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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飞烟灭终有时
沐恩园,一片萧瑟凄凉的景象,早已经看不出曾经的辉煌。
春风不度玉门关,这里,本来比玉门关还远,虽然是早春,远处已经柳带烟绿,这里却是寒似深秋,弥漫着彻骨的凉意。
遮衣国主在阴令九的陪同下,带着傀儡般的笑容,向苍北殷讲述着遮衣国的传说,要苍北殷刺指滴血,现在遮衣国在楼兰新君的虎视眈眈和中原帝主的垂涎当中,夹缝里边,正是存亡关头,只有苍北殷的血,可以打开地宫的门。
每一代国主为了感谢当年俞家的倾力相助,除了选出一位姑娘入宫为妃以外,还会赏赐一大笔金银财帛,这笔馈赠,俞家的人多半要供奉起来,不敢动用。时间久了,金银财帛越积越多的时候,俞家的地宫,反而成为遮衣国的皇家私库,遮衣国国主的分例赏赐,成为蓄积国力的一种形式。
很多东西,到了最后,已然改变了最早的初衷。
当然,遮衣国主不会告诉苍北殷,那变了味道的赏赐,也成为俞家积重难返又如履薄冰的负累,同样,那些对皇位觊觎不已的皇子们,也纷纷将手爪伸向俞家的沐恩园。
只是每一代沐恩园地宫的开启,都经过了机关重置,需要有入宫资格的俞家姑娘的骨肉之血,才可以开启地宫的入口。
姿容清绝的龙玉,随侍在苍北殷的身边,得到了阴令九的暗示,微笑着向铁仇宗一招手,铁仇宗捧上一个红木描金的填漆盘子,里边放着一只白玉盏,两枚银针。
苍北殷冷冷地看着龙玉双手奉上的银针:“生死存亡?遮衣国的生死存亡,用得着我来关心吗?”
遮衣国主满面哀伤地看着苍北殷:“孩子,朕也是于心不忍啊,不过,一不做二不休,就当是你替你那死鬼娘赎罪吧!”说到这儿,遮衣国主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得意,再也不是一贯来那种看人眼色的可怜模样了。
他话音未落,龙玉已经出手,止住了苍北殷,苍北殷一脸愕然地望着龙玉:“姒姬?”
低低的笑,妩媚动人,龙玉伸手捏了一把苍北殷的脸蛋儿:“太子爷,您知道这世间最毒的毒是什么吗?不是蛇蝎,也不是酒色,而是枕边人。昨天服侍太子爷同入巫山的时候,一不小心,奴家贴身小衣上,沾了尸解门的毒,奴家忘了太子爷虽然是归天教的人,却解不了尸解门的毒。嘻嘻,如果有下次的话,奴家一定留心。”
软言轻笑,在龙玉纤纤玉指的揉捏下,苍北殷的脸,先是苍白,继而晕红,他自然知道龙玉是在做戏,可是看着龙玉妩媚而笑的样子,还是满心不适,又是愤怒又是恨恨,居然将这样龌龊的事情,也说得大言不惭。
昨夜为了将戏码做足给阴令九看,龙玉盛装后,就要和苍北殷假凤虚凰地戏弄一场,苍北殷却怎么都难释然,还是铁仇宗陪着他喝了好多酒,龙玉去外边赏了半晌的月亮,后来带着一身寒气进来,铁仇宗退了出去,苍北殷躲在被子里,那张脸,因为酒意和困窘,红得和关公一样,等到龙玉只穿着小衣钻进去,冰凉柔软,还带着微微的幽香,苍北殷只觉得酒劲上涌,头脑一片空白,只能凭着龙玉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一边告诉他今日沐恩园之事,一边犹自软言轻笑地和他调情。
虽然知晓是让外边监视着的阴令九听,苍北殷还是羞愧难当,身子僵直得木头一样,任龙玉的手,一团月光般在他脖颈和胸膛上游走,动都不敢动一下。
终于折腾了能有半个时辰,听得阴令九悄然离开的声音,龙玉也是玉面泛红,也不好意思和苍北殷多言,翻了个身,躺下便睡,苍北殷更是不敢多言,挪了挪身子,在一床锦被里边,两个人背对背地安歇,这一夜各自折腾,究竟也没有睡好。
固然是在做戏,苍北殷满面绯红却是不假,又羞又愧又气又恼的神情,也不是伪装出来。
龙玉捏着苍北殷的中指,用银针刺了一滴血在白玉碗里边,让铁仇宗端着,然后从自己怀中拿出一个小冰玉瓶子,从里边倒出了一滴血,冰玉瓶子里边的血,血色有些黯淡了,她捧着过去时,已经感觉到了阴令九的杀机,却恍若不知地:“冰玉虽然可以储鲜,这血看上去好像和苍二爷的差一些,是不是将苍二爷也带进去,万一血力不够,也好随时补给?”
淡淡几句话,立时卸掉了阴令九的杀机,他本来是想拿过白玉盏后,就杀了龙玉,反正苍北殷已经着了龙玉的暗算,那个易容改扮的铁仇宗,是他的亲生儿子,遮衣国主,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唯有龙玉,心狠手辣,这个人,他已经用完,绝对不能再留她在世上。
不过听了龙玉的话,阴令九改变了主意,杀心暂缓,先留着龙玉一条命,可以帮着他挟制住苍北殷,他现在倒不急着和儿子相认,先打开俞家沐恩园的地宫,是头等大事。
归天教的弟子,已经刨开了俞家合葬的坟墓,一时间,男女老少的枯骨,扎堆儿地滥葬在一个大坑里边,从骨头的错位情况看,这些人生前,遭受了重创。
遮衣国主双眼放光,哈哈大笑:“俞小楼,你个不知好歹的贱人,放着堂堂遮衣国皇妃不做,非要喜欢江湖匪类,结果还不是搭上了你们俞家百十条人命?朕原谅你年幼无知,连你红杏出墙和辛无泪有了孽障,朕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杀了那两个孽障,用他们的血打开俞家地宫,你却要人带着那两小杂种跑了!不过,朕也没有亏待你,朕当着你的面,把你们家那些人,一个个地折磨致死,嘿嘿,俞小楼,可笑你所托非人,那个许红君,早就已经将你的秘密告诉了朕,只可恨那个贱人害怕朕不兑现答应她入宫为妃的承诺,只交代了才苍北殷的下落,却瞒了另一个杂种的下落。所以,你最后就是哀求朕,愿意交出两个杂种来换回你父母兄弟的性命,朕也不稀罕了,朕就是要你明白,背叛朕的下场,理当如此!”
凌乱的尸骨,已经看不出谁是谁,当年琦年玉貌的俞小楼,想来也埋骨于此,为了报复俞小楼,遮衣国主不但当着俞小楼的面,将俞家百十口人折磨致死,还将他们的尸骨,挖了个大坑,不分男女老少,主仆尊卑,全都埋在一起。
如今这些尸骨上,长满了绿色苔藓,在地下阴湿潮冷的环境下,绿得有些仓皇,如今见了阳光,经了风,腐朽湿冷的味道,立时弥漫开来。
嗅了嗅,阴令九感觉有些不对劲,若是尸骨里边生长着蛆虫倒是正常,怎么会在这乱葬坟丘里边,长出这些苔藓?
当啷。
白玉盏落地破碎的声音,清越入耳,那玉盏里边的血,立时混入泥土。
龙玉哎呦了一声:“阿弥陀佛,龙某一时手软,失手打碎了国主和教主的白玉盏,也是你们命里无财,可别埋怨龙某身处伤心之地,肝肠寸断的无心之失。”
遮衣国主和阴令九的脸色,同时变得灰白,那打碎了的白玉盏,就像他们做了很久而且很美的一场梦,忽然之间就被打碎了,几乎是在同时,龙玉和苍北殷都骤然出手,分别袭向阴令九和遮衣国主。
忽逢骤变,阴令九想躲闪时才发觉自己四肢僵麻,无法动弹,但见龙玉满眼诡冷的笑容,五指若爪,死死扣除他的喉头,用力一捏,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喉结处向口腔和胸口放射开来,阴令九的双眼都要努出眼眶,龙玉一招不是致命,而是毁了他的声喉,让他发不出声音,这一波的疼痛还没有过去,龙玉身形一闪,长剑出鞘,在他的膝盖处划过一道血腥冷厉的寒光。
噗通,阴令九双膝的髌骨被龙玉挖出来,他再也无法站立,跌坐在地上,听到有人厉声喝道:“龙玉,你个王八蛋,这老杂种的胳膊留给老子!”
冷冷一笑,龙玉闪开,随着那声音,梦萝兮飞奔过来,生怕龙玉手快,挤到近前,飞起双脚,千钧之力踢向了阴令九的琵琶骨,速度、力道都是迅雷不及掩耳,听得一声闷响,阴令九脸色立时变得苍白,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边遮衣国主已经落入了苍北殷的手中,遮衣国主并不会武功,也没有想到事情忽然发生逆转,已然吓得颤栗不已,双腿发软,站都站不住了,苍北殷的剑,压在遮衣国主的脖颈上:“让他们放下兵刃,退下!”
已经吓得变了声音,遮衣国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苍二爷,苍少侠,朕都是被阴令九胁迫,他勾搭上朕的皇后,他们这对奸夫□□狼狈为奸,逼着朕……”
狠狠地掴了他一耳光,苍北殷厉声喝道:“当年屠杀我外祖满门,也是被他们胁迫吗?当时的归天教,还是楼兰的国教!他如何管得着你们遮衣国的事情?再废话,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踢碎了阴令九的琵琶骨,犹自难以泄愤,梦萝兮还要动手,被龙玉拦住了:“这个人,我都答应
交给你了,忍一忍,他也跑不了,我还有话要对他说呢。”
梦萝兮意犹未尽:“有话说,有屁放,老子等了这么久,还不是为了这个时候?嘿嘿,老子都想好了要怎么收拾他,好歹老子也是个女人,归天教的教主,自己要是不早点归天,怎么服众呢,老子要好好将他梳洗一番,等皮肉去得干净了,剩一把老骨头就没有太多负累了。”
所谓梳洗,便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酷刑,是要将人绑缚在铁床上,用开水在身上浇,再用铁刷子刷那被烫熟的皮肉,直刷到皮肉尽,筋络绝,剩下一把骨头,方才罢休。
阴令九四肢具废,口不能言,吓得亡魂皆冒。
龙玉微微俯下身,伏在阴令九的耳边,低低地笑道:“有件事我没有骗你,任英果然是在新婚当夜就自言与你两情相悦,并怀有骨肉,才被我们庄主送去栖骨观,我们庄主可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顾全任英的清誉,免得任英在铁马庄哭闹,将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所以任英肚里的孩子,果然是你的孽种。不过,有件事我也骗了你,我铁师兄根本不是任英所生的孩子,他只是也在栖骨观里边出生,然后被辛二爷抱回铁马庄而已,男人嘛,总是不够细心,铁师兄被抱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周岁了,只是身体羸弱,长得瘦小而已。如此说,你该懂,滴血认亲时的那滴血,我做了手脚,就像当初你和我滴血认亲的时候,你做了手脚一样,这法子,我是跟着你学来,不过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已。教主,你归了天,就瞑目吧,你的归天教,还在我们四大魔王的手里呢,我们会让它荣承光大。”
这几句话,远比那梳洗之刑更具有杀伤力,阴令九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龙玉,眼珠儿都一动不动,龙玉慢慢地直起身来,笑容渐冷。
斜睨着面如死灰的阴令九,梦萝兮噗嗤一笑:“阴令九,老子就没有看过你这么笨的蛋,你以为玉清宛会告诉你实话,她骗你说阴如意是铁秋风的儿子,你就信了?玉清宛是女人,你明不明白?她恨铁秋风不假,可是你要敢对铁秋风不利,她就会让你死无全尸,这个就叫女人。愚不可及,居然用这个和孤竹天去谈条件,涂冷再让孤竹天生气,人家是父子,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干嘛非要杀了当皇帝的儿子,帮着你这个不沾亲带故的外人?”
冷冷地看着阴令九,龙玉淡然地:“阿萝,他不是女人,不懂得女人的心思,情有可原。可惜他也不算男人,像他这样断子绝孙的东西,如何了解父子骨肉之情?你还是弄了去,慢慢梳洗了来玩,记的灌上百年老参汤,吊着这口气,别让他死得太痛快了。”
梦萝兮笑起来:“你不放心,自己去看,老子正好要请你喝酒。”
她说着话,一手拎起来阴令九,扬长而去。
望着梦萝兮的背影,龙玉忽然有些好奇地问铁仇宗:“铁师兄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个人和你有没有关系吗?”
铁仇宗已经脱去那身诡异的衣服,神色淡然:“如果有,二叔会告诉我。”
眉眼弯弯地笑,让龙玉看上去有些俏丽:“你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铁仇宗一笑:“我知道,我姓铁。”
苍北殷不耐烦地:“有没有玩,穿了这身衣服,啰嗦得像个女人,快点儿脱了吧,让他看到,扒
了你的皮。”
玉手纤纤,轻抿鬓角,龙玉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娇媚,却让苍北殷如鲠在喉,打着冷战,龙玉轻笑:“我做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他已经在外边等着我们了。”
辛无泪来了,就在沐恩园的外边,苍北殷当然也能够听得到,既然是俞小楼的埋骨之地,为何辛无泪不肯进来?
龙玉摇头叹息:“他不是怕重游伤心之地,你才当了太子几天,就忘了我们铁马庄的规矩,是不许牵涉到朝廷诸事里边,这个人还在呢。”她说着,一指遮衣国国主。
一按剑柄,苍北殷满眼冷光:“禽兽不如的畜生,留着也是遗骸苍生!”
剑光寒动,龙玉削下半幅衣裙,然后抓起遮衣国主的手,割破他的手指,吓得遮衣国主连连求饶,龙玉轻蔑地:“你是一国之君,所以我们不会要你性命,不过,要把你变成人彘却不是难事,所以,你想手脚健全地走出去,写份血诏,承认遮衣国乃是从楼兰国分裂出去,从此会向楼兰年年进贡,岁岁称臣!”
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遮衣国主又惊又怕,这份血诏如果写下,他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列祖列宗,可是如果不写,自己就丧命于此,自己一死,连子嗣都还没有,那么遮衣国的大好江山,不晓得会落在谁的手中,忍辱含垢总比命丧黄泉好得多。
颤抖着,遮衣国主断断续续地写下血诏,龙玉倒不食言,让遮衣国的兵卒带着遮衣国主离开,那些兵卒固然气愤不已,却忌惮归天教的弟子,如今阴令九已去,那些弟子居然听命于龙玉和苍北殷,而且国主没有下发命令,他们也不能妄动,如今情势危急,他们得先保全国主全身而退。
苍北殷想动手,却被龙玉拦住,伏在他耳边低声道:“他在外边,我们杀不了这个禽兽,只是你相信我能放过他吗?”
听龙玉如此说,应该是早已经安排妥当,便不再坚持,看着兵卒们拥簇着遮衣国主离开了,苍北殷哼了一声:“你不想见的人,已经滚了,辛二爷还在等什么?”
辛无泪依然没有进来,而是沉声道:“等着带你们几个回去。”
不由得有些气恼,苍北殷双目含恨:“我娘和外祖家的尸骨如今曝于荒园……”
外边,听得辛无泪打断他的话:“重新掩埋后,马上出来。”
一时为之气结,龙玉叹息:“这里有我们的娘,又没有他的娘,你还指望他做什么?”
话音未落,辛无泪果然纵身进来,不过没有想象中满眼怒气,反是满面疲倦,黯然神伤,看到这凌乱满地的枯骨,身子一震,被雷击到般打着寒战,泪,潸然而下。
枯骨,已经无法拼对成单独的尸骨,只好被重新埋入深坑,这座坟,新土微湿,在荒草凄凄的沐恩园中,显得分外凄凉。
齐腰的荒草深处,还有破败的荼蘼架,如今的时节,荼蘼刚刚长出嫩叶藤蔓,在凄寒料峭的春风中,瑟瑟发抖。
悄然走过去,龙玉也是黯然神伤地将一方帕子递给辛无泪:“开到荼蘼花事了,也许铭刻或者遗忘,怒放或者凋零,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那帕子,是天山冰蚕之丝混同银丝织成,柔韧轻薄,可避刀剑,可试百毒,是当年他送给俞小楼的定情信物,而荼蘼,曾经是俞小楼最喜欢的花,暮春时分,荼蘼开得若雪若梦,俞小楼就痴痴地站在花下,亦如此时龙玉的神情,帕子上,有俞小楼绣的荼蘼花,和这句诗,开到荼蘼花事了。
开到荼蘼花事了,也许铭刻或者遗忘,怒放或者凋零,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轻轻地重复着龙玉的话,辛无泪脸上的泪,慢慢风干:“走吧。”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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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啊,龙玉的话,可以信吗?可以吗?
小归童鞋对龙四爷还是很了解的,第三卷完结了,我要歇几天,其实这样看上去散乱无序的故事,更费神,只是我特别喜欢这样的组像图,没法子啊没法子!
喜欢武侠,怎么办?
啊啊,为什么我不能在评论下边回复?
只好在这里回拂堤杨柳的问题,有后文的,真的有后文,别急啊,我现在颈椎不好,等好一些,就会继续这个故事,但是会更新得很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