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扇若水

　　“啊啊——”

　　漆黑的院子中，倏然响起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声，震耳欲聋，那人仿佛是遇上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声音中满是恐惧之色。

　　正屋中的姚若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不由吓了一个激灵，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春巧？”

　　微微一顿，姚若不由快速从床榻上重新站起来，然后微微皱起眉头，朝着屋外喊了一声，准备询问外面刚刚发生了何事。

　　然而随着姚若的声音落下，房门外却是久久都没有回声，春巧似乎此时并未在外面候着。

　　正当姚若有些疑惑时，却再次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一瞬间的功夫，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匆匆简单穿好外衣就准备出去看看。

　　“……姑娘……”

　　刚走到房门的位置，姚若还未顺利伸手推开大门，就听见院子侧屋方向中响起了阵阵声音，直到此刻，她才骤然意识到，刚刚发生的动静，正是从侧屋阿云那边的方向传来。

　　来不及多想，姚若只觉得心底蓦然一沉，她连忙抬手推开房门，然后快步朝着侧屋的方向走去。

　　“还请姑娘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只是……”

　　此时侧屋中灯火通明，里面似乎有好几道身影，姚若刚走到房门口时，就听见了一个颤抖的声音，她微微一顿，不由抬眸看向了屋中。

　　只见偌大的房间中，满地都是大片大片的水渍，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可以下脚，一旁的桌子旁更是滚落着两个木桶。

　　入眼可以说是，满地狼藉。

　　不过姚若自是没有多余的心思顾及这些，只是一眼她就挪开了视线，继续顺势朝着那边的几道身影望了过去。

　　“姑娘恕罪……”

　　那边的中堂旁，两位她们院子的下人正惶恐的跪在地上，然后一边朝着阿云磕头，一边自顾自的道歉着，满脸都是惊慌失措。

　　再联系这满地的水渍，姚若心中大概也就猜到了什么。

　　应该是下人提水过来时，一不小心就倒了满地，房间中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副场景，不过这倒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情，况且姚若看来，阿云也不会在意这些。

　　思及此处，姚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抬脚准备走进去。

　　“没事，你们快起来吧。”

　　房间中，见那下人满是恐慌的模样，阿云的眸光竟是充满了歉意，连忙稍稍弯下身子，似乎想要将对方扶起来，不过就在她一双手即将落在了两人身上时，后者们的身子骤然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刹那间，阿云的双手不由一顿，然后只得重新收了回去。

　　“没事，你们先起来吧，抱歉是我吓到了你了。”阿云垂眸看着对方，连忙再次出声解释道。

　　话落，阿云似乎这才发现门外姚若的身影，一时间她不由眸光微闪，不过最终还是平静撞上了对方的目光。

　　姚若朝着她笑了笑，像是刚刚过来一般，就这么平静的抬脚走进来了，后者见了，不由连忙匆匆出声提心道：“阿若，地上有水比较滑，小心摔倒。”

　　“没事。”姚若抬眸，看着对方笑了笑。

　　听见她的声音，那两名下人也顾不上其它，连忙稍稍调转了一个方向，然后匆匆朝着姚若行礼道：“奴婢见过小姐。”

　　姚若大步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她们说道：“起来吧。”

　　“是。”两人不敢怠慢，只得匆匆互相搀扶起身。

　　一旁的阿云见了，似乎害怕姚若因此怪罪两人，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后者却是率先开口道：“别愣着了，既然犯错了，那就赶紧将这里收拾好。”

　　“是，奴婢这就去。”

　　听了这话，两人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们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连忙退出去拿工具，准备重新将侧屋收拾一遍。

　　很快，侧屋中就只剩下姚若和阿云两人。

　　“不是她们的错，是我……吓到了她们。”阿云看着她们离去，缓缓回神后，又连忙朝着姚若解释道。

　　一开始，姚若还以为不过是两人失手打翻了水桶。直到刚刚听到几人之间的言语，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原来两人之所以会突然尖叫出声，竟是一不小心被阿云脸上错综复杂的魔痕吓到了。

　　也正是如此，才会惊慌的滚了水桶。

　　意识到这个后，不知为何，姚若莫名就觉得心里堵的慌，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眸看着面前的阿云，这是她第一次在对方的眼中看见躲闪。

　　说实话，阿云脸上的魔痕确实很是狰狞，姚若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跳，但是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不知不觉已经看的顺眼了许多，并不会觉得可怕。

　　之前阿云一门心思都落在了自己的记忆上，自己倒也不曾关注过这张脸。

　　如今却是害怕这些恐怕的魔痕，会不会也吓到面前的姚若。

　　一时间，整个房间中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姚若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无从开口，好在春巧来的及时，打破了这份寂静。

　　“小姐，阿云姑娘，你们没事吧？”春巧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没事。”姚若回神，将视线从阿云身上挪开，看着眼前的春巧，下意识出声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

　　“是这样的。”

　　话落，一旁的阿云再次站出来，然后向姚若解释道：“我刚刚想沐浴，却不知道从何处弄来热水，只好找春巧询问，她便去找人过来帮忙。”

　　“都是奴婢的疏忽，还请小姐怪罪。”春巧并未过多解释什么，连忙向姚若请罪。

　　姚若自是没有问罪的想法，她不过是为了缓解尴尬，随意开口问了一句，顿了顿才道：“行了，你去让她们重新准备热水，然后迅速将这里打扫干净。”

　　“是，小姐。”春巧连忙应着。

　　“阿若不用，这么晚了就不麻烦大家，我明日再沐浴就好。”阿云顺势说道。

　　“阿云姑娘不必担忧，我们山庄中时刻都备有热水，不会多麻烦。”说些，春巧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眉头轻皱道：“只是……”

　　显然，这里已经没有多大好的地方了。

　　见此，姚若想也未多想道：“去我的房间。”

　　话落，屋中的两人均是有些诧异抬眸，然后盯着姚若好半天都没有回神。

　　“这……”

　　姚若随意的摆摆手：“无妨，去我那里也方便，这侧屋今晚估计也不能睡了，湿气太重，容易受潮，得晾个一天才行。”

　　“可是……”阿云回神，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姚若却是没有给她时间，而是直接重新吩咐春巧道：“将阿云的被子送去我房间外屋软榻上。”

　　说着，她这才回头看着阿云继续说道：“我院子里倒也还有其它的房间，不过已经来不及打扫，阿云就先将就一晚吧。”

　　于是，阿云也不知怎么回神，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两人出了侧屋，等她再次回神的时候，已是出现在了姚若的房间。

　　尽管姚若经常过去侧屋，可是对于阿云来说，却是第一次踏进她的房间，一时间莫名有些拘谨。

　　正屋自是比侧屋宽敞许多，房间不仅分为里屋和外屋，侧面更是有一个小隔间，此时阿云正是在隔间中沐浴。

　　四周热气腾腾，雾气缭绕。

　　春巧过去侧屋监督下人收拾屋子，正屋也就只剩下她们二人。

　　姚若趁着阿云还在沐浴，不由从柜子中拿出一张小被子，然后垫在了外屋有些硬的软榻上，也只能这般将就一晚了。

　　毕竟，这个时候其它房间确实不好打扫出来，总不能让阿云去挤在院子下人的房间中。

　　终于悠闲下来，姚若便坐在桌子旁等候阿云沐浴，不知为何，在这寂静的夜晚，隔间中的水声似乎格外的清晰，惹得她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怎么回事？”

　　姚若觉得有些怪异，怎么感觉自己这会竟是难以静下心来，她一顿，不由伸手端起已经凉了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一杯水下肚，确实舒服了许多。

　　很快，阿云终于穿戴整齐，缓缓从隔间中走了出来，若不是一头青丝还有些湿润，可能都难以想象对方是刚沐浴完。

　　见此，姚若不由有些失笑。

　　“怎么了？”阿云不解，抬眸问她。

　　姚若摇摇头，然后才道：“没事。”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休息吧。”话音刚落，姚若莫名觉得这话有些歧义，又道：“我先回里屋。”

　　说着，姚若已是起身准备回里屋，不过就在她背着阿云，即将穿过屏障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阿云一顿，抬眸看着她的背影。

　　“说起来，我在长糜山第一看见你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姚若并未回头，语气也是格外的轻松，听起来和寻常时没什么两样。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魔痕，果然和书上说的一样可怕，不过仔细看的话，其实也没什么。”

　　说完，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就在姚若有些担心对方是否听明白自己的意思时，身后终于响起了一个轻笑声。

　　“嗯。”阿云应了一声，随后又认真道：“谢谢你，阿若。”

　　可怕的是魔痕，而不是阿云。

　　闻言，姚若也微微笑了起来，她没有多说什么，终于再次抬起脚步，缓缓走进了里屋。

　　就这样，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侧屋就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阿云也未曾在姚若的房间多留，很快就回去了，后者倒也没有阻止。

　　不过等阿云离开后，姚若却是神秘兮兮的喊来了春巧。

　　“小姐，不知有何事吩咐？”春巧疑惑的看着她，率先出声问道。

　　姚若并未有卖关子的想法，她暗自思忖了一会儿，这才看着春巧说道：“你去让他们帮我打造两扇面具。”

　　“面具？”春巧更加疑惑了。

　　姚若点点头，解释道：“你忘了，过段时间山下就是庙会了，我准备正好带阿云出去逛逛。”

　　话落，春巧这才露出一脸恍然大悟。

　　细细算来，山下确实快到了一年一度的庙会，姚若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自是不会错过，为了增加一种神秘感，确实很多人喜欢戴上花里胡俏的半扇面具。

　　“不知小姐想要打造何种样式的？”春巧想了想，又问道。

　　姚若似乎没想到这个，思忖了半响才道：“嗯……等我想想，然后画出来给你。”

　　“好的，小姐。”春巧自是没有任何异议，直接开口应着。

　　尽管阿云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自己，姚若也不在意对方脸上的魔痕，不过若真是就这么下山，阿云一定会被各种人议论纷纷。

　　这自然不是姚若想看到的。

　　不过春巧倒是提醒她了，她不喜欢浮夸风面具，必须要贴合自己和阿云才行，所以她只能自己画出来。

　　想到阿云带着自己亲自画出来的面具，房间中的姚若突然很是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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