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惹

作者:玉胡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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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巨辣抄手


      出文具店,楚勋就牵住阮蓓的手了。
      他牵她手,并非郑重其事的第一次牵手仪式感,仿佛要让彼此都注意到。
      他并不,只在过马路时随手牵起她。男人的掌心干燥而清爽,握阮蓓的小手,指腹先攥住她纤莹五指捻了捻,给她暖暖和,然后才攥紧。

      一辆黄包车呼奔过去,溅起几点水滴。阮蓓翘脚闪躲,楚勋把她搂近身侧:“抓紧点,别摔着了。”
      看到男人硬朗的喉结,清逸劲健的肩骨,阮蓓心跳莫名怦怦然地打鼓。

      抛开照片的设计,阮蓓对楚勋还是蛮有好感。他看起来虽冷漠倜傥,却对人有种自然贴切的照拂。阮蓓并不介意自己恋爱,她只是不想像有些女孩子,把人生寄托在到了一定适龄后,找个丈夫结婚,然后就一心系家庭。她更多考虑双方的所需与所得。

      但眼下她对楚勋的怀疑大过最初的信任。而在他的圈子里,这样的关切与温柔,也不过是手到擒来。
      她该和他保持距离,确定怎么回事,要回照片,今后也无须再打交道。
      阮蓓应道:“楚勋,我自己可以走。”

      啧,她叫他名字了。

      着急或者窘迫的时候才叫。叫他楚勋,莫名甜脆软腻。

      这软腻有毒,楚勋就是被她的这种腻魇着了。魇得日思夜魅,剪不断见又乱。

      不知她叫严睿那厮,是否也如此冷淡中带点儿天生的娇糯,楚勋心底醋滋儿涌起。
      他本就是个占有欲蛮横的人,对属于自己的有种奇异霸道。
      他睨了眼她嫣红的唇,哂然笑道:“还是叫名字顺口,‘先生’、‘小姐’的,总以为在交流公务。今后就叫我楚勋,我唤你阮蓓。”

      阮蓓耳根子终是泛了红,淡道:“好啊,都可以!”
      反正一会儿都要跟他翻脸。

      那边有家糖炒栗子店,传来炒制的焦香。阮蓓望过去。

      楚勋松开她手,问说:“要尝尝吗?我去买两份。”

      阮蓓借势岔开话题,随口道:“从前姥爷在台上唱戏,怕我不好好看,常摆上一包糖炒栗子哄着。是挺久没吃了。”

      提起“姥爷”时,楚勋凛冽的眉线总沉柔。他低语道:“我们之间相似的还挺多。我姥爷痴戏,叫我陪看,跟他观戏的还有些蓄着辫子没剪。我幼年无趣他们,便总拿瓜子栗子哄我陪看,因为剥这些最耗时间!”

      他随楚姓,姥爷也可称祖父,是留洋交流的内阁侍讲,最后一代四品文官。

      叫阮蓓等着,他去买过来。男人从旁掠过,冷厉中亦缱绻文气,一抹幽淡的龙涎香拂面,阮蓓来不及点头。

      糖炒栗子店外面的马路旁,一个戴渔夫帽的中年汉子正给肥胖的法国人擦皮鞋,法国商人半仰在靠椅上闭目养神。
      店门口排了七八个人等待。阮蓓看到楚勋过去,掏出钱和老板说了句话,老板冲队伍喊道:“这位先生着急先买,给大伙每人送一斤锥栗,怎样?”

      当然可以啊!
      锥栗比板栗贵一倍,而且称个斤倆最多半分钟时间,后面排队的乐得附和。

      过好秤,楚勋又望了眼阮蓓。她勾着手指站在那边,奶白肌肤像在夜色中泛光。他几乎没和谁亲密牵手逛过,更何论是个温婉纯澈,对他无有算计和心机的女人。而别的亲近于他,不为他皮带下的情与性,也为谋他身后势利。

      他收起视线,交给一旁的老板娘说:“麻烦用小钳剥好。”

      老板娘看这位气度不俗的公子爷,买两包栗子还不时往女孩那边瞅。羡叹道:“先生是给女朋友买零嘴的吧?我看你可真仔细,这一会会都看了她几次。你们这时多好,不像我们那会,哪有‘谈恋爱’的说法,互相见个面看对眼就凑合了,羡慕不来。”

      阮蓓离得不远,老板娘嗓门大,她能够听清。她便侧过身去,翻看报刊亭上的报纸。

      楚勋乐听此言,好整以暇:“借你吉言,但愿能有这荣幸!”

      热情的老板娘嗓门更高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努努力表现,姑娘总会打动的。”然后把开好的锥栗递给他。

      擦鞋匠收起抹布,殷勤道:“老板,给三角。”
      法国人咯吱地撑坐起来,摸了把口袋,大骂道:“小偷!你趁我睡觉的时候摸走了我的钱包,还敢问我要钱?”

      三名租界巡警过来,一个中警两个印度籍警。听法国商人用蹩脚英语扒拉扒拉,印度籍警拎起擦鞋箱子就要甩江里去。

      擦鞋匠上前拦住,连说冤枉。正巧,两个穿黑金短褂挽着袖子的男人经过,擦鞋匠连忙求助道:“帮头老大评评理,这洋老板他就是赖账,我手上忙着擦鞋,哪里来的功夫摸他钱包!”

      阮蓓侧身看着,她知道那两个是枫帮子弟。枫帮在申城叱咤风云,黑/白通吃、数一数二的帮派,连租界头脑都得买他们脸色。
      她在洗脚房做工时,就常听客人们八卦。枫帮的手段也是出了名厉害,等闲谁都沾惹不起,听说枫帮大姑爷统领的衡社和兴仁会,里面放高利、抽人脚筋不眨眼。他们的衣裳可看出等级,像对面两个,衣服右下摆、裤腿侧都绣有一片金色枫叶的,应该就是独当一面的领帮。

      那两个显见并不想管,没必要为鸡毛大点儿事周旋。
      正要绕过去,楚勋攥着纸袋从店里出来。两个气势张扬的领帮瞥见,连忙恭怯地哈下腰,叫了句:“二爷,兄弟们问二爷好。”

      楚二爷虽年轻俊逸,然而手段阴狠果决,是施老爷子未点名却分外器重的候选人。枫帮无人不知道。更而且,这位爷面上含笑不露声色,出手却叫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这可比大姑爷龚彧那种明了的残狠要恐惧多了,若不然施老爷子也不会纵意栽培。

      楚勋微掀眼皮,往阮蓓方向睨来。
      阮蓓迅速敛神,只做低着头专注翻书。
      楚勋见她不在看,容色便复了一贯的冷厉疏淡:“怎么了?”

      擦鞋匠见状连忙汇报了过程。楚勋并无耐心,便拿过领帮的手棍,挑开法国胖子外套。
      啪,一个钱包掉落在地上,法国商人窘迫。
      楚勋用法语道了句脏话,磨齿:“不想太惨就道歉。”

      他的态度悠悠慢调,然而浓眉凤目里戾气不掩。

      领帮:“道歉听到没?我们二爷的话也敢不听?!”一把拽领子。

      印度籍警也都知道枫帮难惹,对法国商人嘀咕了两句。那法国人无奈,只得极不情愿地捡起钱包:“对不住。”丢下三角钱走掉了。

      道完歉就放你一码!

      领帮两个告辞离开,楚勋回头。看到阮蓓始终在看书,女人背影姿韵窈窕,他顿又晕出闲逸。

      阮蓓却透过书刊亭的玻璃反光,已经尽收眼底了。
      她心里一团乱麻,没想到宽肩长腿、清贵挺拔的男人,并非部]队]军尉,还可能是帮派二世-祖。枫帮如日]中]天的存在,领头见了他都要怯惧陪小心。她忽然猜测到他设计自己的原因,豺狼相斗,都是一丘之貉。

      只是梁笙不会去硬碰外国人,顶多扔几张票子小事化了,梁家父子还得看洋人吃饭!

      是阮蓓看走了眼,以为气质似军]官就真是军]官。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她又不是才明白。
      但今晚还跟楚勋牵过了手,怎么办?罢了,她心里有气,想着一会叫他尝点苦头,然后把话挑明了,今后不再联系。

      楚勋过来,听见温声靠近:“等久了?叫老板娘开好了壳,你剥开就能吃。”
      阮蓓展露笑容,丰美的唇瓣轻抿:“没有,看书看得都忘了时间。”

      楚勋瞥过去,是本电影杂志。他便转去窗口,又挑上几本新刊的电影时尚画报和英语杂志,叫老板连同刚才的纸和笔打包起来。
      “先买几本,之后的我让人都给你订好!”

      阮蓓凝着他清逸的侧脸,对比刚才一幕,俨然两异。认识这样角色,说好听点是爷,说不客气就是帮派头目,她多少开始心惧。
      她记起他不吃辣,上次广德酒楼点的红烧鲢鱼,虽有几颗不辣的红辣丁,一道菜他愣是碰都不碰,由阮蓓打包回来了。

      她便若无其事建议道:“对了,附近有家不错的重庆面馆,我很喜欢吃,要不去尝尝?”

      她笑起时妩媚泛光,楚勋心和骨皆被烫,怎能说半个不。应道:“好,你带路。”

      面馆在路边店,七八点正是人多的时候,店里坐满了,老板给外面搭了几张小桌。
      阮蓓进去点菜,稍稍慌张后又坚定:“要两碗抄手,一碗中辣加两勺番茄酱我吃。一碗加特特特辣的,给对面那位先生。”

      比了比楚勋。夜色下,男人侧坐在矮桌旁,修长手指上墨玉扳指通黑,衣品矜贵,俨然未曾觉察。

      很快就端上来,他用纸巾擦拭桌沿,桌子表面泛油光。
      阮蓓递筷子,说:“这是我来申城第一次请人吃饭,这家面馆地道的重庆味,东西也新鲜,你若不嫌弃就将就用。”

      楚勋:“怎会嫌弃,阮蓓若天天请客,我天天来。”
      吃第一口,阮蓓却看到他眉宇兀地凝起。他生得真是极俊,偏瘦的轮廓,凝眉时忽有一种脆弱感。
      阮蓓瞥开,视若无睹,只顾自己吃。

      她加的番茄酱看起来一碗通红,但楚勋那种特辣加加辣的,下料是无色的黄米小尖椒汁,对于会吃辣的人来说都已挑战,不吃辣的沾一下更是煎熬。

      辣,是楚勋的禁地。
      男人凤眼溢出了红,平生几许邪魅,但兀自隐忍呛咳。

      阮蓓想起他身份有点点慌,但一想到梁笙又气。她就失落地蹙眉:“楚勋你吃不惯?就说那些店老板,为了卖东西尽管瞎编,说什么夫妻相,你看都吃不到一块。或者只能换一碗了,你等下。”

      老板娘还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楚勋稍顿,眼里的红淡去:“不必。只是突然下口,一时没适应过来。阮小姐广东人,却是很能吃辣。”

      看了眼阮蓓那边,红通通的一碗比自己这还辣数倍,她竟然吃得毫无反应。

      阮蓓揩起手绢,轻轻拭掉他手面上一点汤汁。应道:“嗯,戏苑对面就是四川菜馆子,从小吃惯了。”

      后面楚勋便没说话,阮蓓看着他一颗颗抄手优雅而沉默地搛进嘴里。虽眉宇仍皱,但再没呛咳的意思。一碗十颗,吃到只剩下最后几片煮散的面皮,实在捞不动才住筷。

      哑着嗓子对老板吩咐:“倒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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