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闯

　　03

　　南槿就是想逗逗他。
　　她觉得好玩。
　　尤其是看到江澄红透耳根的时候。

　　南槿说完话，非常自然又似悄无声息地移开一点儿距离，紧接着从沙发起身，离开了客厅。

　　而江澄却傻乎乎地僵在原地，脸红了一阵后，意识到什么，抓过旁边靠枕，紧紧压在大腿之上。
　　他连头都不敢低，不敢看自己的变化，呼吸也跟着不受控制。

　　手心冒出汗，额头，鼻尖，脖颈，也都仿佛湿答答的。
　　更湿答答的还是他的心。
　　……

　　天色渐晚。
　　门铃声响起，江澄点的外卖到了。

　　江澄回复情绪，走去开门，对外卖员连着说了几声谢谢，随后提着外卖走到餐桌前。
　　他望望桌上的外卖，再望望紧闭的南槿的房门，犹豫和局促过后，他过去敲门。

　　南槿正坐在书桌的电脑前聚精会神。
　　她在找房子。
　　现在正是暑假，学校没有开学，她不能去住宿舍。

　　虽然大一这一年，她也不曾住校过。

　　南槿不愿与别人有过多的牵扯，尤其是她和南洵这样畸形的关系，她不愿别人发觉或者知晓。
　　每个月，她的身上总会多出一些红痕和淤青，如果住校，肯定会被室友看到。

　　南槿向来独来独往，在同学眼中，她就是个奇怪的、离群的人。
　　越是这样一个人，背后的闲言碎语越不会少。

　　漂亮的女孩总会惹来许多的不怀好意。

　　妈妈去世后的这几年，南洵给了南槿庇护，给了她所需的一切，但是也给了地狱。
　　现在南浔要收回他所给的东西，南槿仿若就是一无所有。

　　不过还好，南槿自己这边还攒了一些钱，现在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敲门声响起，南槿停住移动鼠标的手，没有出声，眼睛静静望向房门。

　　江澄轻低的声音传来：“外卖……到了，一起吃点吗？”

　　“不了，谢谢。”

　　连续几天生病，南槿没有太多胃口。
　　她拒绝过后，江澄又说：“我点了粥，生病的人……还是吃一点比较好……”

　　江澄的声音听着怯怯懦懦。

　　南槿在一两秒的诧异过后，起身去开了门。

　　江澄猝不及防往后退一步。
　　南槿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江澄没有回答，而是默默看向餐桌上拆封的药盒。

　　还挺细心的。
　　南槿笑一笑，还未说什么，房里的手机响了几声。
　　她回头看一眼，然后对江澄说：“你先吃，我一会就来。”

　　南槿回头走进卧室，拿起电脑旁的手机。
　　看到南洵名字的时候，她的心脏瞬间被什么掐紧。
　　颤巍巍的手指在犹豫过后，点开微信，十多张照片赫然出现在眼前。

　　南槿不知道南洵是什么时候拍的。
　　或许是在一次次折磨得她没力气没知觉的时候。

　　凌乱的头发，覆满红痕的身体，没有解开的绳索，就像一只兔子被捆绑着无法动弹。

　　这些照片很保守，触目惊心但是没有任何露点。
　　可是南槿知道，不止这些。

　　南洵一定保留了更多的。

　　最新的一条微信消息跳出来，南洵问：“你确定坚持你的选择？”

　　此刻南槿胸口起伏，恨不得掐死南洵。

　　——“坚持。”

　　——“你不用威胁我。”

　　南洵的回复只是一个酒店房号。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在给南槿后悔和选择的机会。

　　南槿也是聪明人，知道南洵的意思。
　　她气得把手机重重摔向一边，恨得牙痒痒。

　　南槿不知道南洵会做出些什么事，他就是一个心理变.态，就是一个恶魔——

　　南洵的心理是扭曲的，他从来不会亲她吻她，更不会进一步拥有她，可是他会虐待她。
　　所有可怕的、无法想象的方式，他都用过。
　　他把她当做自己实验的宠物，以此获得快…感。

　　南槿真的想掐死南洵。

　　在南槿冲出房门的那瞬间，站在餐桌前的江澄懵着脸，直到防盗门被重重关上，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南槿房间的门还开着，手机还摔在门边上。
　　江澄愣滞了片刻，走过去，捡起屏幕已经出现裂痕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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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的城市，隔着落地窗望去，灯影朦胧。
　　南洵静静俯瞰，身高腿长的身影落在玻璃上，面庞沉静，这副道岸貌然的皮囊，骗过了世上大多数人。

　　他摇晃手中的红酒杯，带着点笃定的自信。
　　南槿会来找他。
　　他相信。

　　门铃响了一声。

　　南洵轻撇唇角，转身走向玄关。

　　酒店的门被打开，气势汹汹而来的南槿显得有些怒火攻心，尤其在看到南洵那张自信的脸时，她二话不说抢过南洵手中的红酒杯直接将红酒倒在了南洵脸上。

　　南洵没有躲，也不恼，半阖的眸安静凝视着南槿。
　　红酒打湿了他的额前发梢，沿着鼻尖和下颌，滴落在规整的衬衫领口，看起来狼狈，却更像个赢家。

　　“生气了？”他问。

　　南槿的手指攥紧红酒杯，仿佛能一下将它捏碎。
　　她红着眼，反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
　　南洵勾唇笑了声：“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不会结束，你只有一个选择。”
　　“就是……乖乖听话。”

　　南槿气疯了。

　　“南洵你就是一个变-态！！！”

　　“我不会任你摆布！我真的受够了！！！”

　　看着南槿近乎于歇斯底里，南洵反而更平静。
　　是的，正如南槿所说，他就是一个变-态。
　　他就是要折磨她。

　　现在似乎还在好脾气地哄她：“跟我认错，说你不会离开我。”

　　南槿与他对视，眼眸里满是愤懑。
　　然后她扬起手，玻璃质地的红酒杯就这样砸向了南洵的额头。

　　南洵还是没有躲。

　　红酒杯落地，在软绵绵的地毯上滚了滚，毫发无伤。

　　“你做梦。”南槿盯着南洵的眼睛，南洵没有眨眼，额角有血液流下。
　　温热的，缓慢的，沿着眉骨流下来。

　　“你以为我会怕那些照片吗？被公布之后我也不过是被人谩骂被人指指点点，这些我早在没认识你之前就承受过。”

　　“南洵，别再把我当作你的玩物，我决定离开你，就算是死，我也要离开。”

　　“这个世上，我最讨厌的人，除了你爸，就是你。”

　　南洵沉默站着，直到眼前的南槿从眼前离去，她一身的白衣，像只捉不住的蝴蝶，更像个虚幻的影子。

　　鲜血滴答落到酒店暗黄的地毯上，一滴又一滴。
　　南洵很久之后才回过神，眼底暗沉恍若不透一丝亮光。
　　他不恼不怒，对于南槿，他从来都不会有恼怒的情绪，从来不会因为一个玩具而生气。

　　而就是这一刻，南洵忽然意识到，这个玩具有了思想，长出了手和脚，它会伤害自己的主人，会想抛弃它的主人。

　　明明在那一年，在雷雨的深夜，是她逃命般地滚下楼梯，是她颤抖地拉住他的衣服，求他帮她，求他救她。

　　她承诺让她做什么都可以，怎么现在，反而是她反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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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槿头也不回地离开酒店，晚风拂过她的衣角和发丝，她一路狂奔，仿佛要奔跑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眼前流光闪烁，入夜的城市车水马龙，南槿却像被隔离在这世界之外。
　　她很早之前就被这个世界抛弃。

　　母亲离世后，是南洵庇护着她，她依附南洵才苟活到今天。
　　她的心早就死了，现在再想起南洵拍的那些照片，她不再是气愤，而是开始平静。

　　大不了鱼死网破。
　　死亡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就像现在这样，冲上马路，或者跳下护城河——
　　反正没有人会因为她的死亡而感到一丝可惜。
　　甚至于，这世上根本没几个人能记得住她的名字，记得她是谁。

　　最后南槿还是回了住处。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被夜风吹得哗啦响。
　　小区的路灯坏了，四周一片黢黑。

　　南槿走着走着，蓦地停住脚步。

　　黑暗之中，南槿看到江澄站在楼下，手上拿着一件外套，像在等人。
　　当他看到南槿，似乎有急躁和担忧的情绪消散，转而又有些无措。
　　外套被他好看的手指抓出褶皱，以此瞥见主人的紧张。

　　南槿重新抬起步伐，走向江澄，停在他面前。
　　他比她高出不少，是少年人的挺拔。
　　浓郁夜色里，他的脸干净又内敛。

　　“你在这做什么？”南槿问。

　　江澄动动唇，犹豫过后坦白道：“你还好吗？我……在等你。”

　　“等我？”
　　“嗯。”

　　南槿疑惑了，露出个笑，目光盈盈看着江澄：“等我做什么？”

　　江澄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他还是放弃，将一直拿在手中的外套展开，披到了南槿肩上。
　　他将她拢在自己宽大的外套里，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屏幕已经裂了的手机，递给她。

　　“……你的手机。屏幕坏了。”

　　突然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南槿的胸腔莫名被盛满，透不过气，呼吸不过来。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道不清的东西。
　　似乎是感动，从来没人这样对待过她。
　　又似乎是一种难堪——

　　“你看照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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