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珠

作者:子夜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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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命吗?


      祝铮是段珠儿的高中同学,也是她日记本里多达十万字的秘密。

      大概,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有一个能让自己看一眼就心口怦怦乱跳的存在,他可以是万众瞩目的光,也可以是一个人的私藏。

      段珠儿喜欢过他,那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延续至今,分不清是喜欢更多,还是执念更多。

      总之,当她知道,他们有可能成为恋人后,她再也无法压制心中激动。

      她想把这件事分享给身边的人,可是她朋友不多,关系很铁的多年好友江启算一个。

      段珠儿把自己心酸又幸福的暗恋史从头至尾讲给江启听,通常在这个时候,江启手里都抱着一本佛经,时不时往嘴边递一口茶,不打断,也不询问。

      待到段珠儿说的嘴皮发干,他又贴心的给她递上一盏茶,观摩着她脸上溢出的幸福感,江启似乎也能被感染一些。

      只是,他心里压着的东西,在一寸寸冒头。

      他有很深的忧虑感,不能讲,不能忘,所有的,都只能他一个人承受。

      “江启,你知道吗,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从前我连幻想一下都觉得是一种奢侈,可现在,我们竟然在一起了。”

      “珠儿……”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被自己所爱之人深深伤害,你会后悔曾经爱过他吗?”

      江启这人总是这样突然冒出几句奇怪的话,段珠儿早就见怪不怪,她甚至怀疑,这个一身贵气,相貌不凡的男人不去大城市闯荡,偏要深居乡村其实是因为他这张不太会说话的嘴。

      他们相处的时间久了,段珠儿已经不会因为他突然冒出的一句不大吉利的话而生气。

      她瞥了眼江启,无所谓的说:“当然不会啊,相爱的时候一切都是真实的,如果最后一定会走到相互伤害的地步,那也是命中注定吧,谁又应该恨谁呢!”

      江启望着她的眼,久久凝视,像是陷入到一场远古的回忆里。

      “怎么了?”

      “命中注定……珠儿,我多希望,你永远都如现在这样坦然。”

      ……

      段珠儿离开了村子,在兰城市区租了房子住下,不久后,她和祝铮同居了。

      五个月里,段珠儿回村两次,第一次,她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到江启这里,满脸幸福的笑容,告诉他,她过的很好,叫他不用担心。

      虽然,她也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告诉他不用担心。

      第二次归家,她满身疲惫,在江启院中的凉亭里,哭的昏天黑地,那是她和祝铮第一次争吵。原因是,她发现了祝铮和另一个女孩子的暧昧信息。

      江启不安慰,不规劝,只是擦掉她的眼泪,又为她颂了一段佛经。

      那一次,她在家里逗留半月,一半的日子都是在江启家中听着佛经度过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疗伤,还是在等待。

      只是在半月后,祝铮满脸倦色的一通视频电话让她选择了原谅。

      她毫无原则的重拾爱的信心,带着行李再一次踏上她认为的真爱旅程。

      江启仍然什么都不说,只是远远目送。

      ……

      时间一日复一日,家人知道她有交往对象,在反复追问后,段珠儿和盘托出恋爱过程,最后在家人的坚持下把祝铮带回了家。

      那是江启第一次正式见到祝铮。

      黄昏后,江启避开段珠儿将祝铮叫到家里去,祝铮看着他,不知为何,他眼尾处的那颗红痣让人心生惶恐。

      祝铮急于离开,却被江启拦下。

      “你知道,这世间所有的事,都寻一个因果吗?”

      祝铮感到莫名,“什么……什么因果?”

      “有因必有果……报应不爽,你、我、还是她,都难逃此劫。”

      江启转头看着他,目光定定,那是让人一看,就心中生畏的眼神,祝铮浑身发冷,毫无缘由的,“你……你什么意思?”

      祝铮突然瞳孔放大,他所看到的江启眼睛闪过一抹血色的红,同他眼尾处那颗红痣一般,像是摄人魂魄的魔,令他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像个提线木偶,空洞的,麻木的看着江启。

      江启神色淡漠,抬起手在他额间轻轻一点。

      今世前生,因他所结下的孽缘,他做的恶,像一只无形的巨人之手将他的身躯困在其中,收缩力道让他动不能动,浑身血液凝固。

      他眼中泪水流出,嘴唇颤抖,如同毫无知觉的木头人突然有了人类的情感,他麻木却不能自已的一声声重复自己的错。

      “我错了……我该死……我错了……我不该骗人……我错了,我不该背叛……”

      江启看着他,声音冰冷,“你该怎么做?”

      “我要告诉她真相。”

      “去吧……”

      段珠儿正在家中陪父母聊天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动,房屋的门被大力打开,祝铮跌跌撞撞跑进门,在她和父母惊诧的目光中突然双腿跪地,哭着对她说:“珠儿,我对不起你,我有个未婚妻在江州,我们明年会举行婚礼,我其实一直都在骗你。”

      屋里有长久的寂静,段珠儿整个人如同魂魄离体,呆傻的站在那里,她捏着胸前的衣服料子,像是抓着心脏,有什么过于深刻的记忆在脑子里快速闪过,梦中诵读经文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

      “你说什么?”

      祝铮机械性的重复了方才的话。

      “啪”

      段珠儿用尽所有力气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之后夺门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家里跑出来的,也不知道应该跑去哪里,只是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迎着邻里乡亲诧异的目光,可她无知无觉,她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犹如鬼魅魔语一般的经文声。

      她有滔天的罪恶感在心中翻涌。

      为什么还活着?

      不是……早就该死了吗?

      心里头有这样一个声音在说。

      于是,她努力循着声源去找,来到了村口的河坝上。

      连日来的大雨,坝下的水势大涨,翻涌的浪潮好像在和她招手,她闭上眼睛,在她循着那声音而去之前,她被人一把拉住。

      眼前出现了江启的脸,他很少数的用那么温柔又带着怜悯的眼神望着她,他伸出手轻轻的拭干她脸上的泪水。

      “江启……我好痛。”

      江启的手覆在她的双眼上,轻声说:“乖,闭上眼睛,听我说几句话。”

      她听话的闭上了双眼。

      “珠儿,你知道什么是因果吗?”

      “我知道。”

      “那你知道,所谓因果从不存在逆转,即便是我,也不能。”

      “你……你当然不能。”

      “是啊,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都不能,所以,我可以为你做的只能是减轻你的痛苦。”

      “痛苦……怎么减轻?”

      她睁开眼看向江启,他的眼睛闪过一抹血色的红,段珠儿心中大为震惊,却听江启问她,“珠儿,你想看看,你的前世吗?”

      “前世……”

      她看着江启眼中的红光,再不能移开视线,顺着那道光,她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珠儿,就算很痛,也去看看吧,你的心结在那……”

      那是千年前。

      生逢乱世,她家中所有亲人都惨遭屠戮,走投无路下被寺庙的师父救下,从此后了却尘缘,削发为尼。

      师父说,她身怀慧根,若苦心修行,百年后必得正果。

      她从不贪恋什么正果,于她而言,修行不过是活下去的理由。

      那一年,她年仅十六,第一次随师兄下山替山下一户人家的老者超度,然回山之路遭遇匪徒,师兄一众人皆被所杀,匪徒看中她的美貌,留她性命,却对她欲行不轨之事,她呼喊救命时正巧遇到商队经过,带队的公子命令手下之人将她救下。

      商队公子名为景从,乃镇上富商的嫡长子,相貌英俊不凡。

      景从见到段珠儿的第一面便不能对其忘怀,得知段珠儿的遭遇,他特地带队一路精心护送段珠儿回山中寺庙,这一路,他呵护备至,让从小便失去亲人的段珠儿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关怀的暖意。

      她虽为修行之人,却做不到如师父说的那般无所杂念。

      那时,她处于情意萌动的年岁,有了景从的相救之恩,又见到这世间竟有如此温柔体贴的男子,段珠儿难免动了念想,后来,虽平安回到寺庙中去,可景从一走,她日夜思念,千盼万盼,终有一日竟将他盼了来。

      段珠儿背着师父与景从偷偷私会,两人久久相伴,情意渐浓。

      时间一久,段珠儿心里有深切罪意,每日诵读佛经都觉自己犯了弥天大罪,她想,既然自己已经犯错,不如就坦荡一回,和师父和盘托出,离开这寺庙,还俗去,和景从双宿双飞。

      景从听了她的打算后就说叫她等等,待他那头做好准备就来接她。

      可是,那日一别,景从就再也没有来过。

      段珠儿日日捻着珠子望着窗外发呆,盯着过往的鸟,数着花落花开。

      日复一日。

      她觉得孤独极了,每一日只有她年幼时救下的那只小狐在她身边陪她,听她诵经。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却不知要如何赎罪。

      修行之人,当断欲去爱,而她却犯了大忌。

      那些日,她苦不堪言,却只能一人独吞这苦。

      一月后,终于叫她等来了景从,可同时等来的,还有绝望。

      那时,她与景从正在山林中幽会,就看到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带着一众家丁出现,段珠儿惶恐的钻进景从的怀里,那女子不由分说的让家丁将他们拉开,段珠儿被家丁按在地上,女子一个耳光接一个耳光的抽在段珠儿的脸上。

      她在这时才明白,原来景从早有家世,也不曾想过迎娶她进门,与她之间不过是他一时起意罢了。

      女子家中势大,景从不敢惹怒妻子,便苦苦求饶,甚至指出是段珠儿下药勾引的他,面对这样的污蔑,段珠儿一个字也不辩解。

      她生来命苦,原以为遇到景从是老天爷的怜悯,如今方知,这不过是老天爷给她挖的另一个火坑。

      修行?正果?

      她要什么果!

      凭什么,她的命运要由老天戏弄!

      她心中恨意骤起,望着跪在地上不断求饶的景从,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一日,她侥幸活了下来,寻了一处山洞休养了数日,后来她徒步去镇上,游荡多日,几番打听,终于叫她寻得景从的下落,她在景家外面蹲守多日才见到景从,景从一见她,就如同见到鬼魅一般躲避,段珠儿不肯放过他,就将心中想了多日的说辞说与他听。

      “我与你相识一场,虽你瞒我骗我,可我却不怪你,毕竟你当初救过我性命,这一切权当报恩,可我心系于你,这些日,我怎样都无法忘怀,我不求其他,只求你能与我再独处一时,你了我心愿,我便不再纠缠。”

      是她一番真情实意的言辞打动了景从,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答应了段珠儿,两人来到最初相遇时的地方,段珠儿从怀中摸出一壶酒,她说:“今日你我大醉一场,就此了却这场情缘!”

      景从未曾多想,两人坐下对饮,浓醉时,景从不免想起他们曾在一起的欢快时光,心中有些悔恨,他看着段珠儿,忍不住落了泪。

      “珠儿,是我对不起你,那一日我的那番说辞,也是情非得已。”

      这话说完,景从便觉得腹中剧痛,像有千万条小虫吞噬内脏,顷刻间呕出一口黑血来,他见段珠儿在笑,笑的那般狰狞,怒火滔天之下,他又喷出一口黑血,颤抖着指向段珠儿,“你……你下毒?”

      段珠儿朗声大笑,捂着腹部也呕出一口黑血,她仍然在笑,那张绝色的容颜再也不是初见时那般明媚含羞,分明是索命的魔。

      “是你说对不起我的,这样不好吗?你欠了我的,就该……还我啊!”

      景从挣扎着从地上起身,他扑向段珠儿,恶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解药呢……把解药给我!”

      段珠儿眼中毫无惧色,面上的神色已接近癫狂,“解药?这毒是我亲手调制的,并无解药啊,哈哈哈哈哈……”

      景从满眼都是绝望的神色,他的手渐渐失去力道,倒在地上咽了最后一口气。

      段珠儿紧跟着倒下去,她睁着那双布满水雾的眼看着天空,天上有一群大雁飞过,那般的自由自在。

      她这短暂的一生啊,就连那片刻的幸福都是偷来的,为何啊……老天爷为何如此捉弄她!

      不远处,有奔跑的声音,她看到小狐狸朝着她跑过来,急乎乎的来到她身边,鼻子在她身上拱来拱去,他站在她的面前,口中吐出拇指那么大的内丹,段珠儿轻轻的摇头,颤巍巍的声音说道:“你在我身旁苦修十年不过才得这么小一颗内丹,你要用它来救我,可知什么后果?”

      狐狸点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段珠儿颤抖着手摸了下他的头,“谢谢你,可我早已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若有来世,我希望可以做无情无爱之人,一生……坦荡且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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