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记

作者:淡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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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翌日张紊得了个闲,扑进后院,在林嵋儿闺房底下学猫叫,丫头把窗户一开,饶有意兴地问道,“张小相公,找我家小姐么?”
      片刻后丫头的头上又探了颗头出来,“张兄,我听我爹说你去帮任检校抄书了,怎生得空?”
      张紊索性往地上一坐,怨气冲天,“烦,真是烦。”
      林嵋儿一掌把丫头那颗头摁去一边,施施然转出来,还拎了一帕子的零嘴,作洗耳恭听状,“不妨直说罢,是庾定胥对你做了甚,还是你对他做了甚。”
      张紊斜她一眼,“看你这三姑六婆的模样。”
      “看你这怀春少女的德行。”
      张紊怒了,“我哪里怀春少女了!”
      “印堂泛红,动辄含嗔,张小相公你自己打量打量,岂不像个小娘子?”
      张紊居然不能反驳,落落魄魄的一叹,“我今年廿好几,不能自食其力,还要靠庾定胥养着,实在惭愧。”这话要是他父母管家奶娘听见,只怕当即就要泪湿青衣,感慨他终于成人懂事。
      林嵋儿无动于衷,不过轻轻一哼,“你的事不算事,我的事,才叫大事。”

      (此处省略244字)

      庾定胥虽说向来自律,可清晨起床是日日艰难,纵是醒了,也是个神鬼不侵的棺材脸。张紊不同,此人虽说顽劣,可早睡早起,纵是夜里不睡早晨也醒得了。
      话说这日是庾定胥轮休,他是心满意足地睡到了辰时末刻才醒,一睁眼,就见张紊直直挺在帐子外头,脸朝着他,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不知在发甚么愣。
      看他坐起身,那人笑说,“表哥你起来了,任检校说你今日轮休,便也放了我一日假,叫你陪我出去转转呢。”
      庾定胥撩开帐子,正对上他莫名激亢的脸,颇奇怪的打量他一番,应了一声。
      张紊倒像是吓了一跳,摩拳擦掌道,“表哥你真陪我出去?”
      “如何?”
      张紊围着他打了几个转,忽然呵呵笑着跑了出去,庾定胥不管他,一看盆里打好了水,帕子拧好放在一旁,想来是张紊做的。便再自然不过的抹了脸。
      一面暗自忖度,心下窃喜:舅舅,墨魁未曾伺候过你,小侄就要先享这福了。
      他洗漱完,张紊又奔了进来,只见他端了馒头浆汁,稳当地放到桌上,“表哥,请用早膳。”
      语气温柔体贴,脸上笑意融融,装出了副乖巧懂事极了的样子。

      张紊还真以为庾定胥是陪他去玩的,出门良久仍是乐陶陶的,他表哥在前面引路,朗朗乾坤都在脚步中,走起路来衣摆生风,英气逼人,可走了半天他也还是声也不吭,既不说停,也不说去哪,直逼得张紊终于忍不住了。
      “表哥,这是要去哪里?”绍兴城里和杭州城里,并无什么大不同,大抵是些客栈茶楼、戏苑酒馆,张紊扫一眼便扫完了,借机一掌牵住庾定胥。
      只觉庾定胥有挣脱意图,赶忙又捏紧一分。
      庾定胥回头,略略无奈,“先去扯布为你做几件换洗衣衫,再往画梅斋一趟,我有些公事要办。”
      张紊把嘴一扁,“不说陪我来转转的么。”
      庾定胥正气凛然,“你现下不正在街上?”
      说话间他剑眉微蹙,说不出的气概。
      把张紊看得一闪神,心神一荡,噎住了。
      直道了声乖乖!暗啐自己没定力。
      岂知时日最是易裁,他们脚程上耽搁小半天,裁缝量测去了小半天,午时等饭去了小半天,庾定胥公事一完,日暮西斜,街上业已荒凉了。
      庾定胥看他着实不尽兴,耐着性子哄道,“好歹这条街你也转了个来回,有看中的么?”
      张紊登时来了气力,遥指前方颜氏正楷黄旗,上书“绍兴佳酿”,也不假意推诿,“自然是相中了此宝地土产!”一面佯装着吸了吸口水。
      庾定胥看他乐呵,也不由得龙心大悦。想当初,他甫遭劫难时,乃至十日前,他都像是折了爪牙的恶犬,亦或是拔了毒牙的龙蛇,教训是到了,可模样却是说不出的可怜。
      偌大个人、一介清秀公子,抱着个黄汤坛子兀自欢快……
      那便是张紊,这人随性得很,糊涂得很。庾定胥默默走在他后头,视野里也只得一个他,只觉人若有来生,也不过尔尔。

      晚间纳凉,张紊找任检校借了荷叶杯,死皮赖脸拉着庾定胥要喝酒,几杯下肚,话也多了起来,话一多不免劝酒,这一劝,连累庾定胥也不当心多喝了两盏。
      丫头在外头探头探脑,嚷嚷道:“庾大人在么?庾大人,老爷请你过府一叙。”
      庾定胥视线略略晃荡,撑着石凳起来,“莫喝了,早些歇息罢。”
      张紊酡红着面目,婉转看着他,一双眸子微波荡漾,似有千言万语。月色将这人洗出身艳异银白,眼睛里些许狡黠,些许浪荡,灵动极了。
      庾定胥险些移不开视线。
      “我晓得的……”这声音也软软的。
      庾定胥深深看他一眼,便跟着丫头走了。
      张紊这边,目送了他出去,自鼻子里轻轻一哼,“榆木疙瘩!”

      (此处省略1023字)
      这正是:庭花如有意,留艳待君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来说庾定胥,这正人君子是真可怜,莫名其妙被他表弟一通胡乱引诱,幸好灵台被泼了盆冰水,及时抽身,不然到明日,要悔青了肠腑。
      他确实爱慕张紊已久,只是从前张紊是个人人宠爱的小少爷,后来是个惹人嫌的纨绔子弟,两人间又不晓得何时积了隔膜,各不相干。岂料不知哪里冒出一个鳖精,生了一番事,阴差阳错把张紊送到了他身边,于是日夜相对,如近水楼台……
      可他既冀望张紊的真心,又怕他的真心。须知张紊如今是落难,如若日后一切还原,今日情意还留得几分?私心里,他只愿鳖精永永远远抢着他的身份,好让他把张紊这一整个人,完完整整的独占住。
      张紊不知道,庾定胥脑里心里这些有违道义孝悌的念头生生地在他体内燃了一把火。
      足可燎原之大火,经不起一再撩拨。

      隔日再见庾定胥,张紊板着脸,理也不理他。
      庾定胥倒没话找话。
      ……
      “表哥,你对着我说那个案子甚的,我不懂。”
      庾定胥看他终于开了口,眉间略略多了些受宠若惊。
      张紊颇为抑郁,“表哥,几时去找个降妖除魔的道士法师来?”
      庾定胥神色不变,可张紊如何看不出他不悦?
      “这事你不必急,我会尽早解决,让你一家团聚。”
      张紊心里一甜,语气无奈,“不是我,是林嵋儿。”

      林嵋儿病了。
      卒心痛,好的时候还能踢踢花毽,一犯病就如死人脸色,蹙眉叫痛,凶险时,刹那间便昏厥过去。
      衙门里都晓得她病了,只是男女、亲疏有别,俱不曾踏进过她闺房。众人口中论及她种种寒症,都是从丫头那听来的,如何如何诡异,怎样怎样少见。
      张紊同任检校请了假,拽了庾定胥,二人促膝坐下。
      遂把林嵋儿那大事和盘托出。
      原来林知府虽说让她读书认字,当小子一般教,夫家去世后,也不顾理法将她接回娘家。但是,想她十五岁嫁人,廿岁守寡,及至今日,已有近十年,十年间她一步也未踏出过家门,为什么?概因她父母怕她惹人指点。
      如此可见,林知府看似开明,其实也保守严厉。
      因此自她夜夜与陌生男子私会梦中后,自然惶恐得不敢同家人讲半句。十年深院,她身边既无闺友,亦无能说话的,须知那丫头还小,如何明白情欲之苦?
      梦做得多了,自然会怀疑并不是梦,她苦于无人商量,只有同张紊诉苦。
      张紊当下便疑是妖怪作祟,劝林嵋儿道:“这事透着奇诡,你还是同你爹娘讲罢。”
      林嵋儿长长叹气,“我爹娘为我操心了半辈子,指望我守着贞洁牌坊,不惹人闲话,我怎么好意思说这样丢人的事?”
      张紊初时还笑,“你好意思打听我和表哥房中事,却不好意思说你自己的事……”
      林嵋儿戚戚然一叹,“父母纵不求子女权势盖天飞黄腾达,也愿子女品性良好,我对别人可以没脸没皮没心没肺,但这些事,一件也不愿传去我爹娘耳朵里。”
      张紊教她说得心里一紧,酸酸涩涩,怔忪半晌。
      “你放心,我绝不会将你的事到处说。”
      这是他头一回对女子认真承诺,立誓护她名声。
      杭州城里,兴旺茶楼,两个世家公子说着闲话,一个说,“张兄不在,都没有甚舌根好嚼的。”
      另一个□□着,说道,“是了,光听他说他的风流事都够我们解闷的了,尤其那些自称卖艺不卖身的小娘子,床上事最令人心动。”
      张紊则在绍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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