，以致内容近乎泛论的少年。

　　「我不希望看见有人死去，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挽回，用妳的说法，若当时妳救了那些市民，这也是命运的走向吧？已经被验证的过去才是命运，没人能决定好坏。可是也隔了三百年，怎么现在才重提又争吵起来？」

　　命运，这也是个备受争议的名词。白羽不太思考命运的问题，因为如何定义端看个人，他不把抗拒自己无法接受的现象就称为改变命运，若当真有命运，他就是个顺其自然的人，只因他认为命运是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现象，无论好坏，所以也谈不上违抗。

　　「历史会反复发生类似事件，或许下一次意外发生的时候，人又要面对相同的问题。」广寒的微笑有些莫名，她的视角从来都不和人类在同一点上，因此许多意见从她口中说出，涵义就有了变化。她的说法极容易被解释成，精灵王或协会这些存在主宰并窜改了历史，然而最终万有都是「大理」注定的型态。

　　「你认为已发生的事情才叫做命运，不过，未来也是可以被预见的。用个人的一生来举例太暧昧，宏观地来看，假设人类距离灭亡期限还有一千年，但是这个期限还未到之前，人类也有被灭亡的可能，唔，是很有可能，要是人类真的在预言前就消失，那么命运就被扭转了。

　　但是并非真的那么容易，很多人以为他反抗了命运，其实反抗本身就是宿命的决定之一，真正改变自身命运的人，从过去到现在都非常稀有。像前阵子，要是协会的人不管，让生物毒品发展下去，历史也会改变的，人类城镇大概这样就差不多了。」广寒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年？」白羽猜。

　　「三年，四大支柱地搞不好未达三年就先被毁灭殆尽。生物毒品之所以没有席卷大陆，也为环境条件不允许，第一以生态平衡的立场我就不答应，人类的部分也会有其他系统去干涉，这就是失败的革命例子，不过基本上也有成功的可能性。」
　　「世界末日要出现好像条件并不严苛。」白羽很有感怀地说。

　　「世界的末日条件很严苛，孩子，但世界并不等于人类的世界，而人类物种要消失不难，只是需要职业级的破坏，或改变遗传因子，从种子去断绝就可以了。」广寒很坦白地说。

　　「……」

　　「未来对你这样的小男孩而言似乎太沉重了，因为你们的生命实在太细小，一下子就消失无踪，开心地生活吧！像野生动物般，尽力地活着，然后死去，那么，也就没有特别的地方了。」广寒蠕动到白羽旁边，歪靠着他权充抱枕。

　　「其实妳很公平。」白羽本想避开，但是考虑过广寒的赖功后，由于对方是个置人类道德规范于无物的非人，无须顾忌所谓的面子，他还是省略攻防步骤，不然会更麻烦，就当成另一只颜色不同的千虫吧！说到这里，左肩还有另一坨负担，这种左拥右抱的感觉，完全无法令他高兴。

　　「我听过不少人都自己诅咒人类应该灭亡，人类是病毒，除了繁殖对地球没有任何帮助，不然就是贪得无厌的掠夺者，形容词还蛮多的，一时说不完。我想比起全人类的存亡权力，『我什么时候会死』才是大多数人比较关心的切身问题，这样诅咒自己的种族，和标明自己是万物之灵一样，好像都是说说而已。」是以白羽皆听听就算了。

　　「活到不得不灭亡那天这样不是很好吗？」广寒笑笑后把手贴到白羽脸侧，扳过他的脸，凝视着白羽的表情。

　　「所有的生物都是这样，所以就算是柔弱的人类，也可以期待他命运未知的部分。」

　　「妳若真的活过长远岁月，看遍物种的演变，不会很寂寞吗？」白羽不着痕迹地从广寒掌下滑出，就算号称精灵王，广寒的脸和身体还是正常女人的模样，过近的距离令他紧张。

　　「这倒是还好啦！除了有三个和我活得一样久的同伴，还可以随时成为不同的动植物或是原生动物换换口味，再说，个体会寂寞，是和种族比较的结果，对于独一无二的精灵王，我和其他精灵还是不同的，虽然孤独，也只是没有同种存在的对比结论。在大自然中并不会寂寞。」

　　广寒又冒出令白羽听不懂的音调，喃喃自语片刻，他只听见最后一句是以通用语言作结。

　　「……现在的人类变得寂寞多了，也变笨很多。」

　　神秘的蕴意，让白羽得以感觉却无从问起，门外却在此刻传来微弱的敲击声。

　　白羽移开身上两团沙包，起身朝小木屋门口走去，才拉开一点门缝风雪毫不客气扑进来，先是一只满布鞭伤血痕的手扬过白羽面前，接着找上小木屋的陌生人影摇晃几下倒向白羽。

　　衣衫褴褛的少年已无力支撑自己，严冬中穿着几近破布的衣着，裸露的四肢伤痕累累不忍卒睹，他勉强抬头望清开门迎接的人，被折磨得光彩全失的眼睛里，就算终于走到人烟地带，却不见险境逢生的喜悦。

　　「夏族人……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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