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风尔来

　　子时，更夫敲锣在路上喊道：“夜半三更，小心火烛。”

　　家家关门闭户，路上空无一人，赵慕爬着墙往医馆院中看去，风游还坐在院中石凳上抄写《礼记》。

　　“风游，风游。”赵慕趴在墙头小声喊道。

　　“你怎么来了。”风游看到赵慕伸出的小脑袋，嘟着嘴心里不开心。

　　“我给你带饭来了，你快给我从里面开门。”

　　赵慕从怀中掏出荷叶包的葱油饼，“热乎着呢，你妹妹听说你挨打，着急的也要跟我来，被我劝住了。”

　　“不吃。”风游的倔脾气一上来，谁也劝不住。

　　“你还生气呢。”赵慕不知所措，这风游的小脾气，真叫人摸不透。

　　“没生你的气，生我自己的气。”风游说着，又蹲到药架子旁捡药，手里捡起一片药，放手里扣了半天。

　　“这怎么还有人生自己的气？”赵慕蹲下来帮风游捡药材，下午弄倒药架后，所有的药都混在一起，要有耐心地慢慢挑拣出来。

　　“我说出来你不准笑话我。”风游头埋在腿上，明明隔得很近，赵慕却看不到风游的脸，只能听见声音。

　　“你说吧，我不笑话你。”

　　风游沉默了一会，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其实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上次把你丢早餐摊，非逼着你喝咸豆腐脑，还有这次抹掉你写的字，我都不是故意的。”

　　赵慕以为什么大事，一听是这些小事，笑出声来：“我以为什么大事呢，我都没放在心里，你别往心里去。”

　　风游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总是不自觉地去招惹你，想跟你打闹，贱兮兮的惹你恼火，师父从我小时候就教我行为举止合乎常理，举止庄重，我之前从来没有这么过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风游说着，委屈的拿手在药框里摆弄，不知所措。

　　赵慕听到心里乱乱的，痒痒的，心想：这是要出大事啊。赵慕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热，也有点躁动，想伸手摸摸风游，又怕吓到赵慕。

　　风游见赵慕没有动静，着急地往下说：“赵慕，我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我怕是喜欢上你了啊，我怎么老是贱嗖嗖得去惹你生气。”

　　“我没生气，我从来没生过气。”赵慕连忙安慰风游。

　　风游一脸着急，赵慕却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心里烟花绽放，无数头小鹿乱撞，心想：不是单向奔赴，是双箭头，双箭头。一股胜利的血液从赵慕的心房出发，高举胜利的旗帜，叫喊着他们两人是互相喜欢，然后流遍全身，途径的器官接到喜报，一个比一个高兴，发红发烫。

　　风游抬起头来看赵慕，眼睛水亮亮的，真诚到不掺有一丝杂质，萌萌的脸蛋，鼻尖一堆密密麻麻的汗珠，赵慕想伸手给风游擦掉汗珠，想慢慢地告诉的风游，这就是喜欢，自己也很喜欢你，超级超级喜欢，但又害怕你不喜欢自己，所以一直藏着没敢说，自己今晚翻墙出来，也是因为非常想见到你，很担心你挨饿。

　　赵慕点点头，风游笑了，眼睛里止不住的开心，赵慕想伸手给风游擦掉鼻尖的汗，只听到墙头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哥哥，赵哥哥，你两快给我开门啊。”

　　是风铃儿，她正趴在墙头，小孩子力气小，扒不住墙头，刚说完话就从墙头掉了下去。

　　铃儿的出现吓坏了赵慕，更吓坏了风游，两人连忙站起来，往墙外走去。

　　“她什么时候来到。”风游小声问道。

　　“我不知道，我把她劝住了啊，怎么跟上来了。”赵慕也觉得疑惑。

　　“她没看到咱俩吧。”

　　“我不知道。”

　　两人又惊讶又害怕，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打开医馆的大门，铃儿正一瘸一拐地走来。

　　“铃儿，你什么来了。”风游脸红的还没消下去。

　　“我听说你挨骂了，没吃晚饭，特意来看看你。”铃儿说着掏出怀里的葱油饼，说道，“我刚从厨房悄悄拿出来的，你快趁热吃。”

　　铃儿坐到桌子前揉胳膊，发现桌子上还有一包葱油饼，呆呆地看着风游，问道：“我陪你吃一块吧，其实我也饿了。”

　　“你吃你带来的。”风游把手里的油饼塞到铃儿手里，拿过赵慕带来的油饼。

　　“这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厨娘下午烙出来的。”铃儿钢吃了一口饼，就听到风游在耳边唠叨：“你大晚上一个人出来合适吗，半夜三更，你遇到坏人怎么办，你能不能不要做让我们很担惊受怕的事。”

　　“没事，家里人都睡觉了。”

　　“就是家里人都睡觉了，所以很危险，你被人绑架走了，我们去哪里找你。”风游因为格外疼爱自己的小妹，总是对铃儿的事情充满担忧，时长生气到上头。

　　“我跟着赵哥哥出来的，脚前脚后，很安全。”

　　一句脚前脚后，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差点把两人的天灵盖给劈开，脚前脚后，也就意味着她都听到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风游夺过铃儿手中饼，着急地问。

　　“我就偷偷地跟在赵哥哥后面，他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刚才又一直爬墙，就是脚前脚后，你两蹲在药架子旁边说话，我喊了你声你才听到，我扒着墙头都快掉下去了。”铃儿生气的夺过葱油饼。

　　赵慕和风游默契的对视一眼，心里惊呼，万幸啊，下一步就是接吻了，要是铃儿再晚到一秒，真不知该怎么给她解释？告诉她这是一种新的问候方法，还是告诉她两个人正在互相检查牙齿卫生。

　　风游和赵慕结结实实的体会了一把那种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感觉，明明还差最后一步就可以亲吻，差最后一步就可以攀登上爱情的山顶，愣是被铃儿给拽了回来。

　　“你抓紧吃，吃完抓紧走，当心回家挨揍。”风游吓唬铃儿。

　　风游和赵慕一个一个石凳，尴尬的对视一眼，又看向别处，真是尴尬，在情深意浓的时候被人打断，空气中莫名其妙的氛围，可是铃儿察觉不出来，吃饼迟到差点噎住，“哥哥，帮我倒水。”

　　风游和赵慕几乎同时摸到茶壶，又不好意的同时放开茶壶，一个面朝铃儿，一个面朝茶壶，呆呆地坐着，风游见赵慕不动，刚想继续倒水，赵慕也默契地伸出手要拿壶。

　　铃儿见谁也不给自己倒水，只好自己咬住饼，腾出手来倒水，喊道：“哥哥。”

　　“停，你先说你喊得哪个哥哥，前面带上名字，让我们好区分。”风游看着妹妹，只想让她赶紧回去。

　　“大哥哥，你今晚要好好谢谢我。”铃儿露出得意的小表情。

　　风游听到这话不想理睬。

　　“你看，这是什么。”铃儿从怀里掏出一沓子宣纸，“我听说你被罚抄《礼记》，想起我年前还有被罚抄的作业没有交上，特地给你送来。”

　　风游看着一沓子宣纸，上面的字体幼稚到不忍直视，还有错别字，倒吸一口气，“谢谢。”

　　铃儿有点吃惊，这是哥哥第一次给自己说谢谢，这怎么还谢上了，站起来走到哥哥面前，伸出小手背摸摸哥哥的额头：“你是大哥哥吗，为什么挨了一顿打这么有礼貌。”

　　“你快吃，吃完快回去。”风游下达逐客令。

　　凌晨，桌上的蜡烛都快熬没了油，烛光一晃一晃，三人围坐在石桌旁，铃儿开心地吃着葱油饼，盘算着再过几个时辰，又可以去吃早饭，风游和赵慕时不时尴尬地看对方一眼，呆若木鸡一样看铃儿吃饭。

　　“大哥哥，你真不饿吗？”

　　“不饿，气饱了，从今天开始，天黑以后，你不要再随意出门，很危险。”

　　“我这不是怕你饿吗？”

　　“哥哥不饿。”风游摇摇头。

　　“可是你肚子都叫了。”

　　风游和赵慕苦笑一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铃儿啊，快快长大吧，长大就学会看气氛，读眼色了。
　　“赵哥哥，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赵慕挤出一个微笑，心想：大小姐，不要再cue流程了，赶紧吃，吃完赶紧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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