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芳菲尽

　　吴泽上网的频率好像比往常要高一些了，虽然依然经常鄙视莫言，但是，有的时候，他会笑。
　　“哈哈。”他说。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莫言心说。
　　“你傻啊！男人说哈哈，肯定是笑翻了。”奚奚搂着莫言笑眯眯地说，“看来跟你聊天的时候，他很开心啊。我觉得你们有戏。向他表白吧！”
　　“可是，万一他没那意思，那多尴尬啊。弄不好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的。”
　　“哎，想那么多干嘛？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啦？”
　　奚奚真的好厉害，乱糟糟的事，她一眼就能看出关键。当然喜欢啦。那么俊朗，那么有才，关键是，有感觉。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的。
　　奚奚又问：“那他对你什么态度啦？”
　　莫言开始回想吴泽的一颦一笑。想了半天，没搞明白。她从来都不会察言观色，因为她从来不用讨好任何人。
　　“仔细观察下下嘛。多看，多听，多思考，你就会像我一样厉害！”奚奚竖起拇指朝胸口戳了戳。莫言便看到了她胸前的狗头挂件。
　　“奚奚，这个狗狗你好像戴了好久了哦？”
　　“是啊，三年六个月零五天，不会戴进棺材里吧？”奚奚又开始望着窗外出神。
　　***
　　“表白？”宁楚红笑吟吟地转动着水灵灵的美眸，长长的假睫毛上下翻动了，显然不太相信莫言的话。
　　“恩。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那么一个人，只要他出现过，别的人都会变成将就。我不想将就。”居然说出这么文艺的话，莫言感到不可思议。
　　“咳，小莫，宁姐是过来人，跟你说句心里话。对于暗恋的感情，没把握就别去捅破，时间久了，你就看淡了，成长了。”
　　“别捅破？没把握？”莫言迷茫了。
　　奚奚说要大胆表白，宁姐说不要捅破。两个都是很好的朋友啊，听谁的呢？宁姐是过来人，按理应该多听她的，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不情愿呢？
　　莫言很快明白，她心中早已有了决定。奚奚推了她一把，宁姐拉不住两个人。
　　宁姐说不要捅破，是因为没把握。那就是说，如果有把握，就可以捅破喽？于是，莫言的疑问很快由是不是表白，转到有多大把握。
　　既然是否表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毋庸置疑，那又怎会没有把握？心做出了决定，任何阻碍和顾虑都视而不见了。
　　***
　　自从送饭事件之后，莫言和吴泽熟络了许多，有的时候，虽然谈不上亲密，但绝对无间。
　　面对吴泽的鄙视和嘲笑，莫言偶尔会奋起反击。
　　吴泽说：“连梵高的向日葵都没见过啊？那你见过太阳长啥样吗？”
　　莫言答：“听说过长河落日圆吗？没有？哇，你连太阳都没见过。”
　　文学，吴泽并不擅长。
　　事实上，这已经成了吴泽的硬伤，是他事业发展的瓶颈。作为一个摄影师，他的技术无可挑剔，作为影像设计师，他对色彩和光影的把握绝对到位，然而一旦涉及作品内涵，他底气不足。已经开始有客户诟病他的作品缺少文化底蕴了。
　　当天气持续高温一个月后，吴泽身心俱疲，焦头烂额。
　　莫言同样身心俱疲。因为告白的“把握”问题而纠结不已。暑假了，没有宁姐在身边，她拿不定主意，向奚奚求助，得到又总是模棱两可的建议。
　　“要相信自己的感觉。你一直如此，这次也不要例外。”奚奚说。
　　感觉，只有在很强烈的时候才能分辨清楚。
　　莫言觉得，自己对吴泽的感觉，实在模糊了些。
　　毋庸置疑，吴泽有独特的魅力，专注、敏捷，并且，酷。有时在楼下偶遇，两人拘谨地寒暄。莫言拘谨，是因为专心于仰慕与欣赏，吴泽呢？他看起来是真的拘谨。他的话真的很少——在现实生活中。
　　在网上，吴泽有另一种魅力，渊博、机智，并且，拽得很。谈到影像，从摄影到影视，他无不滔滔不绝，大段大段地点评——没一句好话。“《英雄》不行，大红大绿，构图繁复，演员的形体表达也不行……名气大又怎么样？这种戏不如让舞蹈演员当替身……《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取景不错，音画结合得也紧密，可惜是在印度。这个地方实在太差了。脏。所以也不能指望那里的人有进一步的成就。什么样的环境培育什么样的人嘛……”
　　莫言胆战心惊地聆听吴大师的激烈言论，觉得如此锋芒毕露是不是太过张扬了。但想到这些不过是私聊，便告诉自己，这不是张扬，这是坦诚。当然，由此可以进一步理解为：吴泽在说心里话，还真看得起我呢！
　　上下翻动着msn的聊天记录，莫言傻傻地笑了。
　　听吴大师高谈阔论一月有余，纵然迟钝如莫言也发现有些不对劲——吴泽的怨气似乎越来越大了。
　　“这个世界越来越病态了。人人都是自恋狂。”他说。
　　莫言心想，难道我也是吗？
　　他又说：“商人手里捏了大把的钱，审美观却跟市井流氓一样粗俗！”
　　莫言又想，商人？你不是在说自己吧？
　　吴泽拿过创业大奖。莫言一直把他视为一个业主，一个老板。
　　什么事坏了吴老板的心情？
　　莫言在揣测中沉沉入睡。当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她决定好好关心一下此事。
　　约他出来吧？打电话还是发消息呢？电话里的吴泽，一向酷得堪称冷漠，“喂”、“嗯”、“好”、“再见”，让人听了从头凉到脚。还是发消息吧。
　　“突然想吃虾皇饺了。嘻嘻，是不是很馋阿。晚上一起吃饭吧？”写完消息，莫言以语文老师的挑剔眼光对这一行字进行了反复推敲，二十三个字，四个标点。斟酌一番之后，她在句末又加上一个标点和一个英文字符——“：p”。很俏皮的笑，和前文的“嘻嘻”遥相呼应，形象地表达了作者欢愉的小女子之情。
　　“恩。”莫言满意地点点头，按下了发送。
　　这条经过精心加工，并饱含期待的消息并没有得到及时回复。
　　等待持续了一个上午。
　　中午时分，当莫言一边扒饭一边被母亲指责吃饭不专心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莫言放下饭碗，一路小跑，拿起手机一看。吴泽回信：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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