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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顾孟平独自感怀了一阵,便开始思考一些实际的问题。
首先,这个宅子多年没人住,已是极尽破败了,若不赶紧收拾一下,只怕今晚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叹了口气,从放着白骨的门内退出来,左右转了转,找了一间还算比较干净的屋子,把东西放了进去,找出一块布擦着屋内的尘土。
他们来的时候就天色已晚,这时候已经是蒙蒙黑了,顾孟平收拾到一半,忽然听到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走到窗前一看,居然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他想这真是奇了,深秋的时节,白天太阳还大的很,居然突然就下了雨,他想得赶紧去院子里找点柴火备着,要不晚上非得做了冻死鬼不可。
还好包袱里备了一把油纸伞,顾孟平撑起伞冲出去。外面风大的很,雨水打在脸上生疼,他狼狈的胡乱挑了一些,抱在怀里,正要回去,突然听见几下若有若无的敲门声。
这着实吓了他一跳,这个鬼地方怎么会有人来?还是在这下雨的时候。顾孟平觉得匪夷所思,正打定了主意不去理它,可那敲门声似是越来越急了,他转念一想,要是什么山精鬼怪的直接进来不就得了,还用得着敲什么门?怕是真的有人有急事吧。
想着他又折了回去,跑到大门前,此时雨已经下的大了,风吹的几乎握不住手中的伞。顾孟平落下门闩,把门打开,站在外面的人似乎没有料到门会突然打开,敲门的手便停在半空没了动作。
是个年轻的公子,一身水绿色的衫子早已被雨打了个湿透,墨黑的头发有些狼狈的贴在脸上,脸色苍白的很。此时看到有人开门,抬起头无奈的笑了笑:“在下路径此地,不料突然下起大雨,不知公子可方便让在下避个雨?”
顾孟平打量着他,毕竟这不是个寻常的地方,他怎敢随随便便就让人进来?
那年轻公子似是看出了他的迟疑,也不多说:“原来有不方便的地方……是在下冒昧了,对不住。”说完竟是点点头,转身离开。
有些单薄的身体就那么重新回到了雨幕里,顾孟平突然觉得有点不忍:“哎,你等等。”
他撑起伞也跑出去,把伞遮在了两个人的头上:“没什么不方便的。只不过这也不是我的地方而已,我不过比你早到一步,进来吧。”
屋子里点起了油灯,淡淡的黄,灯芯一跳一跳的,顾孟平护住那点可怜的小火苗,加了些油,总算是亮了些。
屋子中间生着柴火,那年轻公子紧紧靠在火堆前,抱着胳膊,有点瑟瑟发抖,低着头,仍是有水珠不停的从脸上身上滑落。顾孟平找了一件衣服递给他:“先披上吧,你那衣服湿的真够呛。”
“多谢。”
待安置好了杂物,顾孟平也坐在火堆前烤火,深秋的晚上,尤其又刚刚下过雨,还真是冷。刚才两个人简单的通了姓名,此时仍是不禁好奇。
“这么糟糕的天气,程公子怎么独身一人在外面?”
程谨笑了笑:“我并非渝州人,只是父母过世的早,叔父一家一直供我读书,几天前叔父去世,堂弟还小,我就想过来帮他打理留下的铺子,谁知刚到这里就赶上了下雨。”
顾孟平点点头:“难得公子一片孝心,只是——也难怪你不知道这里了。”
“怎么?”程谨抬眼看他,捎带疑惑。
“你有所不知,这宅子是渝州城出了名的鬼宅,今天……是迫不得已,过了今天,可不要在此地久留了。”
程谨微微笑起来,眼角上挑,他的眼睛幽黑如墨,本并非狭长的样子,此刻却看得顾孟平一阵莫名的不舒服。
“既然是鬼宅,顾公子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呵,说出来怕笑话,我是帮一位道士朋友在这里收了那作恶的恶鬼的。”
程谨却摇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我一直是不信的。”
“不信有不信的好处,信也有信的好处,程公子只要不介意就好。”
顾孟平笑着站起来去添柴火,余光状似不经意的从程谨身边扫过——火下有影,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
带着程谨又找了一间干净屋子,让他住下来,程谨自是万分赶紧。
忙完了这一切,顾孟平已是累得不行,看了看时候,子时将近。心里一惊,还好没把最重要的事忘了。
连忙回屋里,从包袱里拿出符纸,火石一堆杂物,放在白布里装好。关好门向安置着白骨的屋子走去,倒是没急着进去,那屋子外便是一个池塘,顾孟平拿出准备好的碗,在池塘里舀了一碗水,小心护着推门走了进去。生好了蜡烛,把东西一字排开。
房间内昏暗的很,除了偶尔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便是白骨旁边一点可怜的烛火,摇摇晃晃,更显得那白骨骇人而且诡异。顾孟平拿起符纸,念叨了两句,用钟俞教的办法在蜡烛上点燃,灰烬尽数落进了盛满清水的碗里,竟然顷刻化作无形。
“…………”
门忽然吱的一响,顾孟平猛地回过头去,可不正是程谨站在门边?
顾孟平嘴唇动了动,却冒出一句极其不相干的话:“可是我吵醒你了?”
程谨走进来,站在他对面,低头看了白骨半晌,竟是坐了下来:“没有,我只是睡不着,随意走动走动,看到亮光才过来的……这,就是你说的……?”
“对。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有些事还是相信的好。”
顾孟平说完,也不再说其他,拿起手中的毛笔,在碗中轻轻的蘸了一下,像勾画一般的手法,细细的在白骨的双眼窝和左胸涂抹。不知是烛光太闪烁,让人眼前总是顿生错觉,还是屋子里昏暗让顾孟平看错,钟俞走的那天在白骨眼窝中一闪而过的绿光竟像是又闪了过去。
顾孟平当做没有看到,仍是蘸着浸过符纸的清水洗骨,抬眼看程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程谨不信鬼神,此刻看他只怕是像在看个笑话。
可顾孟平的心思却不同了。
钟俞说过,这般洗骨的法子,无论这鬼怪到底有没有害过人,洗骨的时候都要受锥心之痛——看程谨这云淡风清的样子,想起方才自己把收鬼的事说了出来,又特意生了火,种种试探——原来不过真的是个普通人而已。
时至此刻,他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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