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

　　“你们怎么回事？什么撞了。”卓易看到两个人互动，也不是很亲密的样子，心里有些困惑。
　　宋康铭在沙发上坐下来，说了下晚饭时候的事。

　　“噗——老司机也有翻车的时候。”
　　听说宋康铭右转的时候撞了人家直行的，卓易简直要笑死，人姑娘说的没错，他的责任。
　　宋康铭见了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有些后悔说了这事。

　　“话说，这家教不是你找来的吗，你不会是对人家有意思，故意撞的吧。”卓易拿胳膊撞了撞宋康铭，一脸奸笑。
　　宋康铭嫌弃的看了眼卓易，坐的离他远了点。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还故意撞人吸引关注。”宋康铭语气满是不屑。

　　他是看出来了，宋康铭对这个小家教不一样，至少从没有哪个女人进来过这里，别扯什么负责一说，就他的身份，有助理，有司机，谁不能把她送回学校，再不济，开一天住院都行。

　　“不过，他不是你介绍给我姐的吗，怎么感觉她好像对咱俩认识的事不知道？”卓易回想了下刚刚三个人在同一画面的尴尬场面。
　　宋康铭听到这个就来气，谁知道那个脑子怎么长得，学习那么好，怎么就能把他给认成眼前这个二货的。
　　他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卓易，没回答这个问题。
　　卓易心里大概也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了，敢情宋康铭这是做好事不留名了。

　　“话说你这招高啊，让我去拿我姐的衣服上来，一来表明你是个单身男人，并且洁身自好，二来还表明了我们的关系。”卓易也不嬉皮笑脸了，往沙发后头一仰，整个人一副大爷的模样。
　　宋康铭跟卓易交好的原因，也是卓易够聪明。虽然卓易平时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但是工作上杀伐决断，生活中也能很快分析清楚状况。

　　“嗯——”宋康铭应声。
　　“你是怎么想的，是玩玩？”卓易眉头一抬，看了眼宋康铭，只见他神色纠结。他心里暗道不是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会是喜欢上了她吧？人我接触过几次，还不错，只是年纪比较小。”卓易想了想，还是以委婉的方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人不错，年纪挺小，想玩玩就算了。

　　“没有，只是巧合，今天确实是我的问题。看她可怜就带回来了。”宋康铭似是轻松的说道。
　　卓易挑了挑眉，再看了眼宋康铭，只见宋康铭眼睛一直望着窗外，雨已经停了，只有雪还在下，仿佛在回忆什么。
　　“行吧，老宋，不过要真是可怜的话，就好好照顾着，有需要让我姐那边的王妈过来照顾一下也行。”
　　这里是他们独居的地方，不喜欢家里有人，所以没请保姆，每天请钟点工过来打扫就行，只有卓佳请了王妈照顾卓司邈。

　　卓易也不再多说什么，准备起身。
　　站起身来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希望苏老师能一直当我们司邈的家教，除非她不想当了。”
　　然后也没再看宋康铭一眼，离开了。

　　宋康铭看着窗外，眼神灰暗。卓易的提醒，他听出来了。
　　其实他也说不清对苏陵什么感觉，也许是她太辛苦了，他想帮她一把吧。

　　忽然，卫生间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宋康铭闻声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再看了眼手表，都10:30了，那黄豆芽居然洗了这么久。
　　“宋先生，请问，今晚我睡哪个房间。”苏陵出来了，穿着卓佳的衣服，对宋康铭说道。
　　睡衣有些大，裤子倒是短了一节，露出白嫩的脚踝。两只手交握在腹部，紧张的扭动着，一张小脸白里透红，感觉没之前那么黑黄了。

　　“你睡客房，被子你自己在柜子里拿。”宋康铭指了指客卧的方向。
　　只见黄豆芽笑着说了声谢谢后，就准备转身。

　　“等一下——”宋康铭叫住她。她回头疑惑的看了一眼宋康铭：“还有什么事吗，宋先生？”
　　“过来吃点东西，晚上跟你一折腾，都没吃饭。”宋康铭趁苏陵洗澡的功夫，点了外卖，刚送到。
　　两个人沉默的吃着已经不太烫的夜宵，都没有主动说什么，空气中混合着食物的香气还有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

　　苏陵吃完就去刷了牙，冲到客房然后就落了锁，整个过程不过3分钟，客厅里重又寂静下来。
　　——呵，还真是防着他。

　　——
　　第二天一早，宋康铭起床，看到客卧的房门紧闭。眉头不禁紧锁，还在睡懒觉？
　　一直到上午十点，客卧都没有动静，宋康铭有些怀疑。他拧了下门把手，没锁？
　　轻轻推开门，只见苏陵还裹着被子睡着，只是呼吸有些急促，脸色潮红。
　　宋康铭快步上前，大手抚上苏陵的脑门。

　　苏陵做了一夜的梦，她梦到她被苏志平打，被苏志平逼着跪在市里、基金会的门口，被苏志平撕掉奖状，让她冬天跪在雪地里，只因为那一次，她没有考到初二年级第一名，苏志平拿着拐杖，跛着腿上来就用拐杖往她背上、胳膊上打。
　　是不是苏志平找来了，他又来打她了吗？为什么她身上这么疼？雪地里好冷，她头好疼，好热。

　　忽然脑门上一阵凉意，仿佛在安抚她，她感到舒服极了。那手想要离开的时候，苏陵伸出手去抓住那温凉的手，她需要降温。

　　“求你别打我了。”
　　“爸爸，下次我一定考第一名。”
　　“爸爸——”
　　“我去要钱——”

　　宋康铭轻轻抚摸上去，烧的烫手。他想离开去找医药箱，只见苏陵从被子里伸出手就这么胡乱抓住了他的手往她脸颊上摸去，整个人都烧的厉害。
　　正当他要挣脱开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似哭非哭的低喃。

　　他怔住了。他看到眼前这个瘦的有些像黄豆芽似的女孩，不知道她之前到底经历什么，才能做出这样的噩梦。
　　他感觉到手掌中有湿意划过，只见女孩似乎还在恐惧什么，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感觉到房间内的气压有些低，压迫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少爷，即使经历过8岁的那件至暗的事，也仍是在父母长辈朋友的关爱中长大的，他没办法想象苏陵这噩梦中的情景，更没办法切身体会。
　　宋康铭脸色深沉，他看着床上痛苦的人，还是挣脱开来，出了房门，在他身后，苏陵又痛苦得在床上蜷缩了起来。

　　宋康铭站在客厅，闭着眼睛抬头回忆刚刚的痛苦呢喃，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暴力的男人在外殴打一个女孩、控制一个女孩的画面，女孩跪着蜷缩在地上左右闪躲沉闷的棍子，不断向施加暴力的男人求饶。
　　宋康铭随即低下头，睁开眼睛，眼里一片冷漠，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宋康铭在客厅的茶几柜里翻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了药箱，又看到茶几上有昨天医生开的药膏，一并拿上来到苏陵所在的客卧。
　　先拿了两个冰宝贴，其中一个对半剪开，大的贴在苏陵的脑门上，小的就贴在了耳朵后面。
　　苏陵感觉到脸上有点点凉意，似是舒服很多，于是不再挣扎，但脸色还是有些痛苦。

　　“苏陵——苏陵。”宋康铭轻轻拍了拍苏陵露在外面的胳膊，想叫醒她。
　　苏陵模模糊糊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是苏志平吗？
　　——不是，不会的，苏志平这个恶魔怎么可能会用这种温柔的声音喊自己。
　　——是奶奶吗？是奶奶回来找她了吗？以前苏志平打她的时候，也是奶奶护着她，这么照顾受伤的她。

　　苏陵努力睁开眼，隐隐约约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跟前。
　　她强撑着想要起来，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内心涌起的恐惧感，让她迫切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康铭见她想要起身，于是轻轻扶着她坐了起来。
　　苏陵扶了扶额头，摸到一个冰冰凉凉且滑滑的东西，想拿下来看看。
　　“别动，你发烧了，这是退热贴。”宋康铭伸手阻止了苏陵的动作。

　　苏陵这才眼神清明过来，仔细看了看身边的环境，努力回忆起来。昨天她好像被车撞了，然后又跟宋康铭回了家，然后就在客卧睡下。怎么会发烧？

　　“嘶——”苏陵想起床，左手掀开被子，结果扯到伤口。
　　宋康铭看着她抬起左手，只见手心的纱布有些渗出的血已经凝固黑紫，这会子又有一些鲜红的血渗出来，周边还带着发黄的液体。

　　宋康铭看她的手这样，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心里有些气她对自己的不小心，怒气冲冲的吼道：“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不要碰水吗？都发炎了。”他也不管什么小节，直接坐在了床边，拉住苏陵的左手。
　　苏陵本就高烧意识模糊，被她一吼，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只见宋康铭温柔的解开她左手的纱布，一圈一圈的绕开，直到露出最后的手掌。捂了一夜的掌心发白，尤其是伤口处，感觉被泡胀开，渗出的血混合着伤口发炎的液体，散发出不太友好的味道。

　　苏陵有些尴尬，她想抽回手自己弄。可是宋康铭的手就跟钳子一般，牢牢锁住不许她乱动。
　　宋康铭右手拿着碘伏棉签，轻轻擦拭着苏陵的掌心，很温柔，就仿佛羽毛在伤口上轻抚。
　　苏陵看着眼前男人认真的擦拭着她有些可怖的手掌，没有一点嫌弃，那棉签轻轻抚过伤口，又好像轻轻抚过她的心口。

　　“疼就说，昨天医生开的药你是不是也没擦就睡了。”宋康铭一边擦药一边说。
　　苏陵轻轻“嗯”了一声。
　　“宋先生，谢谢你，不疼的。”
　　苏陵低下头，微微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从没有过一个男人对她这么好过，虽然，他也是跟那些人一样，只是可怜她罢了。

　　虽然，他有些玩世不恭，有些霸道，偶尔也是腹黑的，可是，他好像也是善良而又温暖的，不知道，他以前又是对谁温柔的。
　　她没忘记，他车载音乐里永远在第一首的《剩下的果实》，还有每次听到这首歌时的落寞。

　　宋康铭重新给她裹好纱布，然后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过来。
　　“等会记得把感冒药吃了，昨天穿着湿的，再加上伤口发炎，你今天烧的不轻。”宋康铭抚了抚她脑袋说道，然后就出去了。
　　苏陵起身吃了药，看到窗外银装素裹，地面的雪早就铲到两边了，露出了灰黑的水泥地面，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她该回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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