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笨

　　齐帅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
　　来的路上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这趟回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发火，或者冲动。
　　这一次，她要把她和凌立之间的事，来个彻底的了断。
　　齐帅清清嗓子，抬头看着凌立：
　　“你爸妈去A市找了我一趟。”
　　“……”
　　“他们说，你没有说过跟我分手的原因。”
　　“……”
　　“凌立——”
　　馄饨店里人不多，但旁边的人不时回过头来看他们俩。凌立抬头看看，提起她的包，打断了她：
　　“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外面雪花飘了薄薄的一层。
　　凌立出门看了看，随即把齐帅挡在店门口，温和的跟她商量着：
　　“外面太冷了。你在里面等一等吧，打到车我叫你出来。”
　　齐帅顺从的走回店里。
　　等了几分钟，凌立敲敲店门，齐帅连忙起来推门出去，小跑着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上稍微暖和些，齐帅还是冻得有些哆嗦。凌立坐在副驾驶上，车里光线不好，她从后面却能清楚看到他瘦削的脸颊，和垂着的眼睫。比起半年多前，他好像瘦的不少，但温和的气质却半点都没有改变。齐帅不说话，他也就一直没开口，车走了二十分钟左右，一直开到一个商场门前停下。凌立一边付车费，一边回过头，用商量的语气跟齐帅说：
　　“你穿的太少了，我先陪你去买件衣服吧，然后到附近的咖啡厅坐坐。”
　　两人形色匆匆走进商场，齐帅才停止哆嗦。凌立微微皱着眉头往商场里看看，又看看齐帅：
　　“女装是在三楼吧？”
　　齐帅叹口气，无奈的往电梯走过去：
　　“你跟着我吧。”
　　两人都没什么心思逛街，到楼上随便挑了一件羽绒服。导购开了购物票理所当然的笑着递给凌立，凌立接过去就要去付账，却被齐帅几步抢过来：
　　“我自己来吧。”
　　凌立抿抿嘴，便没再说什么。齐帅付完账回来拿上衣服要走，凌立却递给她一个装了鞋盒的袋子，指指齐帅脚上的浅口高跟鞋：
　　“把鞋也换了吧。你那个太冷了，又滑。”

　　十分钟后两人已经坐在商场顶楼的咖啡厅里。
　　等待饮料的空隙，齐帅一直在看着脚上的鞋。凌立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看：
　　“不合脚？”
　　“……挺合脚的。”齐帅嘀咕一句。
　　不光合脚，跟她新买的羽绒服也蛮搭的。
　　……从前到现在，他帮她选衣服的眼光一直都还不错。
　　饮料送上来——两杯姜汁茶。
　　服务员离开。
　　对面落地玻璃窗外，纷纷扬扬的雪飘着。
　　凌立将两只手摆在桌子上，直视着齐帅，慢慢开口：
　　“齐帅。”
　　“……”
　　“我刚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爸妈说，他们是一早去的A市。你应该是跟他们见了面，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接着就来E市了吧。”
　　所以才行李也没有来得及带，衣服也没有来得及换。
　　“……”
　　“我爸妈没有骗你，他们确实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其实他们之前根本不知道我们谈恋爱的事。当时我骗了你。跟你分手的原因，不在于我爸妈，而在于我。是我不想继续下去了。跟你在一起，我总是感觉压力很大……所以继续不下去了。”
　　“……”
　　说着，凌立慢慢呼出一口气，低低说道：
　　“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也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交了新的男朋友——当时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再追究从前，已经没有意义了。”
　　齐帅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凌立：
　　“……因为我没法让它过去。”
　　“……”
　　“这半年我过的很煎熬，很痛苦。本以为换了城市，换了工作，就可以过去了。可是心里像有个没底的洞，什么放进去都填不满。我试了又试，可是……就是放不下。”
　　他给了她太多温暖，她也给了他太多信任，可是在感情最浓厚的时候，一切戛然而止，徒留太多遗憾。
　　齐帅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喉口的哽痛。
　　到如今，她终于能够平静的揭开自己的伤疤，把里头的鲜血淋漓展示在凌立的面前。
　　“所以，你和我分手的原因，只是因为压力太大？”
　　“……是。”
　　“是因为我赚钱比你多？我个性比较要强？如果是这样，”齐帅又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我可以辞职，凌立，其实我们可以——”
　　凌立低沉着声音打断她：
　　“……对不起，齐帅。”
　　“……”
　　凌立已经站起身，叹口气：
　　“今天先这样吧……齐帅，你让我再好好想想。我先送你去宾馆，你早点回去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不好？”

　　两个人打车从咖啡厅离开。
　　凌立把齐帅送到了预订的宾馆，嘱咐几句，看着齐帅拿了房卡一个人上楼，才转身离开。
　　房间里很暖，玻璃窗上有水汽，把水汽抹点，透过深色的玻璃和昏黄的路灯灯光，可以看到纷纷扬扬的雪仍在飘着。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隔着十层楼的距离，她看到凌立渺小的身影，正站在路灯下正在等车。
　　他的身影背对着这边，看上去带着难掩的萧索。
　　来的路上，她告诉自己，是来找凌立要个说法，然后把这段感情彻底放下。可是她心底里，却始终回响着凌立母亲说的那句话：凌立他非常非常喜欢你……
　　E市的冬天时常下雪。
　　去年的冬天，他们还没有分手的时候，夜里她时常站在租屋的窗前，目送着凌立离开。那时候她把出租屋的窗台经过简单改造布置，做成了飘窗，每次都是靠在上头，看着凌立走一段，回头对她招招手，再走一段，回头对她招招手，直到两个人再也看不见彼此。
　　回想起这些，齐帅冲动的起身穿上外套，提了包下楼。
　　凌立已经不在楼下，路灯下是凌乱的车轮印记。齐帅在路边等了两分钟，又拦下一辆车，跟师傅说道：
　　“师傅，麻烦去兰馨小区。”

　　路上师傅一边开着车，一边跟齐帅聊着天：
　　“姑娘你是回家啊？”
　　齐帅随口扯个理由：
　　“我去见个老朋友。”
　　她在那里租住了接近两年，房东阿姨一直很照顾她，正好也回去看看。
　　“你朋友是住在那里？那个小区很旧了哦，也稍微远了点，上班不太方便的。”
　　齐帅笑了笑：
　　“我朋友在那里租的房子。”
　　司机笑着：
　　“你是幸亏坐了我的车啊。雪越下越大了，那么远的地方，幸好我套了防滑链，不然路上不安全的。”
　　一路聊着，四十分钟后车开到了小区门口。
　　旧式小区，管理都不太完善，齐帅直接指挥出租车到了楼下。雪越下越大，她担心不好打车，便嘱咐出租车师傅：
　　“麻烦您稍等等，我上去二十分钟，接着再回去。价钱都算在车费里好了。”
　　“好的。这里有点挤，我到小区门口等你好了。”师傅爽快答应了，“姑娘你留个我电话。”
　　齐帅留了师傅电话，在楼下站了片刻，然后上楼走到二楼。
　　楼房太老旧，楼道里的灯恰好坏了。齐帅接着楼道窗口的光线，小心翼翼走到二楼，去敲房东阿姨的门。
　　谁知一直没有人应声。
　　她又敲了敲门，然后在昏暗中安静的等了会儿。
　　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她抱着最后的耐心敲了几下，刚准备离开，就听到楼梯下传来钥匙声响，然后是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
　　“这家人一个月前已经搬走了。”
　　齐帅转过身，惊讶的瞪大了眼。
　　楼梯下的人还没有发现异常，一边往上走着一边哗啦哗啦摸索着钥匙：
　　“你找谁？我有他们的电话，你可以给他们——”
　　黑暗中钥匙哗啦啦落在地上。

　　凌立站在几阶台阶下，僵立在原地，看着一个小时前跟自己道别的齐帅，此时就站在门前。
　　齐帅先反应过来，走到他面前，弯腰从楼梯上拾起钥匙，从一串钥匙中摸到最熟悉的那一枚，转身走到对面，开了房门，摁开门厅的灯，回头静静看着凌立：
　　“你……一直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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