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神兼职博士导师

　　其实林芙并没有什么想许的愿望，她已经习惯了，以她这样的魔法亲和力，神明绝不可能听到她的愿望。
　　她想早点启程跟上队伍，见证神迹，其实是不希望克莱德错过这次神迹，说不定他可以许愿让光明神帮助他解咒。即便不能解开诅咒，也能减轻它带来的痛苦。

　　但是克莱德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反而还让她多休息了一天，次日一早再启程前往兰蒂斯国。

　　林芙洗漱完出来，光着脚丫子站在地毯上，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看向正在用魔法修桌子的教授。
　　虽然一个洁净魔法就能清洁身体，但是她现在没有魔杖，也不好请求老师对她使用魔法，只能借用一下洗漱间了。

　　林芙敏锐地察觉到克莱德教授有些不高兴，但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按理来说，他们同样都关注奥兰特，应当有更多共同话题才是，可是自她表白了奥兰特之后，教授就越发沉默了。
　　为什么呢？

　　林芙踮着脚尖，走到克莱德的身旁，询问道：“老师，今晚我睡哪里啊？”
　　要是放在以前，她绝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还用问？为表敬意，她肯定二话不说睡沙发。但今时不同往日，林芙觉得她可以得寸进尺一点，试探教授的底线。

　　这张桌子已经看不出来它原来的样子了，原先的木桌变成了石板桌，跟教研室的桌子有些像，高度比原先矮一点，正好符合林芙的身高，还有它配套的椅子，也是恰到好处的高度。

　　克莱德的目光往旁边一扫。她没有穿鞋子，赤脚站在地板上，小小的脚趾蜷缩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他闭上眼睛，别过脸。
　　非礼勿视。

　　“你睡床。”他说。

　　“那您呢？”林芙又问。

　　克莱德直起腰，也不说话，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幽幽地望着她，仿佛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
　　林芙不敢再试探了，她乖乖转过身回去，坐在唯一的单人床上，低头擦自己的头发。

　　一道温暖的魔法笼罩着她，林芙半干未干的头发一下子就变得蓬松干燥了。
　　给她施完魔法的克莱德也不看她，只是整理好桌面上的书籍，然后走到沙发上，背对着林芙躺下。

　　克莱德的视线全程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一次。

　　林芙肆无忌惮地盯着他。
　　他在不高兴什么？

　　整个屋子里唯一会魔法的人已经躺下休息了，维持屋内光亮的魔法逐渐变得昏暗，最后只剩下林芙床头的烛光还在摇曳。

　　林芙看着克莱德的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
　　是她说错了什么话惹他不高兴了吗？本来还好好的，突然不高兴。男人心，海底针。

　　“别看我，睡觉。”克莱德突然出声，林芙吓了一跳，她还以为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看他，连忙躺下，盖上被子。

　　原先克莱德也不想和她多言，只是她的视线过于灼热，他就是想要忽视也不行。

　　林芙刚躺下，她床前的烛光就熄灭了。
　　整个屋子暗了下来，只有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射进来，冷冷的，冰蓝色的，就像此时的克莱德给她的感觉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
　　“老师，您睡了吗？”林芙蒙着被子，声音闷闷的。其实她的音量不大，耳力不好的人甚至听不到。但是克莱德不同，他不仅耳力好，而且还时刻关注着背后的人。

　　克莱德没说话。
　　虽说奥兰特就是他自己，但是这个小姑娘喜欢奥兰特，也喜欢光明神，她为了奥兰特能决定自己的人生方向，为了光明神的神迹，一天催他五次启程。
　　他克莱德算什么？就算是黑暗神，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凶狠、喜怒无常的神明。况且，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就是黑暗神，她肯定会吓得再也不敢靠近他。

　　这个房间渐渐变得冷了起来。
　　林芙就算是盖着被子，也忍不住哆嗦。

　　她想，原来以前的克莱德就是住在这样的环境，努力学习，成为大魔导师的吗？那条件也太艰苦了吧。
　　这里阴冷，没有人烟，盖上被子她都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不知道他在这段日子里，是否也会感到寒冷和孤独。

　　林芙轻轻地翻了个身，正对着克莱德的背影。她想，刚刚老师没有回答，那应该是睡着了吧，她就算看他，也不会被发现。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有一撮微微翘了起来，让她忍不住想伸手帮他整理一下。不知道睡着之后的克莱德会是什么样子，她有些好奇。

　　林芙叹息了一声。

　　克莱德早就知道她又在看他了，听到她的叹息声，他脑海里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她在看着他是在叹息什么？怎么？觉得他不如奥兰特吗？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林芙轻喃着，几不可闻。

　　克莱德肆意疯长的酸意一下子就被按了下去。

　　林芙伸出食指，描绘他的背影轮廓，然后握紧掌心，缩回被子里，像孩子一样，捏着拳头放在胸前。
　　“希望我们能够遇到神迹，您能心想事成。”她抱着这样的期待，闭上眼睛入睡。

　　背对着她的克莱德睁开眼睛，心里泛着无名的酸甜。
　　酸的是她想要对光明神许愿，甜的是她似乎更希望他能心想事成。

　　有一瞬间，克莱德竟然在想：如果，她信仰的是他就好了。
　　但黑暗神又岂是会与光明神争夺信徒的神明？如果是需要他争夺的信徒，说明她心不诚，就算抢来了，迟早也会重新信仰光明神。
　　他才不要这样的墙头草。

　　可是……如果墙头草的对象是她呢？
　　克莱德抿了抿唇，答案早在他想到这个问题之前，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或许，他可以向她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若是她愿意，解完咒之后，他便带她回黑暗神域。

　　次日一早，两人启程。

　　林芙原本还想着这次不会还用浮空术吧？她想起自己在克莱德背上睡着，脸颊就止不住发烫。
　　不过她的希望落空了。
　　这次克莱德招来了一头像是海龟一样的巨大生物，让她坐在它的背上，他则与她相隔两米多远。

　　林芙一圈圈地缠绕着自己裙子上的丝带，食指被丝带包裹成茧，然后又松开。
　　她无聊地玩着这个游戏，估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老师，这是什么生物啊？”林芙指着自己身下的兽壳，抬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克莱德。
　　这看起来像是海龟，但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海龟，而且还会听人话。

　　它像是知道林芙在问它，“客客”地叫了两声。

　　克莱德不稀罕跟光明神抢夺信徒，他有自己的骄傲，之前对她的好感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学生，所以他分给了她更多的关注而已，换作任何一个学生，他都会这样。
　　没错。

　　“它叫宽客兽，草食生物，虽然也是黑暗生物，但它性情温和，遇到危险便会躲进壳里。”克莱德一板一眼地回答学生的问题。
　　除了回答问题之外，他绝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原来还有这样的黑暗生物啊。”林芙的声音有些小，克莱德在克制自己对她的关注，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林芙悄悄地往克莱德的方向挪了一步。

　　“黑暗生物并非你想象那样凶残。”黑暗神也是。克莱德想到光明大陆上的人类对黑暗帝国的偏见，冷笑了一声。

　　海浪翻涌，声声都在诉说着某位神明内心的不平静。

　　“老师。”林芙唤了他一声，却没有了下文。

　　克莱德目光直视前方，并不上钩。
　　他施了魔法，林芙离开他三米之外，他就会有所感应，所以他不怕她会有什么危险。

　　“老师，您看看我。”林芙的声音几乎就在他的耳边，滚烫的气息灼烧到他的耳朵，克莱德下意识往旁边倾去，和她拉开距离。

　　克莱德捂住发烫的耳朵，猛地看向突然来到他身旁的林芙。

　　林芙双手撑在兽壳上，对着他狡黠一笑，那双蜜色的眼眸里只装了一个满眼错愕的他。她眉眼弯弯，像是报复成功的小孩，又在吓到他之后，乖巧地坐好，求饶般望着他。
　　“老师，对不起。”

　　她脸上哪有半分抱歉的样子，分明就是故意招惹他。

　　克莱德盯着她，换作任何一个其他学生，现在那人已经被他踹到海里了，哪里还有机会坐在这里给他卖乖？

　　他不得不承认，除了她之外，谁都不行。

　　克莱德认命般摇了摇头，打算表白自己的身份。
　　是她要招惹他的，他将选择权交给她，就问她愿不愿意。

　　“其实我……”
　　好巧不巧，就在他开口之时，天边突然出现一道光柱，直直朝着他们前往的方向落下。

　　这般奇异景象也吸引了林芙，圣光笼罩整片大地，却没有笼罩住他们这片海域，夺目的光芒堪比正盛的日光。

　　“原来这就是神迹。”林芙在书上看过，绮丽的光芒持续不断，圣光魔法笼罩大地，所有旅人都会洗去一身疲乏，只想虔诚地跪地磕头。

　　克莱德却比林芙知道得更多，他不仅知道这是神迹，而且还知道这并非一般的神迹。
　　曾经的光明神，即便自己的神后艾莱娅转世为人，爱上他人，也不愿意踏出神域一步，如今竟然撕了一片神魂下来。

　　克莱德将目光收了回来，压下圣光魔法和神迹给他带来的不适感，看向没有动作的林芙。
　　她脸上除了一点惋惜之外，并无其他感情。克莱德皱起眉，感到违和，他不信光明神，自然不会受到光明神神迹的影响，可林芙是光明大陆的人类，她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林芙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收回自己的目光，仿佛只是看了一场烂漫的烟花。

　　她望向克莱德，目光羞怯，问：“老师，您刚才要说什么？”
　　似乎比起光明神的神迹，更重要的是克莱德要对她说的话。

　　根据《表白的一百种方式》，老师刚刚那个眼神，该不会就是……林芙心跳加速，脑子里有些乱，短短一瞬间，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对公爵父亲该怎么解释他们的关系。

　　克莱德原先还在犹豫，但现在的他根本不需要犹豫了。
　　“我说，其实我并不信仰光明神。”

　　林芙的呼吸一窒。
　　她安慰自己，没事，也有些人类没有信仰，只要不被发现，就还能好好地活着，反正不是信仰黑暗神就行。

　　克莱德坦白：“恰好相反，我是……信仰黑暗神。”

　　林芙心脏骤停，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不能毕业，因和黑暗神信徒有关系而戴着镣铐上审判席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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