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笨

　　走到门口，齐帅临时改变了主意。
　　她没有提前给周佳佳打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回来，因为以周佳佳的个性，去车站接她是必然，去酒吧接风也是必然，高兴起来再拉她一起去KTV疯狂一下也是必然……周佳佳的世界里，每天都是节日，都能找到庆祝的理由。
　　齐帅宁愿回去后俩人洗完澡一起吃个宵夜聊聊天，然后睡个大头觉，虽然她可能睡不着。
　　所以听到门里面周佳佳和阿博嘻嘻哈哈的吵闹声时，她没敲门。
　　她倒是没料到阿博会在。
　　此刻进去，倒不必担心周佳佳会不高兴。以周佳佳的个性，以及俩人的交情，周佳佳抬脚立刻把阿博踹出门为她腾空地儿也是必然……用她的话说，这才是姐们，姐们儿就该这样，男人算什么。
　　……不过恐怕阿博将来会恨她一辈子。
　　齐帅悄没声的拖着行李下楼，站在楼下许久，迎着越来越冷的风，掏出手机开机，犹豫了下，然后拨了罗翔飞的电话：
　　“喂，罗翔飞？”
　　隔着电话，罗翔飞的声音乍一听很低，可是听久了也觉得很耐听，尤其是他的语速放的低缓下来，听上去很温柔——虽然这声音跟他的人并不太像。齐帅印象中的罗翔飞，是个不笑的时候有些酷，笑的时候很诱人，外表有型但内心风骚的花心萝卜。
　　当然，是不是真的很花心还有待考证。此刻齐帅握着手机，隐藏起所有的疲惫，用最轻松的语调：
　　“下班没？一起吃个饭？”
　　“没问题，刚下班。”罗翔飞的语调也很轻松，还笑着，“今天我请客。东路上有家新开的西餐厅，叫海边栈道，朋友说还不错，去试试？”
　　齐帅犹豫了一瞬，声调随即扬起：
　　“西餐厅的话——不如去吃中餐吧？吃个饭而已，用不着舞刀弄枪的啊，不安全。”
　　刀子和叉子哪比得上筷子得劲啊。
　　电话里，罗翔飞笑出声：
　　“好。”
　　“在哪里见面？”
　　“你不要离开。”罗翔飞边说着边发动车子，“我去接你。”

　　不用一个人回家，罗翔飞打心底里觉得庆幸。地方不远，开车一会儿就到了，快到约好的地方时，他拿出手机给齐帅打电话，有些吃惊的，再次听到了跟不久前同样的回复：
　　“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难道真的是手机没电？
　　刚放下手机，他已经看到齐帅站在对面对他挥手。路灯下面，黄色的光线明亮柔和，笼罩在她脸上；可是罗翔飞眯着眼，立刻发现齐帅身上衣服还是车站那一身，没有换。
　　他将车子缓缓停在齐帅跟前，打开车门：
　　“上车吧。”
　　近了，看的更清楚。她整理过头发也补过妆了，只是衣服没换。
　　明明她手上没有行李。
　　瞄一眼齐帅身上掩不住的风尘仆仆，他打着方向盘随口问道：
　　“累了吧？”
　　齐帅怔了一下。
　　他自己也怔了下。
　　他很清楚自己的声音是偏向低沉柔和型的，不少“前女友”称赞过他的声音“磁性温柔”，所以此刻，这样的声音配上这样随意的问候——正因为这随意，反而显得更亲密更关切。
　　沉默的停顿几乎有几秒钟的样子，齐帅偏头笑了笑：
　　“还好。路上也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去哪里吃东西？既然剥夺了你吃西餐的乐趣，就赋予你挑餐馆的权利。”
　　罗翔飞一边看着路一边侧脸笑笑：
　　“一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很有默契的把刚才尴尬的几秒忘记。
　　罗翔飞将车停在市中区的粥铺前面。走进店铺，他发现齐帅径直就向靠窗的一个角落走过去，挑了一张两人桌，然后坐下去。
　　她手里一直握着手机，来来回回的把玩着，看上去像是在等电话。点了粥和小菜，等待的空隙里有店家免费提供的莲子汤。喝一口稀薄微甜的汤，他看着齐帅手上略显不安的动作，似不经意的问道：
　　“手机没电了？刚才我打你手机，提示说关机。”
　　“哦。”齐帅抬头笑笑，翻翻手机，“换了块电池，忘记开机了。”
　　“七点多时我也打了个电话。”罗翔飞低着头，仍似不经意的，“打电话的时候没有收到来电漏接提示？”
　　齐帅愣了一下，顿一顿：
　　“没有。应该是系统延误吧。”
　　热腾腾的粥上来，罗翔飞垂着眼搅着粥，心里很明白她在敷衍自己。没道理这么短的时间要换两次电池吧。她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却没有接到漏接电话提示，可见她一直关机，中间只是开机给自己打电话约好吃饭，然后又关机了。
　　她做业务的，竟然还会在换电池后忘记开机？这借口太明显。
　　而且此刻她仍然没有开机。

　　一人两碗粥，慢慢的喝，竟然消磨了接近一个小时。
　　罗翔飞下班时就已经吃了东西，所以这两碗粥权当宵夜；他不确定齐帅是不是在火车上吃过晚餐，但是整个过程中她很明显的有点心不在焉。
　　大概是因为累，但是另一个原因，应该是因为那个手机。
　　中间他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洗手间，远远的他就看到齐帅对着手机发呆。等他洗完手回来坐下，听到齐帅对他说：
　　“看到来电漏接提示了，那会我刚下火车。你有事？”
　　“没有，我打个电话问问而已。”罗翔飞用桌上纸巾抹着手，又指指粥，“味道还不错吧？”
　　“不错。”齐帅点头笑到，“今天你找的这家店堪称完美。”
　　说着她又瞄一眼手机。
　　罗翔飞给她添了一碗粥，又问道：
　　“在等电话？”
　　齐帅心不在焉拈着勺子搅着粥：
　　“等客户确认的消息。”
　　“嗯？”
　　“我一个同事还在F市，我先回来他殿后，”齐帅解释道，“他留下等他们老总回来拿另一份协议。我怕他打电话。”
　　“哦。”
　　真在等同事电话，又怎么会关机？
　　罗翔飞当然不会拆穿这谎话，只是右手捏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舀着粥。两人默默又各吃了好一会儿，齐帅先吃完，便看罗翔飞吃。粥碗里的热气徐徐飘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还在走神，就见齐帅跟他笑：
　　“难得啊，今天你戴着眼镜出来。”
　　罗翔飞一怔。
　　“我都还没注意呢。”齐帅笑着放下勺子，捻起一张纸巾擦着唇角，凑近了罗翔飞，“你今天戴了眼镜出来。”
　　罗翔飞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在走神。他近视度数很低，没有在家里和办公室以外的地方戴眼镜的习惯，可是今晚急着出门，戴了眼镜出来。
　　齐帅一边笑一边说：
　　“我有个高中同学，眼睛近视的比较厉害，每天戴眼镜，结果习惯成自然，每次洗脸都忘记摘眼镜。那才是人镜合一的境界。”
　　“我的近视度数并不深，大概今天太忙了吧。”罗翔飞笑着摘下眼镜，用纸巾擦擦上面的水汽，慢慢抬头看齐帅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吃饱了缘故，他觉得今晚齐帅的话多了些。
　　“这粥真是不错。”第二次赞美着这家店的粥，齐帅往后靠在椅子上，看看四周，“店里环境也不错。你还没吃完么？吃掉吧，不然多浪费。”
　　她指着罗翔飞碗里的剩一半的粥。
　　罗翔飞漫不经心的又吞口粥。
　　时候已经不算早，店里人稀疏了许多。空调开着，凉意徐徐，偏暖的灯光洒在四周，明亮却不耀眼，柔和的洒在木色桌面，叫人觉得十分放松，尤其是对于齐帅这样，此刻大概特别需要一点暖意的人——至少，罗翔飞是这么觉得。
　　他仍然不紧不慢的，一勺一勺品着粥。
　　说实话他并不饿。
　　然后，他看着齐帅靠在椅背上打个哈欠，又慢慢伏在桌上，右胳膊托腮半趴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着粥碗碗沿上的蓝色花纹，又打个哈欠：
　　“……这碗上的花纹还挺好看的。”
　　罗翔飞不说话，不着痕迹注视着她。
　　直到齐帅趴在自己胳膊上，慢慢睡着；她的手机就在右手边，小屏幕上有微微亮光，显示着时间。
　　她微侧着脸，鬓边发丝滑落唇角，随着沉缓的呼吸，徐徐起伏。
　　罗翔飞看看她，放下手里的一次性粥勺，抬手召过侍应生。店里人渐渐少了些，他四周看看，刻意压低了声音：
　　“麻烦你去外面帮我买一杯热咖啡。顺便结账。”
　　钱递出去，桌旁放着小巧的竹编书报架，他顺手抽过一份，打开，找到财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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