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妄想

　　虽说距离是远了点，但路上还算顺利，堪堪在起飞前的半个小时到达南城机场。

　　幸运的是风雪已停，并不影响飞行。
　　跟随温瑕发来的位置共享，一下车便挎着包直奔向候机大厅B1口。

　　“傻姑娘，你跑这么急做什么？”一身束腰毛呢大衣的温瑕连忙从包里取出暖瓶，“快暖暖，脸都吹红了。”

　　“这不是怕错过飞机嘛，”接过暖瓶贴在脸颊处，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了狂奔引发的心跳， “谢谢妈妈。”

　　“飞机错过了没关系，但是安全第一，”温瑕细细叮嘱，“以后不许这样了。”
　　温书遥连忙一脸受教点头，“嗯嗯，记住啦。”

　　这时，检票的广播提示响起。
　　没再停留，温书遥主动拉着行李箱去安检门。

　　一通流程下来，安全坐上飞机刚好七点五十。
　　距离要求关机或飞行模式还有五分钟，连忙在微信群报了平安。

　　很明显，周映棠一直有留意：[好的，记得代我向阿姨问好。]
　　[某欢已经醉成鬼了，不用管她。]

　　温书遥忍俊不禁：[那你照顾好欢欢，结束后也早点回去，注意安全鸭 /可爱/ /可爱/]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头顶就传来请乘客调整手机的语音播报。
　　[我关机啦，待会儿聊。]指尖翻飞点了发送，长摁右键选了关机。

　　“妈，今天见到欢欢和棠棠两人，她们让我代为转达祝您新年快乐。”见温瑕也放下手机，温书遥软着声说。

　　“姑娘俩太有心了，妈妈以你有这样的朋友而光荣，”温瑕不由眉开眼笑，“记得替妈妈谢谢她们。”

　　“知道啦，”轻轻靠在软椅上，温书遥侧过脸问，“妈，那宋姨呢，她过年不回苏州吗？”
　　温瑕和宋萱都是苏州烟雨巷长大的姑娘，温书遥还以为两人会结伴一起回去。

　　“……原本要回的，”说到这儿，温瑕忽然叹了口气，面容也染了几分忧切，“但下午两点多那阵，你宋姨忽然打电话说有急事。”

　　敏锐捕捉到“中午”这个关键词的温书遥，瞬间便想到接了电话匆忙离去的盛意初。

　　“宋姨怎么了？”许是强压了一下午的担忧全爆发出来了，温书遥条件反射发问。

　　兀自低落情绪的温瑕倒也没在意，只当自家姑娘挂念长辈，“你盛叔叔住院了。”

　　没等温书遥开口，温瑕深吸一口气才保持了平静宽慰道，“别担心，医生说了只是皮外伤，养个几天就能出院了。”

　　盛远淮职业特殊，这点温书遥早在六年前寄养盛家就听过。
　　说来也是有缘。

　　本是京都上流圈的四大家族之首，到了盛远淮这一代，夫妻俩完全弃商从军。
　　区别在于，盛远淮的职业更特殊。

　　两人选择忠于职守，这就导致偌大的盛家分离崩析。
　　好在盛意初这个二世祖算迷途知返。

　　高三那年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下子从公认的特差生逆袭年级第一。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

　　随后非但考入全国数学系第一的复大，还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帮助急剧走滑坡路的盛家。
　　他人生的天差地别就像开了外挂。

　　这些极其戏剧化的传闻，则是温书遥偶尔逛复大论坛刷到的。

　　大多数帖子都在分析盛意初“飞升”的原因，也有少部分好奇盛意初父亲的具体工作。
　　甚至神乎其神传盛远淮是政界某位最高领导，在幕后推波助澜才造就盛意初的反转。

　　所谓传言，大多都是主观臆断。
　　不过凭与盛家的一些渊源，温书遥明白绝非帖子所说的那样。

　　……很有可能涉及随时牺牲性命。
　　想到这，她动了动唇角，到了嘴边却哑了声。

　　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选择握住母亲的手腕轻声应道，“嗯嗯！”

　　*

　　两个小时后，飞机安全抵达江沪国际机场。
　　得知女儿带着外孙女回苏州，温家二老早早让温鸿在机场等候。

　　因此母女俩拖着行李箱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不远处伫立的熟悉面庞。
　　“舅舅！”走得近了，温书遥拔高了音调问候。
　　“哎，”男人颇为喜悦应了声，连忙接过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几个月不见，遥遥怎么又瘦了。”

　　“哪有，”温书遥摘了口罩，“和国庆节相比，我还胖了两斤呢。”

　　“这孩子，”自知在这方面说不过她，温鸿关了含笑看向浅笑嫣然的女人，“姐，外面冷，你和遥遥快上车吧。”

　　“好，”温瑕轻轻点点头，也没和自家弟弟过多客气，“都这么晚了，实在是辛苦你老远跑这趟了。”

　　坐入车内系好安全带，温鸿操纵着方向盘很快驶进高速。
　　从机场到苏州城，紧赶慢赶也需一个多小时。

　　趁温瑕姐弟家常的空闲，温书遥照例在群里报了平安后，思索再三还是点进与盛意初的聊天页面。

　　看着那条停在昨天下午的未接语音来电，眼前不知怎的竟浮现了他低声呢喃的样子。
　　那股似隔了很久的燥热忽然又升腾起来。

　　好在车后座只有她一人，反应过来的她连忙抬手捏捏脸，试图掩盖双颊的通红。
　　温书遥，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暗暗唾弃自己几句，等萦绕心绪的无端凌乱散去后，她在聊天框输入：[你还好吗？]

　　不行不行。
　　这么问太有歧义了。
　　万一被误会是她自作多情怎么办？

　　转念否认这句，删除又重新敲字：[听我妈说了盛叔叔的事情，他现在还好吗？]

　　指尖触及到“发送”键又迟疑了。
　　会不会太直接了些？

　　只是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一个急刹车让她身子不受控前倾。
　　那句询问也因没收回的指尖成功发送。

　　温书遥：“……”
　　现在撤回，好像更显得自己更欲盖弥彰。

　　急中生智想解释，不过指尖触及键盘时再次陷入了迟疑。
　　她到底在心虚什么？

　　仅是一句对长辈再简单不过的关切，怎么就被她脑补得那么复杂。
　　明明以前她没这么矫情的。

　　愣神之际，都没察觉到车子的速度逐渐平缓。
　　窗外的风景也变得越来越灯火通明。
　　被允许的区域，不间断向夜空绽放着绚丽多姿的烟花。

　　走过市区几条川流不息的街道，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了烟雨巷09号门口。
　　尽管临近晚十一点，刚进大门就见到了精神矍铄的两位老人。

　　“爸，妈，我和遥遥回来看你们了。”紧随母亲，温书遥也一脸乖巧出声：“外公外婆，新年快乐。”

　　“诶！”老爷子还算矜持，老太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自从女儿离婚去了京都，六年来一家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是她和老头子识人不清，害了女儿一辈子。

　　说到最后，老太太那双苍老却澄澈的眼底明显有了濡湿。
　　“都站在这干什么，”还是老爷子最先反应过来，“大过年的，快进来坐。”

　　虽说南城冬日的均温不会低于零度，但夜间的寒风迎面吹来，难免让人忍不住哆嗦。
　　进了屋，由于舅母刚出月子不久，温鸿没多停留便回屋照顾妻儿。

　　盈满书香的客厅便只剩四人。
　　从身体健康到学习工作，多数时候都是老太太在问。

　　老爷子话不多，但面上的惦念是藏不住的。
　　还是温瑕母女连哄带骗，才让老两口回屋歇息。

　　两人教了一辈子书，退休后最需要的就是安享晚年。
　　熬夜对他们身子骨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日子还长，陪伴还久着呢。

　　母女俩也没多聊，很快便回屋休息。
　　二老膝下只有姐弟俩，所以哪怕温瑕出嫁，依旧原封不动留着未出阁的那间卧室。

　　后来温书遥出生，又费了一番心思把卧室旁边的空房收整好。
　　为的就是让母女俩任何时候都有家可回。

　　望着熟悉陈设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打开衣柜还能看见一套摆放整齐的崭新睡衣，她只觉心头愈发酸涩。

　　轻轻呢喃着外公外婆，吸吸鼻子把情绪收拢。
　　有些感情不是光靠嘴上功夫。
　　外公外婆的疼爱，她只能用一生来陪伴。

　　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摘掉耳饰开始卸妆。
　　出了洗手间，换上睡衣钻进暖融融的被窝，她才取出手机。

　　摁下开关键却毫无反应。
　　温书遥：“……”
　　难怪手机一直没有消息提示，原来是没电了。

　　插上充电器，等了十几秒刚开机，系统就有提示消息99+。

　　果不其然，点进微信除了“232又富又美”群聊头像左上角的“…”，还有“盛狗”23：00回复的三条未读。

　　先是细细答了周映棠的询问，随后稍作沉吟，点进置顶下方的聊天页面。

　　盛狗：[嗯，挺好的。]
　　[替我谢谢温姨的关心 。]
　　[到苏州了没？]

　　说实话，看到前两条铁直的回复，堵的温书遥一阵哑口无言。
　　他是怎么做到轻而易举两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不过转念一想，任谁得知父亲住院，而且时间还是春节，心情低落都是人之常情。
　　于是，看第三句硬邦邦的询问也顺眼了些。

　　组织好语言，温书遥在聊天框解释：[抱歉，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现在才收到消息。]
　　[盛叔叔没事就好，你也早点休息。]

　　盯着这两条已发送的信息条，温书遥忽然发现，自己这语言水平，好像离聊死天并不远。

　　无奈长叹一声，点进群聊和周映棠互道晚安。
　　依旧没见盛意初回复，索性放下手机关掉床头灯。

　　云雾之间似有红光明灭闪烁，飞速划过后是稀稀疏疏的星子，映衬着窗内的一室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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