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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丽华人形 (1)
夜正猖狂,吐出浓郁毒雾,展场只是表象,实体却是在封印中历经了百年幽冷的黑夜之国。
泷清雅走得很慢,更不轻松,数度要白羽先行寻找目标,顽固的人依然顽固,于是两人只好放任身后黑暗处一列长长的影子跟着,用迟缓的速度推进。
除了泷清雅的伤,白羽对于前进速度倒无多大要求,毕竟他现在不求快,在一座复杂昏暗的地下娃娃馆中找一具人形,没那时间一一翻箱倒柜,加上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敲碎每块砖石。
现在只能靠推理和运气,曾为工匠的亡者要他们找的是名为丽华的人偶,那个名字不在白羽与泷清雅今日参观的记忆之中。
「喂,小雅,你要不要停下来休息?」
泷清雅唇边未完全拭净的血迹,凝固成怵目惊心的紫色,纵使白羽知道他没那么不经打,也不禁暗暗佩服他的忍耐功夫。
「不必,还是快找。」
不晓得天生还是后天养成,泷清雅将眼瞇成一线,习惯性地道出冷酷语气。
「可是,凡事又不是赶快赶快就能完成的。」白羽莫可奈何地苦笑。论占卜失物,镜占、水占,那是巫术学院的专长,自己亦是只闻其名的门外汉,要谈起追踪,培养出像浪游学长的法具「雏灵」却不晓得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了,难猜那丽华现下躲在哪里。
听名字倒挺像夏族,然而这个两千年来族群混血交融的新世界,拥有夏族之名不一定同样具备夏族之血,有也或许不浓厚,何况只是个名字?
时间有多紧凑,相对地白羽便要求自己得多冷静。
再坏的情况不过就是他们四人都葬送给娃娃馆了,无论如何,白羽还是无法把自己的生命想得如此洒脱,尽管相聚机会不多,他还是有珍爱的家人,料想默默、泷清雅亦同。
虽然和小雅一样想变强,动机却不一样,他只愿活得无愧己心,又不至于让身边的人担心,照目前情况看来,距离理想目标尚有漫漫长路。
「你要走到哪里?」白羽走得慢,慢得不寻常,忒看轻他泷清雅了。
宽幅袖子早在刚才化为包扎布条,裸露两条手臂,泷清雅轻而缓地调整着身体机能,受伤中也有带伤的行动方式。
「你看过狩猎吗?」白羽牛头不对马嘴地反问。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就要先发制敌。」
其实魔法技术和他所钟爱的绘画很像,元素如颜料,如何从中调和出他所娴熟的色调,明确地调动颜色使其成为爽利笔触,除了勤劳练习,另外就是手感的突破。
一旦抓到诀窍,想进步就容易多了。
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侵略,如火。
忍不住朝泷清雅的方向投去一眼,破流老念自己不是防就是躲,干脆和阿七结拜去算了,飒然壁本来就只是风系的初阶防御招式,他只不过是按部就班而已。
「干嘛笑得像白痴?」不能怪泷清雅离□□少主的修养愈加遥远,实在是身边没有适合的养成环境。
「因为我发现,就算嘴巴上爱说什么我在本家如何的,小雅还是很可爱啊!」
白羽加深了脸上碍眼的笑容,深红的火流缠上右臂,拟作蛇态腾动,遥空一指,栖息在身上的火焰流窜尽出,从两侧分出翼状火网,炽热的白辉割裂黑暗,穿过泷清雅身侧,扑上正欲从后方偷袭的数具人形。
望着在火焰堆中挣动哀号的人形,白羽却不留情,他就算发挥生死关头的潜力,也没有乾坤一掷的厉害,少年感到悲哀。
在黑暗中不得已和泷清雅并肩作战,白羽奇怪自己为何在初见泷清雅的第一眼会有威吓排斥的感觉?当时的他对泷清雅几乎一无所知,而对方甚至也没有任何叫骂的举动,虽然直接就来了攻击。
即使心理上不畏强权,但看到一头凶猛野兽人本能就会想跑,那时的小雅,或许就有这种气质吧?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当时双方还不熟识的时候,会是小雅□□少主威仪指数最大的巅峰期,后来虽然一次次透过威胁、讥讽、旁人崇拜谄媚以及泷清雅自个儿闲聊中,慢慢认清他的来历,似乎对挽救泷家此一名号的价值败坏趋势已经嫌晚了。
忘了他们同年。
午夜梦醒之时,也时常怀念着曾有的一个同龄朋友。
浪游学长、妖藻学长待他虽好,实力背景则差异过大,虽然藉由他们引入了和许多奇才接触的机会,毕竟不够亲切。
至少白羽单方面地存有敬畏的距离,若对方也有所保留,距离加距离更加恭谨,他和那些学长相处愉快,以一个学弟的身分却不进犯,但也因此只能在距离之外观看。
或者,他潜意识中仍不放弃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同时也是赌上性命的挚友。
他一度只将破流列入考虑,却是没想过还有一个泷清雅。
事态在未来会导入这个情况吗?
白羽正是为此而笑,太幻想了,所以想笑。
泷清雅可对他厌恶得紧,自己对背景隔阂太大的人也没有兴趣,这是他能和破流自然相处,对泷家少主却多了一层防护罩和奚落的态度。
话说白羽此人大略是不会有轻易承认自己的抬杠本质,以及对于男生没有和颜悦色价值这种偏见的自觉。
「如果你在你哥的地狱训练下练好天极武刃,没道理我不能在娃娃馆的结界中学会雀帝火焰耀的技巧。去A路线展区,这里的路径都被大洞打穿了,变得乱七八糟。既然那怪物是占星庭工匠,文献里或许有关于他或丽华人形的纪录,就算是交易或货运笔录都好。」
安卓尔说他爱欺负人,并且还不分男女,或许真是如此吧!
「小雅,既然你老是笑我娘娘腔,这回就我保护你好了。」白羽气定神闲地从口中吐出最后一个「了」字。
这肯定是泷清雅出生以降听过最诡异的冷笑话,比几年前泷星凰忽然良心发作给他开了一场和其他星城男孩同样正常的生日舞会还好笑!
敢藐视他能力的人早在第一秒就被他用精卫切块喂蟑螂!
就连死鱼眼一双的大哥也只会要他保护好自己,以免养出了依赖性。
泷不屑受人保护,他们只仰赖自己的能力,失败了就没有退路,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白羽会这样说,只是基于理想主义的道德和幼稚的正义感作祟而已,但是……
但是胸口无来由的浅浅酸感偏生令他不舒服,明明痛在肋骨,怎么那种陌生的感觉更强烈?
泷清雅扯着嘴角,五官排列着两种讯息:怀疑与不屑。
先前强烈的忧惧不安,和泷清雅谈话调剂后冲淡不少,白羽放松始终紧抿的唇边,于是乎,具有挑起泷清雅及一干他人敌对意识的浅笑又重返他的脸谱上。
感觉有点像,可是差异又很大,到底为何觉得相像,难道只有年龄相同这点吗?
安卓尔……
『你对别人好是一种礼貌性拒绝,因为那表示你不会对他们产生最深的信任,你或许没发现,白羽,你喜欢用捉弄的态度来表现好感。可是你对喜欢的人好,不喜欢的人也好;又对喜欢的人不好,讨厌的人更不好,如果不是和你很熟的人,大概是看不出来吧!』
喜欢绕口令似说话方式的老友,他只能追忆的故人,现在想起每句话都变得刺伤般的清晰。
『可是我对你很好呢!我可不曾欺负你,虽然姊姊只要我对女生好一点。』
他记得当年自己这么回答的。
『因为我们气味相投啰!你个性虽然温柔,但那其中总带着点残酷,袖姊说那是她的错,所以要我当你的镜子,看照你。』
『安卓尔,看好你自己就够了,小莲还等着和你的约会。年纪轻轻就谈恋爱,道德败坏。』
『你还敢说我?其实你自己在村里还不是有人对你……』
『对不能负责的东西温柔才是残酷,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比起什么都没有,人就喜欢这种温柔。』
那些对话像黑翼蝴蝶般拍飞着粉碎消失了,白羽忽然惊醒,意识到他身在凶险变化的现场。
安卓尔那狡猾的一笑,白羽迄今难忘,彷佛暗示着什么,那家伙其实才是姊姊的头号崇拜者,若非太热爱钢琴只怕要和他抢起画刀拜师学艺了。
事过境迁,每个人都改变了不少。
失去镜子的他,做任何事情都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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