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差生

　　奚秋利用剩余的假期做了份未来规划。提交申请准备出差。跳舞以后脚踝又开始疼了，奚秋自己涂药，避免走路，养到上班那天，才算真正痊愈。

　　出差时间有长有短，有时一个星期半个月，有三五个月。

　　陆纪杭知道奚秋没有搬走，他跟着她看着她拖着行李箱来来去去，衣服穿着从羽绒服到短袖到厚外套。窗帘再没拉开过，她也没有再在阳台抽烟喝酒。一年快要过去了。他跟奚秋的关系没有任何进展。没有刻意相遇后，他们竟真的没有再见面。

　　这一年无比的顺利，奚秋如有神助，解决不少棘手的难题。

　　日子繁忙充实，她已经很久没想起徐宿，也忘了因为失恋要死要活的那段时光。

　　逐渐鲜明的是她刻意遗忘的与陆纪杭相处的十四天。

　　每一天陆纪杭会先她一步起床，轻手轻脚的做早餐，然后叫她起床。前两天还会相敬如宾，同一间屋子像隔着银河。

　　直到有天陆纪杭出去买菜回来，撞见奚秋在阳台抽烟。乌沉的夜色将天空卷起，奚秋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只余下指间的一小点火星闪烁，他从未得到奚秋，这瞬间却感觉要失去她了。

　　他打开阳台灯，海蓝色贝壳烟灰缸里粗略数过有七八个烟头，打开的阳台窗户吹得奚秋面容干燥泛红，吹不尽烟味。

　　他轻声问她：“怎么了，奚秋，怎么抽这么多烟？”

　　奚秋沉默看他，把烟摁熄了，想拿着烟灰缸一蹦一跳地侧身出去，被陆纪杭一把抱起，奚秋没有反抗，“奚秋，我来收拾。”他拿过奚秋手中的烟灰缸放在小圆桌上，抱着她出去了。

　　“奚秋，你先坐在沙发上玩平板，我把阳台简单收拾下，等会就去做晚饭。”

　　奚秋斜躺在沙发上，点开平板听书。

　　陆纪杭对奚秋的不应声习以为常，他不多问，做好饭菜，把奚秋抱到餐桌前吃饭，讲一些生活琐事，其实琐事不是他的，是陆纪杭从网上看来的，他想他和奚秋的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有家庭的烟火气。

　　后来，他觉得别人的生活再好，终究不是他和奚秋的。

　　吃完饭，陆纪杭去洗碗，奚秋在客厅看电视。

　　陆纪杭以为他和奚秋的关系在往好的发展。

　　陆纪杭每天做的菜也越来越符合奚秋的口味，他看着奚秋吃饭，知道她青椒切条或丝的时候饭量会大一点。
　　会被金针菇卡到咳嗽。
　　精心挑选的莲藕剩了大半，以为她不喜欢，想着把剩下的一节藕做完再也不做却被笑着直呼好吃，陆纪杭才知道她不是不爱吃，只是喜欢脆藕。
　　他为此特地去查怎么挑选藕。

　　这些奚秋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说了只会让人觉得矫情，她跟徐宿在一起七年，徐宿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她自己做菜当然随着自己心意，徐宿也不挑。

　　晚上奚秋难以入眠，陆纪杭问她：“要我讲睡前故事吗？”

　　“嗯？”

　　“给你讲小鸭子的故事。”

　　奚秋笑他：“幼稚。”

　　半夜奚秋陷入梦境中，哭喊徐宿，陆纪杭一下一下顺着背哄她。

　　“不哭不哭。”

　　“没事的，没事的，睡醒就回来了。”

　　………

　　陆纪杭反反复复的说，好不容易奚秋安静沉睡。

　　陆纪杭蹑手蹑脚出去拿毛巾给奚秋擦汗，擦过眉宇间紧锁的眉头，用食指轻轻抚平，“别皱眉了，小月亮，开心一点吧。”

　　陆纪杭买了很多各种各样的零食回来，他说，吃零食会让心情变好。

　　奚秋笑他，你看起来不像是吃零食的人，也不像是说这种话的人。

　　陆纪杭说，我妹妹爱吃零食，也不止，吃的都喜欢，她说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吃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奚秋笑得更大声了，这段话她在网上看过各种版本，但从陆纪杭嘴里说出来特别可笑。

　　陆纪杭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一尊大佛，能止小儿夜啼，尤其左边额头上的疤更添几分凶煞之气，虽然长得英俊，但，一般人不敢靠近。

　　陆纪杭不明所以，他见奚秋笑他也笑。

　　特别傻。

　　陆纪杭在她身边做的事有一种违和感。好似这些事这些话不该是他做的不该是他说的。

　　很快她的脚好了，迅速地打发陆纪杭走人。她看见了陆纪杭眼里的难过、不舍，还是决绝的要他离开。

　　奚秋坐在飞机上望着窗外的云，突然意识到她现在想起陆纪杭比徐宿多。

　　她笑了笑，说你还要重蹈覆辙一次吗？

　　失败的感情带来的不只是失去了一位恋人、朋友、习惯，更是让她怀疑自我和失去开启下一段的勇气。

　　是不是她做的不好，是不是她不够好？谁最开始不是相爱的呢？为什么变成了如今的局面？为什么别人都在往前走，她却出不来呢？陆纪杭知道她本来就是了无生趣的人之后又会停留多久呢。
　　算了。

　　本来就打算不再见了。
　　最后闹的那么不愉快，如今也快一年未见了，也许人早就有了新生活。
　　说起来奚秋也想不出陆纪杭拿着望远镜色.眯.眯的痴相。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
　　也许人不可貌相吧。
　　谁知道呢。

　　这次行程结束，奚秋今年的工作也接近尾声，准备放假了。

　　她已经跟上面申请明年常驻A城，徐宿陆纪杭H城的一切，她要统统丢在这里，重新开始。

　　可能日子太过顺心，年前吴兰打电话说要来她这里过年。

　　奚秋放假的喜悦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或许是察觉到什么，她从老家回来后，破天荒的，吴兰频繁打听她和徐宿的事，强烈要求他们今年结婚。

　　隔三差五的询问进度，奚秋不敢说她已经分手了，她怕吴兰强制她回家相亲结婚。

　　她已找了太多借口，奚秋没想到吴兰竟会来她这里过年。她的谎言要被戳破了。

　　吴兰一辈子没离开过C城，在吴兰看来C城就是她的根。人怎么能离开生她养她的根呢。

　　吴兰给奚秋定了家规，无论发生何事无论在哪，在外的人过年都要回家。

　　还有两天就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辞职手机关机搬家吧！
　　从十七楼跳下去吧。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死了就没有开始没有结束了。

　　为什么要问我啊？
　　不是我要分啊！
　　我怎么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啊？
　　为什么总是怪我啊？
　　我也不想的！

　　人的恐惧来源未知。

　　奚秋不知道吴兰的到来会发生什么，她已经紧张得夜不能寐。

　　她想和盘托出，想跟吴兰好好沟通。
　　她想像她看过的电影那样，与妈妈和解。
　　她又想难道也要像电影里那样要颠覆宇宙才能和解吗？
　　算了。

　　奚秋脑子里一团乱麻，用工作充实自己的生活后，她很久没有酗酒了。她现在却想一醉方休，管他的，今天死了就不用担心明天了。

　　太阳升起透过窗帘照进房间。
　　地上躺着七八个酒瓶，奚秋趴在茶几上。

　　“唔，天亮了。我还活着。”

　　“明天妈就要来了。”

　　奚秋望着一地的狼藉，不顾宿醉的头疼，晃晃脑袋三两下爬起来收拾房间。

　　吴兰的家教里屋子必须打扫得一尘不染。地板要干净得反光，厨房更是一点油烟都不许有。

　　奚秋三十了，睡觉起来不叠被子还会被骂。

　　奚秋有时想人也许想要的并不是一个保姆而是一个女朋友，而她做了这么多年保姆，人家早腻味了，可她也不知道情侣该做什么。

　　他们连约会活动都中规中矩，看电影爬山看海散步去餐厅吃饭回家。

　　电影看了六场。
　　一座山爬了七遍。
　　一片海看了八回。

　　后来，这些也很少有了。

　　很难想象尽管如此她也跟徐宿谈了七年的恋爱。

　　打扫好卫生后，奚秋洗了澡出去买菜准备做午饭，得多买点准备过年了。

　　奚秋拎着大袋小袋从超市门口出来时，她又听见了那句，“好巧啊。”

　　她抬头，回了句，“好巧啊。”

　　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及旧事。

　　倒是没想到奚秋会回复，陆纪杭一怔，随即他问道：“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顺手接过奚秋手中的袋子。

　　“嘶~”陆纪杭的手好冰，奚秋下意识嘶了一声。

　　“怎么了？我的手太凉了。抱歉。”陆纪杭有些窘迫，他在门口等得太久，尽管手插兜里，依旧抵御不了寒冷。

　　奚秋看着陆纪杭回答他的问题，瞧见他鼻尖耳朵被吹得通红，“没事，天冷是这样的。”

　　陆纪杭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奚秋仰头看他，“陆纪杭，你好高啊。”

　　陆纪杭低头说，“187.7。”

　　“啧，谁问你身高了，这么精确。到时候墓志铭就写（此人187.7）”

　　“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我的墓志铭就写（拜拜），简单明了。”

　　陆纪杭一下严肃了神情，他停下脚步，看着奚秋，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奚秋不以为然。

　　陆纪杭沉沉望着她，说，“有需要随时叫我。无论什么事都可以。”

　　“这么严肃干嘛，让人怪紧张的。”奚秋不自觉缩缩脖子，陆纪杭的气势挺唬人的。

　　“对不起……”陆纪杭郑重道歉。

　　“………没事。”

　　天空突然下起了雪。

　　细细小小的，落在肩头，隐入衣服中，只留下几点水渍。

　　“我们走快些吧。”

　　“好。”

　　“好了，到了，你回去吧。”

　　陆纪杭委屈，“奚秋，我提了一路，想上楼喝个水暖和暖和。”

　　“我家水贵，一杯一千块，你也要喝？”

　　“一万块也得喝啊。”

　　“随你吧。”

　　陆纪杭跟着奚秋上楼进屋。

　　“还没吃午饭吧，我去做。”陆纪杭十分熟练的提菜进厨房了。

　　奚秋从昨晚就没吃过东西，现在整个胃都在抽抽。整个人瘫在客厅沙发前，歪头趴在茶几上眼巴巴望着厨房。

　　陆纪杭做好菜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

　　他笑着说道，“奚秋你几天没吃饭啦？”

　　奚秋缓慢伸出三根手指。

　　“怎么不好好吃饭？”陆纪杭在餐桌上摆好菜，走到奚秋面前，弯下腰，作势要抱她。

　　奚秋连忙拒绝，“我自己来，我自己起来，你别老抱我。”

　　饭吃得很安静，莫名的气氛有些压抑。

　　陆纪杭想问为什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明显的感觉到奚秋情绪不对。可他拿什么立场呢？他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今晚也一起吃饭吧。”奚秋提议道。

　　“好。”果然不对劲，平常奚秋巴不得他走，今天怎么回事。

　　“你做饭。”

　　“好。”

　　饭后，奚秋和陆纪杭两个人安静的坐在沙发两边。

　　奚秋不停地刷手机，已经加载不出新的了，却还使劲戳屏幕。

　　陆纪杭则撑着头看她。

　　他能感觉到她很焦虑。

　　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奚秋。”

　　“嗯！”奚秋像受惊的鸟一般猛地抬头用力回答。

　　“发生什么事了？可以跟我说说吗？”陆纪杭坐到奚秋的身边。

　　奚秋深深地望着陆纪杭，想说的话在嘴里翻个滚，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陆纪杭看着奚秋的双唇张张合合，眼里神色纠结，最后什么也没说。

　　“对不起。奚秋，没能让你信任我。”陆纪杭很懊恼，不好的相遇不好的行为意味着难以建立信任的基础。

　　“对不起，我也很想说，可是我害怕。”奚秋强忍着情绪，心理暗示自己不要崩溃，但她没办法，她害怕吴兰，最终她忍不住哭着说，“我曾经用很长时间建立起一段亲密关系，即使后来爱意变得稀薄，没关系，我们还有亲情我们还有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在一起爱不爱有什么重要的呢？可是我好难过，我知道它在崩塌，可我竟隐约有些快意，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悬在头上的剑终于落了下来，我放松的同时又好难过，我不知道早就知道结局的事为什么这么让我痛苦难过，这么让我耿耿于怀。我害怕把分手的消息告诉她们，我害怕她们指责，嘲笑，伤害。我太害怕了，我太没用了，三十岁的人不应该这样。”

　　奚秋哭得歇斯底里。话说得乱七八糟。

　　陆纪杭却都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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