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掩重华

　　八、
　　一路风尘。
　　到得襄阳，段然找了一间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欣赏这座城池的车水马龙。
　　曲伐冰问：“我们该从何入手呢？”
　　段然故意问：“不知道啊，偌大的一个襄阳武林。你说该怎么办呢？”
　　曲伐冰想了想：“如果怀疑对象是武林盟主的话，那就不好去风波庄了。可是一定要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主持大局，不然凭我们两人难有作为。”
　　段然笑问：“找谁好呢？”
　　曲伐冰道：“武林的事你比我熟悉。”
　　段然道：“可是武林盟主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合谋者。万一一脚踏进贼窝，那不是如同送入虎口。”
　　曲伐冰道：“难道就坐以待毙吗？”
　　段然笑：“也不尽然啦。既然盟主的嫌疑最大，那么平日和盟主不和的人嫌疑自然就相对小啦。”
　　曲伐冰道：“那是谁？我们快去找他啊。”
　　段然道：“和盟主最不和的人叫王征南，他是襄阳威远镖局的首领。”
　　曲伐冰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迟一步的话就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段然道：“是呀，我也这么想的。可是所谓一动不如一静嘛，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来找我们的。”
　　曲伐冰奇道：“为什么？难道你事先和他说好了？”
　　可是他们明明一直在一起，哪里也没有去过啊。
　　段然心内暗笑：王征南喜好男色可是出了名的。之前王征南居然对段然都动了色心，被暴打了一顿。曲伐冰这么个名闻天下的美男子到襄阳来，他还能不蠢蠢欲动吗？
　　正说着，果然有人通报，说威远镖局王征南求见。
　　曲伐冰更加佩服，想不到段然不仅交游广阔，而且神机妙算。
　　王征南见到段然一阵寒暄，然后道：“段公子，你太不够意思了，上次你来襄阳，老夫可没有薄待你啊。这次来了怎么不赏光到府上走走？”
　　之前王征南生患奇症，专程请名医段然来治疗。其实是花柳病的一种，段然狠狠敲诈了一笔钱，才把他治好。谁知他病刚好就起色心，意图不轨，被段然又敲诈了一大笔钱。这王征南从此怕见段然。想不到为了一堵传说中第一美男子的容貌，再次冒着生命危险前来。
　　曲伐冰见此人五十岁上下，生得肥头大耳，满面红光，但举止轻浮，不似有道之人，但还是行礼道：“晚辈曲伐冰见过王前辈。”
　　王征南连连惊叹：“这就是传说中的曲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一表人才啊，哈哈哈！这个房间的香味一定是曲公子带来的吧？老夫早就仰慕于曲公子的文风人品，很想交你这个忘年之友，不知曲公子是否有意到寒舍一聚呢。”
　　段然冷笑：“伐冰可是在下很重要的朋友，王前辈可要手下留情啊。”
　　忍不住警告这个老色鬼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不然真是辣手催花啊。
　　王征南笑道：“段公子太小心了吧，好东西就要拿出来一起分享的嘛，一个人藏着，别人都看不到又有什么意思？所谓独乐乐不入众乐乐嘛，是不是，曲公子？”
　　他以为段然和曲伐冰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心中不乏羡慕之情，年少英俊就是好啊。但既然是同道中人，又何必藏掖呢。
　　曲伐冰立刻知道这是另外一匹色狼，而且是一匹年老色衰的色狼，虽然恶心，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也足够让人佩服的了。
　　当下正色道：“王前辈误会了，曲某和段公子只是君子之交，曲某并无断袖分桃之癖。不过晚辈和段公子有一件事希望得到王前辈的帮忙，希望前辈能够慷慨相助。”
　　王征南连忙道：“好说好说。曲公子有什么事尽管说好了，我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说。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老夫觉得你就像我的儿子一样亲。”
　　王征南妻子早丧，之后便没有续娶，所以也膝下无子，看到貌美的年轻男子，便都调笑地称为儿子。
　　段然、曲伐冰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不过隐瞒了于鉴未死的事实。
　　王征南听后，激动地道：“难怪近来襄阳武林人人自危！老夫老早就看穿了王克的真面目。那种人能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果然是利用歪门邪道。为武林除害，是我辈中人不可推卸的责任。二位信任老夫，老夫再荣幸不过了。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的好。不若这样吧，烦请二位公子移驾到老夫府上，以来方便我们沟通商量，二来也方便保护二位的生命安全，万一二位也被人暗害，武林正义不是更加无法伸张了吗？在老夫的照顾之下，相信没有人敢动你们一根寒毛。”
　　段然冷笑：“前辈厚爱，晚辈谢过了。不过在下和王大公子有约在先，王盟主固疾又发作了，明天开始要到风波庄为王盟主诊治疾病。”
　　王征南道：“你们到风波庄不是羊入虎口吗？”
　　段然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王征南还要说什么，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难道我喝多了？
　　曲伐冰问：“怎么？”
　　段然一笑，伸手表示噤声。然后抬起王征南的头问道：“你知道药人的事吗？”
　　王征南迷迷糊糊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失踪。”
　　段然喃喃道：“他果然不知道。”
　　双掌一击，王征南便醒过来，奇怪道：“刚才怎么了？”

　　王征南走后，曲伐冰问：“刚才你对他做了什么？”
　　段然一笑：“不是只有幽冥府懂得控制别人的神志。”
　　原来房间的花香和酒菜中都被暗暗下了迷药。不过他事先给曲伐冰服了解药。
　　曲伐冰道：“这样的话你不是轻易就可以操纵别人？”
　　段然道：“也不是那么容易。幽兰香虽然可以让人迷失神志，但要在当事人完全放心的环境里才好发生效果。王征南也算是个高手，若非他因为垂涎你的美色而逐渐丧失戒备之心，未必能够成功。”
　　曲伐冰道：“你早就决定要去风波庄了，为什么不和我说？又为什么要和王征南虚与委蛇？”
　　段然道：“不过想确定一件事。如果盟主要做药人的话，怎么不把他一起做了呢？真是太可惜了。”
　　又道：“明天我要去风波庄，我在襄阳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到时候我把你安排在他那里，你可不要到处乱跑。王征南可不像我是谦谦君子，要是他找到你可就不好了，知道没？”

　　风波庄。
　　王却早已恭候多时，见到段然便抱拳道：“段公子，我们又见面了。这次沈勤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段然笑道：“王公子，你好。沈勤这小子听到风波庄腿都软了，怎么还敢来？王公子，凡事不可逼人太甚啊。不过你放心，沈公子对在下还是很信任的。在下一定会努力帮你美言几句。”
　　才怪。段然最喜欢的就是破坏王却的好事。助人却不利己的事他才不做呢。
　　王却冷笑：“我放心得很。家父就拜托你了。”
　　段然便进入内室为王克诊疗。刚进门，一股清新的花香便淡淡袭来。看来控制神志的方法都大同小异。
　　段然为王克把了把脉。
　　王克武功高强，但早年曾因练功走火入魔，伤了经脉，每到冬令时节便会病发，犹如身处冰窖，浑身发抖难止。如此要熬上一个多月才会慢慢消失。
　　段然对于此类事件特别上手，别传了他一套呼吸的法门，从气息开始调节周身运转。对于减轻痛苦大有裨益，经年累月就会恢复正常。段然的名声在江湖上传开来也是通过这件事。
　　段然对王克说：“盟主的脉象不规律且急促，可是并不像是旧疾复发。”
　　王克道：“老夫也觉得不像。自从段先生为我调理气息后，老夫就日渐恢复。可是这一两个月来，老夫常觉得心慌、急促、多梦的现象，甚至有时候会出现幻觉。这与当年走火入魔之初的状况很相像。所以老夫才希望段先生再为老夫诊断一番。”
　　段然心思一动：“盟主说多梦，请问可还记得梦中的情景？”
　　王克道：“也不过打打杀杀。”
　　段然问：“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王克想了想，摒退左右才道：“有时候会有一阵笛声传来……一个红衣女子……”
　　王克这种地位的人梦到女子实在不方便对人言，但事情确实有点不对劲，只好都说出来了。
　　段然追问：“红衣女子？多久见到一次？”
　　王克道：“不知道，这么算来，大概十几天那女子就会出现在我的梦中。那女子吹着笛子，明明就在我身边，可是我就是看不清楚她的相貌。”
　　段然道：“啊，对了，盟主，您床头的这盆幽兰是谁送的？”
　　王克道：“是舍弟。老夫近年对花草颇感兴趣。段先生以为如何？”
　　这花通体艳丽的红色，花瓣张牙舞爪地生长，连叶子也红得热烈。
　　段然道：“段然也对奇花异草颇感兴趣。不知盟主是否愿意忍痛割爱？”
　　王克一愣，但随即爽朗道：“花好也要品者高，既然段先生喜欢那就最好了。”
　　王克毕竟气度宏大，虽然喜欢这茂兰，听说价值千金，但兰花和人才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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