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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初四那天顾冬藏早早地起了床,出去买了包子和豆浆,回来时发现季宣也起了。
看时间才八点不到。
季宣放假的时候一般都会睡到十点以后,今天倒是反常。
两个人快速吃完早饭,见季宣找了件薄薄的黑色风衣穿上,顾冬藏皱眉道:“小心感冒。”
季宣拉了拉衣领给他看,“里面穿了两件毛衣呢,冻不着。”
“昨天那件羽绒服不挺好的?也好看。”
“走吧,不然就太晚了。”
于是顾冬藏也穿上他那件快穿了整个冬天的黑大衣。
季宣回头看了看,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嗯?”顾冬藏不明所以。
“沾了点白棉絮。”季宣笑着说。
顾冬藏脸红了,他觉得季宣温柔得不像话,而这种亲密的举动,不该是恋人间才有的吗?
出了小区,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季宣坐上车对司机说了个目的地。
顾冬藏一听就石化了,连转个头都会掉石头渣。
季宣全身放松地靠在后座,“我没给你说过吧。”
顾冬藏张了张嘴,却没说半个字。
季宣斜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啊……没,没什么……”顾冬藏听见自己那变了调的声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季宣苦笑道:“不是我那个拍档。”
啊?不是?等等,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顾冬藏继续找地洞。
季宣闭上眼,“是我爸妈。初一的时候,单位组织出海旅游,结果发生船难……就去了。”
“怎,怎么会……”
“当时挺轰动的,死亡三十多人,其中有几个尸骨无存。我爸妈的尸体是找到了的,花生他爸就……哦,花生是我发小,以前就住在我家对面,他父母和我父母一个单位的……他父母也在那场意外中去了,只找到了他母亲的尸体……”季宣小声地,尽量平静地说。
但那交握的双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顾冬藏心里一紧,想去握握他的手,一只手都伸了出去,临时却犹豫了——
这样会不会太突然?
于是手就那么悬在半空。
季宣挤出微笑,主动拉住顾冬藏的手捏了一下,“都过了十几年了。”
顾冬藏用另外一只手包住他们俩相握的手,“但是你还是会难过,对吧?”
“没那回事,我都忘了。”
“怎么可能忘……”
“我说忘了就忘了。”
“你骗不了我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你?”季宣不服气。
“因为你一紧张就会用左手抠右手的指甲。”
“哈!我左手被你拉着,右手在这里!”季宣得意地抬起右手,一脸胜利的表情。
“你在抠我的手指甲。”
“……”
来到目的地——南山公墓——已经过了九点。
晨雾渐渐散去,晚一点应该会出太阳。
“今天天气不错。”季宣在公墓门口的小卖店一边挑白菊一边说。
“来点纸元宝吧,烧给下面的人搓麻将。”老板说。
“嗯,我妈最喜欢搓麻将。”
一共买了两束白菊和好大一包的香烛纸钱和元宝,季宣对顾冬藏笑,“他们收到后肯定觉得发财了。”
顾冬藏也想笑,但却觉得嘴里太苦涩,完全笑不出来。
季宣把白菊和香烛纸钱都扔给他拎,“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大过年的见长辈要开心点!拎好了,见面礼。”
顾冬藏忙用双手将他们捧起来。
季宣满意地背起手走在前面。
南山公墓修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刚刚圈地修建的时候还只是很小的一块,渐渐地越扩越大,几乎占了大半个山头。
季宣带着顾冬藏走到B区,登记的时候发现自己父母的碑号那已经打过勾了,正觉得奇怪,迎面走来两个人。
高烈和花生。
高烈一见季宣就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好巧。”
花生则只是不冷不热地抬了抬手,“你来晚了,叔叔阿姨的碑我都擦了。”
花生父母的合墓和季宣父母的紧挨着,当年还是局长亲自做的决定,说是花生爸没找着,让季家两老继续做花生妈的邻居,才不会孤单。
这些年季宣不在家乡,花生逢年过节上坟的时候都会帮忙洗洗碑烧烧纸,不清楚的人还以为花生是季宣家亲戚。
从这点来看,花生这人除了经常性嘴碎和太爱挑剔以外,还真不错。
季宣和他的遭遇太相似,而后各自的遭遇和经历又不大一样,他们之所以合不来,说穿了,是彼此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和羡慕因素在里面参合。
这个觉得那个人怎么可以如此放肆的生活呢,那个又觉得这个人做什么事都畏首畏脚地没意思,互相看不对眼,也没找过原因。
好在季宣已经想通了,此刻他笑得很真诚,“谢谢你啊,花生。”
花生那边似乎还有点没通,理都不理他,转头打量顾冬藏。
季宣往顾冬藏身前站了一点,“我来介绍……”
“丘航,”花生不等季宣说完就对顾冬藏伸出手,露出那种十个人看了九个觉得骨头酥的笑容,用眼神指了指身边,“这家伙叫高烈,请问先生贵姓。”
可惜顾冬藏是十个人里最后的那个笨蛋,只是木木地和他握手,“你好,我叫顾冬藏。”
花生拽着他的手不放,大大咧咧地上下摇晃,“我们是季宣的老同学,你呢?是季宣的朋友?还是同事?不对,一般不会有同事会陪人上坟,那你们是朋友?老朋友新朋友?怎么认识的?”
面对这连珠炮似的问题,顾冬藏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看他,又看看高烈,轻轻地皱起眉头。
高烈一见顾冬藏神色不对,忙把花生的手拉开,“不好意思啊顾先生。”回头轻轻呵斥道,“没礼貌。”
“你又教训我?我又不是你家小孩!我和你同年,同年!”花生不服气。
季宣碰了碰顾冬藏,“怎么了?”
顾冬藏突然说:“我见过你们!”
“诶?”花生愣住。
“你们都去酒店找过季宣,是去年夏天的事了,时间有点久,所以一下子没想起来。”顾冬藏笑得很憨厚。
其余三个人都很无力。
回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用得着配上那种苦大仇深的表情吗?
“顾先生真……真认真。”高烈实在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季宣现在该不会就住在你家吧?”花生还是不放过顾冬藏。
老实的大个子点点头,花生立刻露出奸笑。
“走了走了,”收到季宣投来的求救眼神,高烈勾着花生的脖子往B区外面拖,边拖边回头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下次有机会再聚。顾先生,阿季拜托你了。”
顾冬藏站着傻笑,“好的好的,放心吧!”
季宣不耐烦地朝高烈挥挥手,拉着顾冬藏往前走,还嘟嘟囔囔,“为什么要拜托你啊?”
顾冬藏犹自感叹,“为什么你的朋友都长得那么好?”
“哪里好了?”
“个个都像明星一样,相貌好气质也好……”从侧面看季宣好象有些不高兴,忙加了句,“当,当然,你比他们帅!”
虽然对于顾冬藏来说是实话,但季宣显然不大受用,只是哼了一声,带他走到墓地第二排的最里面。
他指着一座合墓说:“这是花,嗯,丘航父母的。我在车上说的发小,就是他。”
又指了指旁边一座,“大过年的,估计在下面煮汤圆。”
虽然花生已经把两座墓碑墓台都清洗过,但季宣还是打上水给自己父母的重新洗了一遍,顾冬藏帮他把香烛插好,又把白菊摆在前面。
季宣点上香烛,闭眼半蹲在墓前。
顾冬藏静静地站在几步开外。
附近没什么人,偌大的公墓B区只有比较远的地方还有一家人在上坟。
一对烛烧了快一半的时候,季宣带着顾冬藏去指定的地方烧纸钱元宝。
烟熏火燎中,季宣突然开口,“身边的人都死了,我还活着,这叫什么?命太硬?扫把星?”
顾冬藏手一抖,差点没让火星溅到身上。
“你看,先是我爸妈,然后是钟林,和我关系太近的人好象都出事故了……”他停了一下,然后轻笑道,“你怕不怕啊?”
“啊?当然不!你别迷信了,什么扫把星……只是,只是……”傻大个子有点词穷,“哎季宣,你,你别难过,他们都希望你好好地生活。”
“只是什么?”季宣追问。
“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想啊。”季宣不打算放过他。
顾冬藏又掐了一叠纸放进烧纸炉,认真地组织着语言。
季宣催促道:“快点想。”
顾冬藏用没拿纸的那只手抓了抓头发,“我不会出事的。”
“嗯?”
“我不会比你先死的。”
“那就是咒我先死了?”季宣好笑地看着他。
顾冬藏脸色大变,慌张地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宣摊开手,“烧完了,回去吧。”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你别想,想太多,迷信的东西不能信啊!”顾冬藏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急急地解释。
墓前的香烛已经燃得差不多,季宣双手合在胸前拜了几下,突然拉了一下旁边的顾冬藏,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说:“爸,妈,这是顾冬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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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看龙抢 终于知道为啥那么多人萌兔子雷了^ ^
关于老季父母不在人世 最开始高烈在酒店找到老季的时候 也写了一点暗示
呃 好象也是比较隐晦......-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