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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昂迦,我们最挚爱的弟弟啊,你可知道,剑,是为了杀戮而铸造,为了荣耀而佩戴,为了尊严而握持,为了名利而挥舞,而这些词语,我们一个都不希望你背负,所以,那沉重的剑柄就请交给我们吧……”
一
“梅尔斯诺恩大人,这是令兄弗拉冈德将军唯一的遗物。”一把染血的长剑被递送到昂格洛德眼前,打断了他所有的遐想,他捏紧了右拳,却又无力的缓缓松脱,哥哥们,终究是不在了……
颤抖的伸过手去握住已被血污蒙住了的乌金剑鞘,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竟然这般无力,剑的重量几乎便已经足够压垮他,弗拉冈德,他最倾心信任的哥哥,武勇冠群英的哥哥,最后所留下的,也只是这样一把剑而已……
昂格洛德打从一降生就被认定是梅尔斯诺恩家的怪胎,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在满眼皆是苍金发色的梅尔斯诺恩家族中,他浓密如墨的黑发的确算是最古怪的一个。当男孩儿们还都拖着鼻涕仍在玩骑马打仗的时候,他就已经遭受了大家的欺负和孤立,尽管在游戏时没人愿意做“马”,但当他站出来自愿做“马”只为加入到男孩儿们的游戏中时,却还是只惹来了大家嘲讽的哄笑,甚至没人愿意当他的“骑手”,大家说他是“被抱养的下等人”,当然,也许那个时候还没人懂得“下等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恍惚的知道,那是个不好的词语。小孩子的天真有时是可以和残忍划等号的,当脸上写满厌恶神情的男孩儿们离开之后,留下昂格洛德一个人靠着几乎遮蔽天日的大树抱膝坐着,看昏黄的光渐渐吞噬一切,金红的火烧云后,是他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一样笼罩起来的黑暗与孤独。
是索兰加德和弗拉冈德在树下找到了哭得涕泪横流的他,他们一边一个将他架起来,领到林中的池水边,趁索兰加德去沾湿手帕准备给昂格洛德洗脸的时候,弗拉冈德满不在乎的拍着他的肩膀比划说:“下次他们再欺负你时,昂迦,不用怕,照着首领的鼻子使劲给他一拳,这招我用过很多次,相当有用!”听得他忍不住破涕为笑,抬眼望着哥哥浅金色的发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发光,心中不由得生出这样的想法:金色的发就是比黑色的好看啊……
不是没有抱怨过自己发色的,作为最小的儿子,他始终都有着撒娇耍赖的权利。
那是一个雪天,记不得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只知道那是入冬以来下过的最大的一场,仿佛一群白色的蝶无声无息的从冷灰色的云层间降落,穿过茫茫的杉树林,铺天盖地而来。昂格洛德踮起脚尖扒在窗台上,看远处的贵族少年们集结起来打雪仗的情景,不由得心中有些痒痒,但他清楚,他是不被接受的,即使他跑出去,也只有在一边远远观望的份……
“妈妈,为什么我和哥哥姐姐们不一样?为什么只有我有着黑色的头发?”他转过头来问靠在躺椅中闭目养神的母亲,“我也想有金色的头发……”
母亲对于幼子的抱怨似乎有那么一刻的迟疑,但转瞬间就换上了温柔的笑颜:“昂迦,因为你是有着双重幸福的人啊。”
“双重幸福?”
“是啊,因为你是被雄鹰阿吉和巨蟒纳赫特共同护佑着的幸福的人,雄鹰阿吉赐予你琥珀色的瞳,巨蟒纳赫特赐予你黑色的发,你应该为此感到自豪才对。”尽管母亲的话只是安慰,但少年也还是兴奋起来:我竟然是有着特殊的双重幸福的人。
于是,昂格洛德对于之后孩子们的孤立慢慢变得习以为常起来,甚至在远远观望时也带上了几分自豪:我可是有着特殊幸福的人呐!
但这样的傲慢并没有改变其他贵族孩子们对他的态度,他们起着哄围在他身边,喊他“下等人”和“怪胎”,甚至有几个胆大的男孩子冲他丢过一块块小石头,有一块正打中他的眼角,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慢慢淌下,余光可以瞟到眼角边的殷红,是血。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他呢?他明明是有着双重幸福的人啊。
缓过神来的时候,男孩子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弗拉冈德神情专注的检视着他的伤势,那个时候,十五岁的弗拉冈德才刚刚成为皇家近卫队的队长,那让人钦羡的黑色军装、金色绶带和肩章足以震慑那些贵族的少年,昂格洛德把头靠在哥哥肩膀上,睁大眼睛仔细看他那闪着金光的领章,领章上的鹰眼冷冷睥睨着他,弗拉冈德直起身,把手帕按在弟弟眼角说道:“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对那些敢嘲笑你的家伙,狠狠的揍他,不用留什么情面!”
孱弱的少年蜷起身体:“但是,弗雷哥哥,妈妈说……”
“不用怕母亲大人指责,就说是我要你这么做的,”狂狷傲气的笑容浮现在弗拉冈德英俊的脸庞上,“我们梅尔斯诺恩家可决不能有一个胆小鬼!”
“弗雷,你又在教他什么?”一句话不紧不慢却听出了严峻,两人转头,索兰加德蹙起秀逸的眉牵着一匹白化夜驰站在他们背后,“难道要他和你一样四处惹祸才好?”
“但是……”
不等弗拉冈德辩解,索兰加德便将弟弟抱上坐骑:“昂迦从明天开始就要被送入王宫之中和王子一同教养了,你难道要他把梅尔斯诺恩家的英名在王宫中毁于一旦吗?!”
“呵……”弗拉冈德面带微笑走过来替昂格洛德理顺缰绳,没忘记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记住,照着鼻子,用力挥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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