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歌行

　　已是凌晨四点，清脆的高跟鞋声嗒嗒地回荡在空荡的小路上，冷缓歌左手拎着单薄的灰色小西服，一摇一晃地艰难前行，天知道她早就已经看不清楚前面的东西，只是凭身体习惯性地往前走着。

　　她一身暴露的黑色露背短裙，原本清秀的脸上盖了一层极为厚重的白色粉底，过肩的栗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摆动，远远望去十分诱人。

　　几个小流氓刚打完牌回来，挑逗地朝她吹了几个响亮的口哨，一个男人正要上前调戏却被同伴拉住。

　　“你不要命了，你看清楚，是夜来香有名的死神女。”

　　“死神女？什么意思？”

　　“你刚来这里没多久，不知道是正常的。这女人天生带煞，凡是靠近她的人非死即伤，她家里现在一个家人都没有，全死光了。之前想打她脑筋的几个哥们现在都还躺在医院里呢。”

　　“现在什么年代了，还煞气，你鬼片看多了。这么极品的女人，老子才不放过呢。”

　　说完他跟上冷缓歌的脚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大手不客气地在腰间游走。“啧啧，这身材，可真是。”

　　缓歌眨巴眨巴眼睛，也不反抗，最近已经鲜少有人敢这样靠近她了。“你……是谁？”

　　“我是谁？嘿嘿，我是你情哥哥，小妞，咱们好好玩一玩吧。”

　　“玩？”缓歌轻笑，声音如春天的暖风，十分醉人。“好呀，我好久都没有跟人一起玩了。”

　　男人一把搂过她的纤腰，臭嘴正要印上她的樱桃小嘴，平地一声雷起，将两人所站之处打了个正着。一旁的混混吓得四处躲藏，直到一切都安静下来，几个人才回头一看，自己的同伴早就已经被劈成了黑炭，而那个女人早就消失了踪影。

　　“鬼呀！”

　　*********************

　　缓歌被一阵极其熟悉的呻吟声惊醒，微动了一下头就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旋转。她在心中低咒了一句，勉强着睁开了迷茫的双眼。

　　佛祖，上帝，玛利亚，谁能告诉她，这个梦什么时候醒？

　　她又不看狗屁古装剧，也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为什么满眼都是这些花花绿绿的绫罗绸缎，外加一个又一个干着龌龊事情的男人女人们？她是到了金瓶梅的世界么？就算是，人家也是一对，谁能告诉她这样算多少P？

　　“桑嬷嬷？”

　　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探上她的头，“是不是昨儿的风寒还没好利索，小琴就说您今日不适合来，您还偏不听。”

　　冷缓歌一个哆嗦，转头一看，盈盈浅目有些责备地看着她，樱桃小嘴略微撅起，满脸似嗔非嗔，粉嫩的脸颊让她都有些心驰神往。

　　“您到底怎么了？”

　　“你……叫我什么？”

　　“桑嬷嬷呀，不是您要姑娘们这么叫的么？”

　　冷缓歌忍着刺骨的头痛，扶着脑袋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kingsize的大床上，加上刚才说话的小琴，四个美婢将她团团围在中间。暗红芙蓉花底的软蒲团静静地散落在床上，香甜的熏香弥漫在整个屋子，看上去有些幻境的味道。

　　“我这是在做梦吗？”

　　小琴上前将手按在她的太阳穴上，“嬷嬷您身子不好，就先回房休息吧，调教姑娘们的事儿就交给小琴吧。”

　　听她这么一说，冷缓歌才反应过来，是了，为什么觉得这么熟悉，这该死的场景不就跟夜来香的包厢里面如出一辙，一样的让人恶心，一样的让人麻木，一样的让人绝望。

　　“这里是妓院？”

　　“嬷嬷您越说越离谱了，咱们这可是音雅城最大的歌坊，那些下三流的妓院怎么能跟咱们比。”小琴带着七分骄傲，三分鄙视说出这话，让冷缓歌有些想笑，不是妓院，那所谓的调教是个什么东西？

　　“我累了，让他们都退下吧。”

　　四个婢女闻言均是一惊，每日里桑嬷嬷不调教两个时辰是不会放人的，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嬷嬷您难道要在这里休息？”

　　冷缓歌闭着眼睛，不想看到眼前的情景，低声问：“我的房间在哪里？”

　　“小琴这就送您回去。”她机灵地示意一旁的婢女，搀扶着冷缓歌就这样离开了让人有些迷幻的屋子。

　　恍惚之间，冷缓歌似乎听到一个声音，“春儿，重新开始吧。”

　　**********************

　　一觉醒来，头痛的感觉已经好很多，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是决计不再喝这么多红酒的。看着陌生的房间，华美的不真实，她伸出手去摸向桌上的青铜油灯，被炙热的火焰烫得一惊，果然不是做梦。

　　“桑嬷嬷，您没事吧？”刚推门进来的小琴，见她这样的举动，吃了一惊。

　　“我没事，只是头痛的厉害，似乎是风寒还没好透。”她接过棉巾往脸上擦去，见小琴立刻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是她说漏了嘴？她明明记得之前这女孩不是说她得了风寒么？真是怪事。

　　擦了两下觉得怎么越擦巾子上的白色粉状物体就越多啊？她下床走到铜镜前仔细一看，有些惨不忍睹地闭上眼睛。

　　就算老天要给她来个恶俗至极的穿越，也请不要这样将人往死里整。之前的那张脸谈不上倾国倾城，但是至少也是青春靓丽，可这镜子中的脸压根就是一四十左右的妇人了。三十的女人都叫豆腐渣了，那她这叫什么？豆腐渣的N次方？

　　而且有皱纹也就罢了，这身体之前的主人竟然死命往这些沟壑里面填粉，非要做出一个光滑无暇的假面来，何苦的。害得她现在只能一道一道地卸着妆，谁能告诉她古代有没有卸妆乳啊？这样干擦这张脸还要不要的？

　　冷缓歌擦了两下实在有些受不了，将东西往地上一丢，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想她三岁丧父，八岁丧母，十二岁收养她的舅舅舅妈也因为意外事故去世，到最后家族里面没有人敢要她，将她丢到平山孤儿院，可老天真是跟她过不去，十五岁的时候连最疼爱的院长也因病去世，她便彻底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

　　她离开平山，一个人在一个又一个的城市里面孤魂一样地游荡，饿了便拣点垃圾吃，困了就找个屋檐睡，为什么老天不把她的命收回去，免得祸害人间。若不是遇到那个奇怪的夜来香，也许她早就死在街头了吧。

　　这个叫夜来香的男人不管她怎么拒绝，总是牛皮糖一样地跟着她，冷缓歌也奇怪地发现他并没有出过什么意外。三个月之后，她屈服在这个无聊男人的厚脸皮中，成为他手下夜总会里的头牌歌手。她行尸走肉一般生活着，不肯接触他人，也不肯被他人所靠近，夜里唱歌，白天睡觉，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她现在怀念夜来香，怀念四十平米的小屋里，那软绵绵的小床，怀念那只跟她一样大的熊娃娃。原来，她还是想活着。

　　想到这里，冷缓歌重新站起来，在梳妆台上东翻西找，终于找到一罐看起来似乎是油的东西往脸上涂去。

　　末了，她低低地说了一句，“味道还不错。”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