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九歌/秦时明月]悲回风

作者:纪辞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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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话:衣带流光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这句话放到月神和烛幽的身上再合适不过。烛幽处心积虑地想逃回新郑,结果被月神摁得死死的——她打不过月神,再加上身上有伤,不得不满腹怨怼地跟着她回到了云梦泽,她想着韩非那里还留有她的传信青鸟,想联系总是能联系上,决定不急于这一时。
      回到大本营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梳洗,去见东皇太一,东皇不痛不痒地夸了她几句,就打发她去潇湘谷。烛幽倒是很惊讶月神居然没有告她一状,看到她平静的模样,心里稍稍有点别扭,向她也行了礼便急忙离开了。
      阴阳家内部以幽蓝为主,点缀以白色和金色,神秘而华贵。宽阔的走廊由星河铺就,两旁燃着暖黄色的灯,用术法加持过后的墙上流动着星图,巡逻的傀儡们贴着墙排成一列,悄无声息地飘过。这空旷的空间里只有她的脚步声,咔嗒咔嗒一声接一声。而潇湘谷不一样,它在云梦泽更深处的地方,终年云雾缭绕,时时下雨,一大片竹林环绕下,几乎与世隔绝,空气里常年漂浮着些许腐质的味道。
      烛幽从胧车上下来,踩在铺了一层竹叶的地上,没有撑伞,任由细密的雨丝软软地落在她的身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入口已经换过了不知多少次,反正这次的入口和她印象里的相距甚远,所幸阵法没有变幻。层层修竹渐次移动,为她挪出一条路来,路的尽头是一片竹屋,檐下每隔几尺就悬了一个铜铃,有雨滴落下或是风吹过都会有清脆的响声,让本该寂静的这里不那么死寂。她沿着蜿蜒的小路走进去,湘夫人就在她常坐的地方坐着赏雨,喝茶。
      “师父。”烛幽小声唤她。
      湘夫人捧着茶杯轻轻地转过头,见到是她,并不惊讶,面上浮起柔柔的微笑,放下茶杯,示意她走过来些。她伸手摘掉了落在烛幽长发上的竹叶,比了比她的身高,点头道:“长高了。”
      烛幽离开的时候还小,如今六年过去,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孩子了。这么几个月,有两个人短暂地提起了她的身高,一个是湘夫人,另一个就是嬴政。烛幽蓦地想到嬴政送给她的香和披风都被留在了韩非那儿,她没能带回来,心里又泛起了不高兴。
      湘夫人扶着她的胳膊让她进屋,打趣她:“嗯?长高了还不开心吗?”烛幽小时候是个小豆丁,那会儿她就很介意,现在虽然长高了却也还不如湘夫人高。
      烛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不那么幼稚了。
      湘夫人也不多说,亲切地指了指屋里:“去换身衣服吧,明知道潇湘谷里总下雨也不打一把伞,淋得浑身都冰凉了。”
      烛幽轻车熟路地摸进去,换了一身湘夫人的旧衣,因为体内寒气有点造作,她穿了春秋季节才穿的长裙,还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出来的时候被湘夫人投以奇怪的目光:“你怎么了?”
      “我体内有股寒气,我有点压不住,冷。”临走的时候作为解咒的交换,血衣侯给了烛幽足量的药丸供她一路服用。因为光想着找机会溜走而基本没有完整的时间去制服寒气,药丸吃光的现在她可吃了不少苦头。
      湘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拂落了烛幽鬓边新结的霜花,抬起手搭在她的腕上,向她体内注入了一股柔和的内力。这股内力与当初月神来探查时霸道又不近人情的不一样,它与她同出一脉,纯净柔和,在她无知无觉时就充盈在她的经脉中,带走了那些散落在各处的寒气,将它们汇于一处。
      “咦?”湘夫人忽然发出一声疑问。
      “怎么了,师父?”
      她定定地打量了烛幽几秒钟,缓缓地收回了手。那股暖暖的内力不再,烛幽虽然因为它的洗濯而舒服了不少,但寒气还是那股寒气,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因为聚在一处而让她的腹部一阵绞痛。“你来之前,东皇阁下有说什么吗?”
      “他说谷里有我的机缘。”她老实回答。
      湘夫人沉吟了一会儿,面对她时一贯的笑容消失不见,她似乎在纠结地思索,斟酌之后认真地问:“烛幽,你想学‘白露欺霜’吗?”
      烛幽没能想到湘夫人竟然会问她这个问题:“可这个心法不是同‘上善若水’相克吗?”虽然都是湘夫人这一脉的水系心法,可二者有本质的不同,就像她如今体内滞留着血衣侯的冰寒内力都痛苦至此,更别说要掌握白露欺霜了。
      比起烛幽的疑惑,湘夫人反倒是觉得那个自己猜测了十多年的答案呼之欲出。水系一脉有两种心法,一为白露欺霜,一为上善若水,故而湘夫人本应有两个传人,可当年她只带回来一个烛幽,本应再有一名东皇指派的五灵玄同弟子,可东皇说不用,机缘如此,所以潇湘谷里只有烛幽一个孩子。后来娥皇女英陨落一人,她便想着大约是这两种心法注定要失传一种。到现在,烛幽体内的寒气淤积,东皇无意出手,东君又杳无音讯,那么直接学习白露欺霜将寒气炼化竟成了最好的选择。湘夫人凝视着这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轻轻微笑:“还未曾有人同时修习过这样两种心法,你而今却是有了得天独厚的条件,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湘夫人虽然这么说,但烛幽心里还是打鼓。在新郑时她不想露怯去询问血衣侯到底有没有办法解决这股寒气,她硬气地准备回来找东皇太一和她师父帮忙,可是……现在的办法竟然是让她修习白露欺霜?!东皇说这是机缘,湘夫人说这是得天独厚的条件,可是修习完全相克的心法谈何容易?她并不觉得她有多天才,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能融会贯通。韩非身上带着六魂恐咒,身边危机四伏,虽然她叮嘱了他绝对不要动用逆鳞以防止咒术发作,可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她就想着要找个时间再去一趟新郑,如果因为修习心法而被困在云梦泽,她还不如不回来了!
      湘夫人看烛幽犹豫,以为她是怕了,想偷懒。不过她也不劝她,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你好好想想。”
      烛幽沉着脸点点头。
      晚饭照例是从大本营那边送过来的,湘夫人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极少吃饭,大部分时候都是陪烛幽吃几口,现在也不例外,陪着她坐在一旁,也不动筷子,只喝茶。她优雅地吹了吹滚烫的茶水,雾气缥缈间,烛幽心事重重地吃一口停一口:“师父,我暂时不想学,我想回新郑。”
      “嗯?你刚从那边回来。”
      “我不想回来,是月神大人……”
      “那就是东皇阁下的命令。”她把茶杯放下,“若没有他的允许,你擅自离开云梦便会被视为叛逃,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烛幽当然也知道这些,可是事关韩非的性命,她很不安。
      “你的心乱了。关心则乱。”湘夫人含笑凝睇,“不过兴许也不是件坏事。”比起月神一贯教导的不要产生多余的感情,湘夫人对于这些事看得更开。烛幽神魂有损,心绪很难起伏,小时候几乎看不见她对于情感的反应,所以他们觉得她最适合被派出去——安静、封闭、适合钻研。不过湘夫人不那么认为,她觉得比起待在云梦泽,烛幽应该多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做一个正常人。这次回来她明显已经朝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了,可细想却又有点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了。
      烛幽欲言又止。
      湘夫人制止了她的乱想:“好好闭关修习,你现在身体什么状况你自己也知道。其他的我会想办法的。”
      烛幽闻言,宛如泄了气的皮球,蔫巴巴地坐在餐桌前,虽然心情沉痛,却还是一口一口地把饭菜都吃光了,湘夫人看着觉得有点好笑。吃好了之后,烛幽拍了拍手,傀儡立刻进来收拾了,飘着离开了潇湘谷。
      第二天,烛幽就被湘夫人摁着开始闭关研习。比起从零开始学习,这样半道开始钻研另一种心法明显困难得多,再加上烛幽实在心事重重,进度就更慢了,不过反正没有人着急。湘夫人答应烛幽要去想办法,久违地离开了潇湘谷回了一趟大本营去查任务卷宗,每一条卷宗都有很详细的记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她看完之后心中也有了底。就在她准备回转的时候,大司命忽然带着一只青鸟来找她:“夫人。”
      她朝她点头致意。
      大司命把青鸟交给她:“这是烛幽的,烦请您交给她。”
      “好,劳烦你了。”
      “夫人言重了。”
      湘夫人把带着讯息的青鸟送到了烛幽的窗前,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窗户便开了个缝,青鸟噌噌地挤进去,屋里一阵悉悉索索后重归平静,青鸟再一次拱出来,跳到了湘夫人手里,撒娇似的啄她的指尖。来时的讯息只有一个“安”字,烛幽回的信息也只有一个“续”字,湘夫人把绢帛重新塞进去,叹着气摇了摇头,让傀儡带着鸟儿出了谷。
      烛幽看傀儡离去方才松了口气,潇湘谷是禁地,周围都是禁制,青鸟出不去也进不来,这一来一回间看来湘夫人确实是站在她这边的,烛幽可算是松了口气,静下心来研习心法。
      此后,她每个月与外界交换一次信息,韩非的平安信十分准时,渐渐的她也就熄了要尽快回新郑的心,只是在修习的过程中偶尔回一趟大本营,试着看能不能找出六魂恐咒的解法。她的生活好像骤然回归从前的轨迹,宁静平和,枯燥,偶尔夹杂些小小的趣味,而韩非只是一个不慎出场的意外,是个丰富有活力的插曲,时间久了,他的投石溅起的涟漪渐渐消散,烛幽又理所应当地沉寂了下来,直到某一天,阴阳家迎来了一个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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