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郎

　　我出生的小岛叫长白岛，名字很美，却不是一个太平的小岛。
　　它的主人是恶名周昭的□□“九鬼”，所以，这里没有鸟语花香，有的只是夜夜的笙歌艳舞。
　　也正因此，我讨厌长白岛的一切。讨厌这里携卷着咸腥味道的海风，讨厌这里终年不愿散去的大雾，也讨厌这里不留余地的，孤立的完整……
　　而我更讨厌的是，一个人寂寞的生活在这里。
　　于是，我买通了长白岛的看守，用变卖全部家产的钱换了一张离开这里的机票。
　　我以为自己就此得到了自由，然而，强盗的本性是贪婪且不守信用的。可恶的长白岛看守表面上放我走了，背地里却串通当地一伙绑架犯跟踪我，打算再把我抓回长白岛。

　　独自逃亡异地他乡的我，终因饥寒交迫，又身无分文而昏倒在了一家整形医院门前的雪地中。醒来时，我才发现自己被人救了，那人正是这家整形医院的院长，他自称蓝礼。
　　果然人如其名——白袷蓝衫，温文有礼。
　　我笑了，我说：“我叫白琪玫，琪是琪花瑶草的琪，玫是白玫瑰的玫。”
　　蓝礼也笑，他说：“哦？这么说来，你是一株仙境中的白玫瑰喽？”
　　我嘻笑着吐舌头，赖皮地说：“我确实从天而降，不然怎会落在你门前？”

　　那一年我十九，正是渴望爱与被爱的年龄。
　　很快地，我爱上了蓝礼，可是，我最终还是负了他，又爱上了另一个男人，一个他视为知己与兄弟的男人……

　　一周后，我在蓝礼的悉心照料下，身体完全康复了。可当他问我今后有何打算时，我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且无处可去了。
　　见我低头不语，蓝礼又说：“最近总有一伙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总之，你一个人的时候小心点。”
　　蓝礼并不住在医院里，所以过了工作时间，这里就只剩下我自己。
　　“蓝。”我拽住起身欲走的蓝礼，不知何时，我开始亲昵地叫他“蓝”，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松了手，我说：“他们是来找我的，我今天就离开这里，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说完，眼泪便掉落下来。
　　“真是个傻丫头。”蓝礼拥我入怀，然后亲吻着我的额头说：“只要你愿意，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

　　后来我常想，其实那一刻，蓝礼是很希望我像个普通女子般抓住他不放手的，而不仅仅是寻求他的帮助和庇佑吧。只可惜，十九岁的我渴望爱，却更渴望平等的对待；十九岁的我明明一无所有，却偏偏有许多一无是处的自尊心。

　　再后来，那伙绑架犯竟找到了这里，虽然被蓝礼凌言厉色的拒之门外了，他们却仍不死心的驻守在了整形医院的周围。
　　因此，有一天我突然对蓝礼说：“给我换一张脸吧！”
　　蓝礼愣了一下后，断然拒绝了我的无礼要求，只是他当时的表情很复杂，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无可奈何。
　　“我不会赖掉手术费的，在我能出去找工作前，我会先在医院里帮忙的。”我知道蓝礼不是为了钱，可我却故意这么说，因为我已经欠他太多了，多的已经超出了我这点卑微的爱情所能负荷的了。
　　蓝礼果然生气了，他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后才说：“你的容貌足够完美了，没有整形的余地。”
　　蓝礼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只要拒绝了便再无转圜和商量的余地；他还是这样一个医生，他做出的判断及说出的话，就是权威，就是圣旨。
　　可我从未因自己的天生丽质而骄傲过，太美的东西只会招来灾难，所以我放低了姿态求他：“那就整丑点好不好？”
　　“胡闹！”蓝礼几乎暴跳。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蓝礼生气，他抓狂的样子很可爱，如此想着，我就笑了出来，且越笑越发不可收拾……
　　蓝礼又愣了，脸颊上还浮起一抹可疑的红色，不知是为他自己的失态而窘迫，还是因为看见了我的笑容……
　　“傻丫头从我医院走出去就变成了丑丫头？如果这件事情传了出去……你这是想拆我的招牌吗？”蓝礼半开着玩笑说。

　　也许，就连蓝礼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见惯了因整形失败而流下悔恨泪水的病人，而比常人更尊重人本来的面貌？还是因为他当初遇见我时就对我这张脸一见钟情了，而且很想一直看下去才不给我整容？
　　也许，他知道，却不愿承认。
　　就如后来蓝礼自己所说的，他从来不是，也不想做一个善良的人，事实证明，他那天确实捡了一个麻烦回来。

　　无奈之下，我只好将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蓝礼，本还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谁知，他听完后竟一口答应了。
　　“只不过……”蓝礼顿了顿，然后讲他的条件，他说：“我只会将你改变得比现在漂亮，这是我唯一不能让步的地方。”
　　我就想，原来，认真坚持的男人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又一周后，我的整形手术做完了，似乎很成功。
　　第二天，蓝礼简单交待了一下我该注意些什么，又安排了一个护士负责我的起居后，便出门了。
　　伤口复原的这段期间蓝礼一直没有出现过，我的周围又变得冷清起来，慢慢的，我竟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原来那个，独自寂寞的生活在长白岛的白家大小姐。我好像，从未能走入任何人的生活，也没有任何人走入我的生活……
　　就在这时，我认识了另一个男人，一个与蓝礼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可他们却是视彼此为知己为兄弟的好朋友。

　　他说他叫游弋，他还说，之所以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生下来就会游泳，而且非常喜欢戏水。
　　我还曾嘲笑他的名字怪异，可我后来才知道，他的真名叫百里游弋，是百里家族的大少爷，也是□□“九鬼”的下一代头目候选人之一。
　　据游弋说，他因为许久未见蓝礼的面，便打算来医院堵他。谁料，却发现蓝礼那个臭小子竟然金屋藏娇？！他说他很受打击，他说因为我他的朋友才对他有了秘密，所以我要负全责；他还跟我诉苦说他是多么不容易才让蓝礼承认他这个朋友的，甚至只因为蓝礼喜欢诗词他就背了好几本唐诗宋词三百首……
　　所以，当我说出我的名字叫白琪玫时，他果然很诗人的念了一句：一梳白发齐眉，万世轮回常聚。
　　虽然我起初很受不了游弋的性格，觉得他像个过于聒噪的小孩子。可渐渐地，我空虚的生活却被这种吵闹给添满了。

　　游弋几乎成了这家整形医院的常客，即便蓝礼一次也没有回来过，他仍然能找到各种借口赖在这里不走。
　　当时我非常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因为我们并不认识，更何况我的脸上还缠着纱布，所以我们连一面之交都算不上。
　　可相处的时间久了，我好像又有点明白了，或许，他也和我一样是个害怕寂寞的人吧。
　　现在回想起来，我就是那个时候爱上游弋的。
　　如果说，蓝礼之于我是阴天里的第一缕阳光，那么，游弋就是天晴以后无处不在的灿烂。
　　只是那灿烂却因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而被阴霾所掩盖住了。

　　那一天刚好是我摘除纱布的日期，所以我早早的等在了医院门口，准备给游弋一个惊喜。
　　然而，那伙绑架犯却先他一步认出了我，将我抓住准备带回长白岛……至于接下来所发生的那一幕，由于太突然，也太迅速，我根本没有看清楚，只记得当我反应过来时，那伙绑架犯已经东倒西歪的躺在了医院门口，然后游弋低下身，对瘫坐在地上的我伸出手说：“小姐，你没事吧？”
　　游弋的神情既拘谨又害羞，那个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于是，我以这张新生的，连自己第一次照镜子时都被惊艳了的美丽面孔对他笑了。
　　游弋果然呆住了，盯着我的脸一动也不动，甚至连那伙绑架犯清醒过来后将我们团团围住他都没有察觉到。
　　紧接着，我也呆住了，因为那伙绑架犯非但没有再次进攻，反而噗通通的跪拜在游弋脚下，他们叫他——百里少爷。
　　猛地，心脏的一角碎裂了，阳光从那里开始无法折射，迷失方向的灿烂奔走如流沙，一股脑儿地倾泄在人体的黑夜中……我转身走进医院，然后关上了大门，也关上了自己的心门。

　　之后，那伙绑架犯消失了，游弋也再没来医院找过我，他应该是从他们的口中听说了我的遭遇。只是，每天都有一株白玫瑰，以及一张没有署名的卡片快递到医院前台指名我签收。
　　而卡片上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但我知道，白玫瑰的花语是，纯结的，纯粹的爱情。
　　其实我一直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我为什么要生气呢？是因为他是迫害我至如此地步的百里家族的人？还是因为他对我隐瞒了真实身份和姓名呢？
　　如果是前者，迁怒过后，我大可以敌视他，甚至忘记他……可我却做不到，也不想做到；如果是后者，对于关系不明了，且连他的好朋友都算不上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追究，去责问呢？
　　后来我想，我会这么在乎他，是因为自己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爱他吧。
　　只可惜，当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蓝礼回来了。

　　他一脸憔悴，风尘仆仆的样子。只是在看见我的时候眼睛忽地亮了一下，他笑着说：“真美。”
　　说完这句话，蓝礼便昏睡了过去，又沉又死，直到第二天清晨。
　　当时我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打瞌睡，蓝礼就悄悄地从身后抱住了我，然后和我脸贴着脸，以尖尖下巴上的胡茬弄醒了我，再用他那略带疲倦的嗓音说：“这些天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傻丫头。”
　　他说：“我终于和百里家族谈好了条件，以后那些人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他又说：“那条件就是……我会娶你为妻，成为蓝家人后，你便与长白岛彻底脱离关系了。”
　　我只觉得脑袋里翁地一声，完全真空了。

　　既没有表态，也没有拒绝，蓝礼便当我是过于害羞而默认了。
　　生活又以我为中心的热闹了起来，有很多人在医院里进进出出，洽谈婚礼场所，宴席，游行花车……张罗新人礼服，喜帖，宾客邀请……大大小小、琐琐碎碎的事情都是蓝礼一人一手操办的。
　　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我的默然，仍一如既往地忙碌着。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偶尔问询我意见的时候，点头或者摇头。
　　但是，有一些事情却令我很困扰，既无法无动于衷，又不能不去理会。比如，那每天准时快递到医院前台的白玫瑰和卡片，再比如，经常闪现在我脑海里的另一个男人的音容笑貌……

　　终于，避无可避的那一天还是来了，当蓝礼一手捧着999朵红玫瑰，一手拿着一株白玫瑰和小卡片让我做出选择时，我才明白，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蓝礼说：“我不会强迫你嫁给我的，我做这么多只希望你能了解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我低不语，也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里有太多我曾经渴望，现在却害怕见到的真诚与深情。
　　蓝礼叹了口气又说：“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可你应该清楚他的身份，你们...是不可能幸福的。”
　　我知道蓝礼最后那一句话是没有恶意的，因为我们都明白和□□“九鬼”牵扯上关系会面临怎样不堪的命运。
　　蓝礼走后，我一夜辗转难眠，思绪万千。
　　于是，我想通了一件事情——三个人的问题要三个人一起解决才公平。
　　第二天一早，我便拦住了送快递的人员，然后让他将那张卡片返还给它的主人。只是，我偷偷的在它背面写了一行小字：今天蓝礼会向我求婚。
　　我拿自己的人生与爱情做了一次赌博，如果游弋能看到那一行小字，并且在我答应蓝礼的求婚前赶到，我就一定会跟他走！如果游弋错过这次我给他的，唯一的争取爱情和求得原谅的机会，我就一定会忘记他！
　　我就一定会，努力地，再一次爱上蓝礼。

　　日落时分，游弋仍然没有现身。可屋外蓝礼那焦急的敲门声已经响了许久，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死心了，然后给等待的人一个交待……
　　“我爱白琪玫！白琪玫，我爱你！”那个聒噪的家伙到底还是来了。
　　当我以一脸喜悦的神情冲出门的时候，蓝礼就知道他输了，不是输给他视为知己与兄弟的好朋友，也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无法去恨他的好朋友，更无法不去爱我的他自己。
　　蓝礼隐忍着情绪，看了看游弋，又看了看我，然后他说：“白琪玫，就像你那时松开我的手一样...我放你走。”
　　“谢谢，对不起。”游弋握紧我的手，对蓝礼说。多矛盾的话语，多怪异的组合，可是除了这一句，当时的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许久后，我对游弋聊起那张卡片和那个赌博，可他却一脸懵懂的说，并没有看见什么一行小字，而他那时来找我不过是想跟我问清楚为什么不将白玫瑰和卡片一起还给他？
　　我便嘲笑他这种就叫——傻人有傻福。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那是我在我人生的唯一一次赌博中出的唯一一次老千，幸运的是，他歪打正着地拆穿了我的把戏，赢得了本该属于他的爱与原谅。

　　我嫁给了游弋，却没有举行婚礼。因为我们的身份地位过于悬殊，所以我们的关系并不被他的家族，以及他的父母所认同。
　　无奈之下，游弋以若不答应我们的婚事就放弃继承权相要挟，他的父母才勉强点了头，但是他的家族却提出了一个既强人所难又变态的条件——十年，不允许同房，以证明我们的真爱。
　　十年，青春瞬息的十年，容颜渐老的十年，激情耗尽的十年……七年之痒，何况十年？
　　百里家族的心机显而易见，做出让步的假象只是为了让对方知难而退，并且无话可说。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不接受便怨人无由。
　　可如果我们答应，就意味着要忍受十年相见不相得的相思之苦，而且谁也不能保证此期间会不会有人从中作梗，挑拨离间；如果我们不答应，下场只有一个，就是分手。因为，无论我们躲到哪里都会被□□“九鬼”找到……世界再大，也不过是百里家族的庭院。
　　我亲身体验过那种走投无路的恐慌与绝望，因此我决定接受百里家族那苛刻的条件，我对游弋说：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我们的大喜之日没有宾朋出席，蓝礼是游弋唯一的朋友，然而，在我选择游弋的那一天他就离开了这座城市，从此再未在我们面前出现过。
　　新婚当天，我和游弋喝了交杯酒，两个人从日出相拥到日落，直至被人强行拆散，分居于相隔最远的两个房间。
　　我们的十年地狱，始于这一刻。

　　十年，十九岁的我变成了二十九岁。可是，我的心却经历了无数个十年，无数个N加九岁。
　　没人相信我们只凭镜花水月的爱情就能走到底，因为它本身听见上去都很荒唐；也没人甘心放任我们走到底，因为它打从一开始就是个设计好了的阴谋与陷阱。
　　在这十年里，游弋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并不是他不想，而是总有人用各种理由使他无法脱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游弋一天一株的白玫瑰，代替他成了我唯一的希望与寄托。可我们都清楚，为了我们的未来，这是无可奈何又必须忍受的煎熬。
　　在这十年里，我的身心迅速消瘦下来，我总是吃很少，也睡很少，我怕那些围绕在我身边的，有着不善目光的人会加害我。就像很多次，我吃下他们送来的饭菜后，会突然昏厥，随之堕入无尽的噩梦中，虽然次日我都会安然醒来，但我不知道那是因为自己运气好，还是因为有人被我们的真爱感动而在暗中伸出了援手。
　　当然，这些遭遇我从未让游弋知道过，我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让他动摇，坚持到底才是我们最有力的还击，我要保护我自己，也要保护我们的爱情，只有活下去才不会辜负我们对彼此的信任。
　　在这十年里，我虽然孤单，却不再寂寞。因为我有了生存的目的，也清楚自己究竟在坚守，在捍卫着什么。
　　于是，我们终于等来了属于我们的长相厮守。

　　那一夜，游弋对我说，你也应该送我一株白玫瑰。他说，白玫瑰除了纯结的，纯粹的爱情，还有另一种花语——我足以与你相配。
　　那一夜，我二十九岁，可我却像个九岁的小丫头一样眼泪流不停，而后又像个十九岁的少女般害羞又热情，我对游弋说，十年如一日，我无时无刻不爱你。
　　那一夜，天地洪荒，日月无光，我却在游弋的发丝里看见万丈光芒，我在他的眼睛里找到我自己，我在他的身体里找到我自己，那一刻，沉睡在黑暗中的灿烂与炙热全部苏醒了过来，它们像要将一切燃烧殆尽般簇拥着我们，融蚀着我们，重塑了我们……爱，是捆绑住我们生命的枷锁，而性却是我们开启对方身体的钥匙。
　　我们拥有了，彼此唯一的钥匙。
　　一年后，我三十岁，我和游弋的第一个儿子诞生了，长辈赐名——百里龙夜。
　　我以为自己就此得到了幸福，谁料，我见儿子的第一面竟成了最后一面。
　　百里家族的态度既明确又强硬，他们说，以我的身份和教养根本无法担任百里家族下下一代继承人的培育，他们希望我不要有母凭子贵的愚蠢妄想，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认同过我，往后更不可能会认同我。
　　我的人生又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除了游弋，我一无所有。
　　从那以后，游弋经常不自觉地握起我的手，跟我说对不起。为他的懦弱，也为他的无能为力。甚至有一次，他喝得酩酊大醉后向我哭诉，又向我求得原谅，他说，这十年来，他一次都没有尽到保护我的责任；他说，这十年来，如果没有蓝礼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闻言，我又诧异又不明所以。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游弋将他本打算守到死的秘密告诉了我。他说，十年前，他和我结婚不久后去了一趟我的故乡长白岛，他在那里找到了沉迷于酒肉声色中的，堕落着生活的蓝礼，他恳求他的知己，他的兄弟，他的朋友原谅他，然后又请求蓝礼帮帮他。他说，他非常清楚自己家族里那些人的作风和做法，他们不可能轻易就让我们在一起，所以他希望蓝礼回去，在暗中保护我。
　　蓝礼二话没说，就跟了他走。
　　十年，我无声苦守的十年，也是被人默默守护的十年。

　　之后我去见了蓝礼，他一点都没老，仍然如我初见时英俊挺拔，只是为人沉默寡言了许多。
　　“谢谢，对不起。”十年前游弋对蓝礼说，十年后，我又对蓝礼如是说……一切恍如昨日，却已今非昔比，物是人非。
　　我离开的那一刻，身后有个轻微却坚定的声音说：无论何时，我都在这里。
　　我的脚步没有停留，也没有迟疑，因为我知道自己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但我更知道自己今生已错过了最好的一个男人。

　　同一年末，我又怀上了另一胎。
　　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所以，肚子里的孩子真是让我欢喜让我忧。
　　不久后，听医生说她可能是个女孩儿时，我真的很高兴，因为那时的我天真的想：女人是无法当□□老大的。这就意味着只要我苦苦哀求，很可能会获得她的抚养权的。
　　我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的告诉了游弋，我以为他会和我一样高兴，谁知，他却以一脸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发愁的表情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百里家族的女孩儿生下来只会不幸的。
　　我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甚至以为游弋已经不爱我了，他和他的家人一样嫌弃我，也嫌弃我的女儿了。那一刻的感觉如同坠入冰窟般又冷又痛，直至全身麻木得动也不能动了。
　　此后，我变了一个人，脾气又坏又暴躁。刚开始游弋还会劝我不要伤了身体，可渐渐地，无论我再怎么胡闹他都默不作声了，只是紧紧的搂住我任我打他骂他，任我骂他混蛋，骂他无情。
　　我知道他累了，可我也累了。

　　产期临近时，我将自己关了起来，谁叫门都不开。我还给肚子里的孩子起了名字，我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肚子，叫她小蝶，我的小蝶。
　　最后那一天的早上，我静静地坐在窗前，窗台上还摆着游弋送给我的白玫瑰，忽然有只蝴蝶落在了上面，那是一只纯白色的蝴蝶，不仔细看会以为它是白玫瑰的花瓣，我很想摸一摸它，可刚一伸出手，蝴蝶就飞走了，然后消失在了白茫茫的大雪之中……忽地，我的眼泪掉落下来，紧接着，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房间里空荡荡的，仍然只有我一个人，而后我习惯性的去摸自己的肚子……可那里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身体下的一摊血水，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小蝶，飞走了。

　　那一夜的月亮又大又圆，仿佛一切都被它看在了眼里。
　　那一夜，一个身披白色雪狐皮毛的男子跳上了我的窗台，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然后我说，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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