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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泽田纲吉隐约觉察到六道骸最近似乎有些异常。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不太对劲,只是有这样的感觉而已。然而视线忍不住投过去的时候,得到的依旧是一个微笑,华丽、邪魅,与平时毫无异样。
大空只好扯开嘴角回以一个稍显尴尬的弧线,然后转过身背对着雾守扶额自嘲。也许只是六道骸向来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杀意,而彭格列代代直传的超直感最近对此过分敏感了吧。
这么想着的彭格列十代目忍不住又偷眼望过去,却只看到六道骸已经低下头翻看着手上拿到的文件,那娴静的侧脸清俊素雅,让大空觉得实在是自己太多疑了,便只好闷声不语继续埋头公干。
02、
草壁一边收拾文件一边叹气。
文件已经散落了一地,大部分都破损得不成样子了。如果是尽力粘补,或许还能整理出来十之二三。一直的工作都是在为云雀恭弥善后,这些事情草壁已经做得很熟练了,然而这次的效率并不算高——毕竟整理不在自己工作范围之内的东西比起以往还是要吃力许多。
云雀恭弥的脑子里是不会有“不能随便损坏别人的东西”这样的概念的,何况那个“别人”是怎么看都不对眼的六道骸,所以四散的文件根本激不起这个男人的半分怜惜。
草壁努力分辨着文件字迹以便将文件重新拼接好,但是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件残骸看起来着实令人头痛。平时一直抱怨彭格列云守工作量繁重,如今看来那还真是鄙陋的浅见啊。这样想着的男人,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03、
“认真打,否则咬杀。”
“我可是不会放水的。”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么。”
云雀恭弥手里的拐子抵在了六道骸的颈旁,那皮肤苍白得近看似乎透着些淡青色,肤质细腻柔软,没有光泽。云雀恭弥微微皱眉,视线从六道骸颈部向上移动,然后停留在眉目之间。
那眼底是一如既往的笑意盈盈,自负、高傲以及轻慢,带着满满的讥诮,还有一点点的悲悯,和说不出原因的绝望,像静物画一样凝固着,波澜不惊,倒映在这平静中的映像清晰可见——扭曲、暴戾且气急败坏——是云雀恭弥的脸孔。
“真想把这该死的东西剜出来啊。”云雀恭弥的手指摸上六道骸的右眼,然后缓缓加力。
04、
库洛姆传过来的幻觉好像还在眼前浮动。
大得看起来似乎有些空间落差的房间,意外的没有任何陈设,看起来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地面铺着不知是什么矿石打磨而成的墨青色地砖,光洁干净得近乎一尘不染,从画面所处的视角看过去,偶尔还会被反射过来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
六道骸正在处理伤势,脚边是散乱了满地的绷带和药剂——这大约应该是前几天出任务时受的伤。泽田纲吉想。六道骸的皮肤意外的白皙,于是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便被衬得分外的狰狞可怖。
看着看着,大空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不是高估了六道骸的实力,而是低估了任务执行的艰难程度。或者该说是低估了黑手党殴斗杀戮中的残酷。但是六道骸从来都对于因他的天真而必须承担的代价沉默不语。
也许推给六道骸负责的任务的确有些过分了。这么想着彭格列十代目便忽然越发觉得过意不去。
画面里六道骸开始着手调配一小杯无色透明的溶液,但看上去神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在想着面对询问这一身伤势的时候应该怎样回答吧,比如“不过是轻忽了黑手党的卑劣无耻而已”、“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黑手党来嘘寒问暖的地步”又或者是“与其勉为其难地接受这样虚伪的关怀,我更希望彭格列能够把身体的使用权交给我”这样。
泽田纲吉发现自己对这样的句子已经熟悉到了不用想就可以脱口而出的程度。毕竟彭格列上下对雾守的刻毒叛逆啧有烦言。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六道骸这些话也是需要经过思考的,也没有人想去知道这些措辞是否言不由衷。
泽田纲吉这么想着,便觉得被这种心口不一蒙蔽了将近十年的自己还真是个傻瓜。
05、
制服暴走的云雀恭弥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泽田纲吉也没有指望六道骸能够道谢,尽管这其实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了:“为什么不用幻术?”大空不想鼓励守护者内斗,只是对六道骸处于下风依旧故我感到奇怪。手无寸铁和云雀恭弥拼体术,这完全不是这个男人的作风。
六道骸按住右眼,指缝间血流涓涓。完好的左眼阖上了几秒,再睁开时依旧笑得柔软而恣睢。泽田纲吉甚至能够从六道骸上挑的眼线里读出那里面些微的不满、讥讽以及无法道明的悲哀。
六道骸就这样无声地笑着,没有丝毫想要解释的意愿。大空也只能有些窘迫地闪避开雾守含笑的目光。
06、
泽田纲吉通知去接人的时候,草壁并不意外。毕竟,云雀恭弥和六道骸能够相安无事才更像是个笑话。
六道骸坐在沙发上用脚尖点着云雀恭弥的额头,眉梢眼底写满了倨傲跋扈的可憎字眼,一副施恩的嘴脸笑得趾高气扬。这是通常草壁推开门时会见到的场景。
如果云雀恭弥的意识是清醒的话,六道骸还会在脸上附加些额外的神情,表达出“哦呀哦呀,即便对我怒目相视也是毫无意义的,云雀君是知道的吧,您的自取其辱是因为自不量力的缘故啊”这样的不屑和讥讽。
于是云雀恭弥的例行咬杀在六道骸这样不以为然的态度下便成了司空见惯了的可笑闹剧。只是演戏的两个人对此不置可否,一人嗤之以鼻,而另一人乐在其中。
草壁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忽然也想冷笑。真不知道如果换做是六道骸落败,这逆转算不算得上是场悲剧。
07、
泽田纲吉沉默地看着六道骸靠在盥洗池边清洗着受伤的右眼。镜子里映出来的还是在幻觉里看到过的那种若有所思的恍惚神情。大空只好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除了关心六道骸的伤势,他还能说什么呢?话说出口,然后被六道骸温文冷淡地一口顶回来,这种事情在脑内想想也就算了,用不着拿出来平白惹得两人都不愉快。六道骸应该是不愿意被人同情的。泽田纲吉想起库洛姆传过来的幻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泽田纲吉不清楚六道骸调配的药剂里都包含了什么成分,但是脱去衣服整杯药水泼在背部纵横交错的伤口上,六道骸跪在地上剧烈颤抖,用力抠着光滑的地砖的指尖颜色惨白,显然是疼得很厉害。从这里开始一直到结束,画面都抖动得厉害,连光线都变得时明时暗,最后一瞬间陡然视野全黑,然后影像戛然而止。
大空想这也许是库洛姆看着觉得怵目惊心以至于没有勇气看下去导致影像受到了干扰,也许是六道骸疼得无法集中精神甚至于疼到昏厥导致记忆中断,然而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不吉。
这段影像是库洛姆偷偷共享的六道骸的记忆,除去视角看起来很像是在偷窥之外,没有任何改动。但是库洛姆的幻觉却是无声的——当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只是相对无声而已。
泽田纲吉能听到药瓶与地面接触时的脆响,能听到衣料或是绷带摩擦的丝丝作响,能听到药剂和鲜血滴落的声音,或大或小,或清亮或沉闷,彭格列十代目甚至能听到窗外雀鸟的振翅和啼鸣——说是无声,也只是因为听不到六道骸的呻吟而已。
泽田纲吉只能猜想那是因为六道骸近乎自虐般残忍的倔强和坚毅——不愿示弱,无论有无旁观者。这样想着,大空便觉得左侧的胸腔像是被抽出去了什么一样,揪得一阵阵发疼。
08、
云雀恭弥醒来的时候,草壁正端坐在床旁的椅子上打盹。
身体活动自如,也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疼痛。用力回想了一阵,记忆从将手指刚刚插【间隔符】进六道骸的右眼的那一刻开始向后翻,直到泽田纲吉点燃死气之炎。再之后就没了印象,大约是身体的战斗本能自动接手,替代了大脑的思考。
这具身体,真像是个不完美的战斗机器。云雀恭弥冷冷自嘲,伸出手按住额头,视线不经意间划过指尖上干涸了的黑红色块。修罗道的格斗能力的确值得那个男人那般自满,但自负到抛弃了幻术和三叉戟仅凭体术战斗未免就太过狂妄了。
草壁被一阵阴冷的杀气惊醒,茫然地抬起头看过去,云雀恭弥眯着眼舔了舔指尖,声音低沉得令人齿寒:“こいつ……絶対に噛み殺す(那个混蛋……绝对要咬杀)。”
09、
泽田纲吉有些烦心地劝解着揪在一起哭闹着撕扯不休的蓝波和一平。五岁的时候也就算了,过了近十年还为了争抢糖果大打出手就实在让人看不过去了。
从一平手里抽出装着糖果的罐子,大空很干脆地把那两个人丢在一旁转身离开。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握手言和了。泽田纲吉一边想着一边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引起争执的罪魁祸首。
红棕色不透明的材质摸起来冰冷有点像玻璃,但扣出来的声音清冽又有点像金属,瓶盖开合十分费力但密封度好得出奇,再加上里面不知装了什么的小袋(泽田纲吉猜想那个小袋多半应该是防潮或是防腐之类的东西)、十几粒白色的药片以及瓶身上天书一样的外文——与其说是装糖果的罐子,不如说更像是装药的瓶子。
泽田纲吉看着疑似药瓶的东西,脸上渐渐露出担心。他不记得家族里有什么人得了病、并且需要服用这种高档得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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