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我救下了一个无用的神明

　　张云雷一上台，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了整个三庆园。

　　许久不见的自我介绍，许久不见的御子板，许久不见的歪唱太平歌词，唤醒了台下许多观众的记忆与欢笑，看着像以往一样站着说相声的张云雷，台上台下，都宛如隔世。

　　观众们送来了许多礼物，张云雷看着台下热情的观众满心感慨，有心想接，想起桑泽的叮嘱，心里仍有忌惮，不敢乱来，只好让杨九郎帮忙接下。

　　这一来，更多的观众仿佛受到了鼓励，原本怕打扰的顾虑就此消失，纷纷趁机冲到台边递上礼品，杨九郎一人忙不过来，求助的看向舞台侧幕，好在董九涵和其他人反应及时，纷纷上前帮忙。

　　几个与张云雷亲近的师兄弟上去帮着拿东西，侧幕边站着的唯一闲人就只剩下桑泽了，他远远看
　　着台下，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没料到自己的契约者会有这么高的人气。

　　想起很久以前的相声，不过是街边讨生活的一种手段，又苦又累，不入流的活计，能去大户人家说堂会已经算混出脸面了，即便如此，还比不上唱戏的角儿，惹人高看一眼。

　　没想到过了百十来年，竟有如此兴旺的时候。

　　世事难料，倒也正常。

　　桑泽还在感慨，目光扫过台下送礼的观众，对她们的行为有些不解，当他看到前排角落的观众时，脸色微微一变，扭头退回了休息室。

　　他走的急，差点撞着帮忙递礼物的八队队员，吓了对方一跳，赶忙问道，“舅爷您怎么了？”

　　桑泽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对方是跟自己说话，只是这称呼实在不敢苟同，可也来不及解释，“这儿通向前面观众席吗？”

　　“啊？”对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有点纳闷，下意识点头，“通，有侧门能过去，您遇着熟人了？”

　　“嗯，”桑泽跟他说不明白，只想赶紧去前面，免得待会儿横生枝节，坏了自己的好事就全完了，拉住他道，“麻烦你把我送到前头，可以吗？”

　　“行，”这有什么难的，小队员一口答应，带着他来到侧门处，小心谨慎的拉开门看了看，见除了保安没什么别人，这才看向桑泽，“舅爷，您跟这儿出去，穿过走廊就是入场门了，回来跟保安大哥说一声就行。”

　　“多谢，”桑泽点头道谢，大步流星往前头走去，拐进入场门，张云雷已经开始谢绝收礼，准备说相声，原本围在台边的观众们陆陆续续往回走，免不了迎头而对，走的磕磕绊绊。

　　好不容易来到前排的边缘，桑泽走向坐在最外面的一位女孩，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蹲下看向她，“你怎么来这儿了？”

　　女孩留着齐耳短发，一侧整齐的掖在耳后，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开始表演的张云雷，理所当然的回应，“我来看相声啊。”

　　这明显是模棱两可的理由，桑泽了解她的性格，没事的时候是绝不会轻易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怒火中烧，咬牙忍住自己的冲动，手上用了用力气，“您，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顿了几秒，他似乎想起什么，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熟悉身影，略微放松了一些，补充道，“光暮大人。”

　　很少听到他这么尊敬的语气，哪怕是不甘不愿，女孩忍不住微微一笑，侧头看他，笑了笑，“我真的是来看相声的。”

　　“别骗我了！”桑泽下意识反驳，声音略大了些，引得邻座有些不满，急忙收敛，用一丝哀求的语气恳求道，“能跟我出去谈一下吗？”

　　光暮定定的看着他两秒钟，最终深吸一口气，满足了他的恳求，“好吧，不过不能耽误太久，我好不容易得到的票呢。”

　　……才怪。

　　桑泽压根不信她的说法，这世上只要是她想得到的东西，尤其是人间的任何事物，都是轻而易举的，多半是故意耍自己，不由分说拉住她手腕，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这样的异常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连台上卖力演出的张云雷都未曾察觉，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剧场，站在走廊上面对面，隐约传来剧场里的阵阵哄笑，与他们之间的气氛大相径庭。

　　他不说话，光暮率先开了口，“怎么了，把我叫出来又不说话，如果没事，我可要回去听相声咯。”

　　看着眼前不过十四五岁的花季少女，桑泽的神情充满了痛苦与抗拒，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还要我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阻止你的，”虽然他说的不清不楚，但光暮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和善又婉约，“我今天真的只是来看相声的。”

　　“不可能，”桑泽一口否决，甚至觉得她用这种理由敷衍自己显得愈发可笑，自嘲的道，“以您的身份经历，会看得上人间这些无聊的玩意儿？你知道他是我的契约者，所以特意过来看他的，闵初也在附近，你们又想阻止我，对吗？”

　　“你放心吧，闵初没来，等演出结束，她会接我回去，”知道他的担忧，光暮主动打消了他的顾虑，摇摇头道，“我也没有想要见他的打算，只不过就是想听相声。”

　　“那么多相声，非得今天？非得是他？”桑泽固执的不肯相信，满脸颓然，忍不住靠着走廊的墙壁，显得有些无力，“快一百年了，您到底什么时候能放过我，我所有的努力都暂时寄存在你那
　　里，这是当年你答应我的，如今还要反悔吗？”

　　看着他沮丧的模样，光暮上前一步，仰头怜悯的看着他，抬手抚摸着他痛苦的脸颊，温声安抚，“我答应你的，不会反悔，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目的，那么多次的机会你都不肯珍惜，不肯放过你自己的，并非是我。”

　　撇开她的手，桑泽执拗的摇头，“你让我相信人？不可能的，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任何人，这个世界上也永远不会有值得我相信的人，我的过去你一清二楚，为什么你对别人都那么仁慈，对我却这么残忍！”

　　“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光暮语重心长的说道，对他的无礼并不计较，退开一步，“你不应该堕入地狱的，你可以回头。”

　　“我回不了头了！”桑泽忍不住大吼一声，一道黑色的雾气陡然从他身上蔓延开来，朝着人群聚集的剧场内纷涌而入，“这是你给我的惩罚，我在地狱服刑，在人间工作，一百年了，该偿还的也都偿还完了，为什么你还要折磨我，为什么闵初依旧不肯放过我！”

　　黑色的雾气在碰触到光暮的身体瞬间，被柔和的金色光晕慢慢化解，那些黑雾仿佛有知觉一样，纷纷绕过她的周身，缓缓涌向其他空间，她淡淡的看着那些黑雾，并没有制止的意思，盯着桑泽的眼睛，想了想才道，“我不阻止闵初自有我的理由，不过这次我答应你，她不会再出现妨碍你了，直到这次契约结束，我保证。”

　　她突如其来的承诺让原本痛苦的桑泽顿时愣住了，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真的？”

　　“当然，我答应你的事情，从不反悔，”光暮郑重其事的点头，再次重复，“我保证。”

　　“好，”她肯帮自己去除障碍，桑泽求之不得，松口气的同时隐约有些不安，“她会听你的吧？”

　　光暮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

　　“那好，”桑泽总算是放心了，看着她不想多说，“既然您答应我了，那我没有别的事情，您回去听相声吧。”

　　“嗯，”光暮笑笑，并没有先走的意思，示意他先离开，“回去吧，你的契约者要下台了。”

　　桑泽一愣，听到前面的声音，心里微微一动，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也不敢怠慢，只好先走一步，“那我走了。”

　　说罢，他转身往侧门跑去，准备在保安的指引下回到后台的休息室。

　　桑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光暮依旧没有回到剧场里，不多时，走廊外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缓缓而来，伴随着闵初的说话声，“您见过他了？”

　　知道她就在外面，光暮已经习惯了，转身看向她，“嗯，都见到了。”

　　闵初的态度依旧严肃，不喜不怒的看着走廊尽头桑泽消失的方向，冷冷的撇嘴，“如果知道自己被骗，他们的契约还能继续吗？”

　　“如果当事人反悔，当然不算，”听懂了她话中的含义，光暮想起桑泽刚刚的态度，不由得笑出了声，“果然，他最怕的从来都不是我。”

　　“那是因为您太仁慈了，”闵初对她的决定不愿苟同，“演出结束，我就去告诉那个人事实真相。”

　　她如此认真，让光暮有些无可奈何，拦住她道，“我已经答应桑泽了。”

　　“您与我不同，我是人，您是神，我不听从您的吩咐，您惩罚我便是，”闵初岂会让桑泽再度得逞，坚持不肯答应，“这么多年，他害过的人还少吗？”

　　“他没有害人，那是人该经历的，”光暮叹了口气，抬眼看她，“最后一次的契约，就让他随心所欲吧，终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这样的答案是闵初没有想到的，不由得有些惊讶，“最后一次？”

　　“对，”光暮很愿意为她解惑，“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他太宽容了吗，之前我也答应过你，这次之后，他就会得到相应的奖惩，去往该去的地方。”

　　“是吗……？”看到她这么爽快，闵初有些不敢相信，但她的话从来没有失算的时候，“那好
　　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这次，我就不动他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桑泽就该滚回他该去的地方了。

　　就算是最后的晚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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