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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斯的噩梦
奔跑,不停地奔跑。
背后有东西紧追不放。不知道是什么,看不见,也不敢轻易回头去看。但是,粗重的喘息就在耳边,和着发自嗓子深处的呜咽声一起,如耳语般那样近!与此同时逼近的还有令人作恶的野兽的鼻息--
“啪”一声脆响,只见野精灵雷欧蒙德天生灰暗的脸庞在面前摇晃,“看来奏效了,不错不错。”他拨开银蓝色的发丝,金眼睛充满诡秘和得意。
刚刚是他打响指将芬尼洱从梦魇中唤醒的。
“头晕吗?”他问,“这是几?”竖起三根指头。
芬尼洱一把挥开他的手,很生气:“你未经同意向我施法!我、我要--”
“要怎样?告发我吗?”
“私自干扰他人梦境是违法的,就算在校外也是!”
“证据呢?你能证明我施过法吗?”
没有外伤,这类法术总是最难界定的。
“我有!”芬尼洱手指枕头边黑乎乎的碎屑,“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施法后的素材残余!”
“唔,说得挺有理。”雷欧蒙德却一点也不紧张,“不过在告发我之前你得先弄清里面都是些什么,才能正确指证我的法术属性。”
芬尼洱不服输地瞪他一眼,捻起碎屑:“有烤焦的鸢尾草和瓢虫的壳,还有……还有猫头鹰的绒毛!”
“以及价值一百金币的珍珠粉末!”野精灵高声补充并笑了,“那么请告诉我,克洛维斯,你认为我对你施展的是什么法术?”
是什么法术呢?
绿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他以最快的速度回想读过的书、以及与魅惑生物、幻术相关的种种细节,但全对不上号。
“等一下,我能猜出来!别提醒我!”
“猜?哈哈哈--这条法术连名字都还没起呐!哈哈哈~”野精灵边笑边摇头,银蓝色的头发在耳边荡来荡去。
“学长,难道这是你研究的新法术?”
这话换来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果然如此呀……)
芬尼洱的这位室友非常古怪,不止是性格方面,他挑选的研究课题更是如此。
雷欧蒙德长期孜孜不倦钻研的,是如何让对立学派的魔法变成能彼此互补的新型法术,可以说,这是完全违背已知施法规律的,没有一个导师支持他做这件浪费时间的事,但他却充满自信。这回“赠送”给芬尼洱的噩梦是研究过程中的“副产品”。
类似的事,也就是拿自己可怜的室友当试验品的事,以前也有发生。
“你答应过不再拿我做实验!”
“哎,你应该高兴才是!现在的你长进多了,对未知法术能说出大部分素材!”还有一句他没说出口,那就是芬尼洱从起初的咬牙忍受,发展到现在直接提出抗议,也算是种进步。
“这场实验中,你也是受益者!”
“我可不要这样‘受益’!”男孩的脸因为气愤而泛红。
揪成一团的小脸以及不自主发抖的双肩让雷欧蒙德愣了,他小心翼翼问:“难道……不是美梦?”
“是我做过的最可怕最可怕的梦!”
芬尼洱一下被委屈和气愤的情绪抓住,恨恨状,丝毫没有察觉金眼睛里有异样。
不过,就算刻意去观察,雷欧蒙德的情绪也很难被捕捉。只用了短短几秒,男人便用虔诚又和善的笑遮起眼底涌现的不安。他扶着床边半跪下,“对不起,克洛维斯,”扬起脸反复道歉,“对不起,我以为克洛维斯的梦一定是富有预言色彩的美梦……真的很抱歉,我错了。”边说边拉起攥成拳头的小手,以双掌合盖,“原谅我吧,我保证今后绝不再冒犯你,亲爱的克洛维斯,我的室友,我保证!”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野精灵都这样,道歉时表现出极端的体贴(?)至少芬尼洱能肯定精灵们不会如此,他们总表现得冷淡疏远甚至傲气,比如德尔斐老师,他怀疑他连“道歉”为何物都不晓的。
“什么美梦……”男孩嘟起腮帮,别开脸,“再说,你的保证总不生效!”
雷欧蒙德知道,要是生气,芬尼洱会用绿宝石般的眼睛笔直地瞪对方,象发威的小猫咪。于是,野精灵笑了。这招就是好用!
并且,芬尼洱说的没错,他的承诺一向不会兑现。
“这回你要向我保证:你的保证是有效的!”
“嗯。”
“保证!”
“好吧好吧,我保证--”男人的手在额头前点了一下,然后落到唇边画了个三角。据他声称,这是他们那一族起誓时的标准动作,是必须发自真心才可以做。可,之前每次的保证他都这么做过……芬尼洱无奈地叹了口气。雷欧蒙德则笑容不断加深:“这下放心了吧?”
为了让绿眼睛打起精神,他快乐地大声宣布:“我决定了,为了进一步表示忏悔,新法术就以你的名字命名!叫『克洛维斯的噩梦』!”
“不要--!!!”
白沙堡顶楼201室传出的尖叫拉开考维亚克斯魔法学院新一天的生活。
这一天也是芬尼洱·克洛维斯交报告的日子--课题:一封魔法家书。
这天他还首次翘课了!虽然只是上午的几堂公共课,但忐忑不安到好像犯了不可饶如的罪过,心一直跳个不停。
翘课是为了赶报告,赶报告是为了不让导师失望,不让老师失望似乎就只能翘课--可悲的循环,其中任一环节芬尼洱都无法逆转。
从没做过这种“坏事”的他不敢冒然出现在大图书馆,宿舍定然也不可久留。于是他把书本稿纸乱七八糟一抱便出了门。
打算在林间找一处有阳光的空地,转来转去,他想到红鳞木,那儿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会不会看到潼恩?)
努力无视这个一闪而过的奇怪念头,理智提醒自己,不应该和逃犯扯上关系,可脚步不自主地在加快,最后变成一溜小跑。说也奇怪,以前是迷路才发现红鳞木,这回冥冥中感到自己被召唤着,一路向北,没有迟疑地便钻进桦树和红松混生的树林里。
(说不定她在……)
甩甩头,被寒风呛了一口。
大概是七岁左右,年幼的芬尼洱在一本据说是很著名的已故诗人的诗集里读到关于“期盼”的描述,“恰如一滴墨汁,在无望之水中慢慢扩散,变淡,继续扩散……”现在,远眺见醒目的赤红色大树,树下空无一人,脚步放慢然后停止。诗中晦涩的那句“短暂的浓烈,其后到达终焉,一切皆无”如今稍许懂了。此前,他只能理解一月一次在桌边等待餐后甜点的雀跃心情。
红鳞木周围的阳光格外温暖,发了会儿呆,他全神贯注投入课业。
或许是太投入了,连续两次稿纸被风吹走,他都没觉察是有人递还给他的。泰然接过来,还顺口道了谢。直到第三次,指头在捏住稿纸的瞬间僵硬了,不,是全身都僵硬了。
人?!
这才意识到身边有人!
费力地转动脖子,回头,他当然很希望是潼恩带着温柔的微笑,但幸好没有任由心情喊出那个名字,因为半蹲在他身边的是诺特·考维亚克斯。
芬尼洱猜他是用很帅气的动作撩起战袍蹲下来的,否则衣摆怎么能如此平服地压在地上?连落叶没掀飞一片!瞥见禁卫队专用的长枪横躺在脚步,芬尼洱下意识缩缩脖子。
“我……”
被似笑非笑的红眼睛盯住,他心里发毛。
“你……”想打个招呼活跃气氛,舌头却打了结似的说不下去。
“我”“你”了半天,芬尼洱合上嘴巴,放弃。
“你还没说‘谢谢’。”
诺特晃晃稿纸,芬尼洱立刻红了脸,从他手里抽了回来并且小声道谢。接着什么事也没发生,诺特没有盘问他为什么翘课,为什么来到禁地,他只是自顾自地侧身就地坐到一旁,连站起来转身的动作都懒得做--习惯看他挺直脊背的高贵仪态,想不到他也有散漫的一面,芬尼洱很诧异。不知不觉,一直侧头看着。
“写你的报告去!”没好气的语调也是从未领教过的。
(这人真的是诺特吗?)
见他伸手握起长枪,芬尼洱吓得往后蹭。
诺特只是把枪换了个更靠近自己的地方,然后屈起一只膝盖,松懒地依偎着树干,慢慢闭上眼。
这下没法全神贯注写报告了。注意力总有一部分很不听话地往诺特那边溜。
“你前辈子一定是猫。”诺特忽然张开眼,“好奇心太重,会早死的。”
“瞎、瞎说!”
话音未落,只见诺特倏地扬起手--芬尼洱以为要挨揍,没想到只是耳朵被拎了拎。
“连这里都红了。”诺特说,“脸说红就红,真让人羡慕。”
“什么嘛。”不悦地吊起眼看跟前的人,却从他的笑里找不到一丝讥讽或挖苦。
“我很羡慕你这种可以随时发脾气的家伙。”
“我从不随便乱发脾气!!!”
“明明现在正在发!”
最终,以芬尼洱面红耳赤慌忙捂住嘴巴逗乐诺特为告终。一阵爽朗的笑声之后,他又坐回原地。
“哼……”芬尼洱愤愤然压低嗓子,“别以为你是学园的继承人就可以捉弄人。”
“从小我就被教导,必须正直、不能撒谎。所以,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真的羡慕你。”
“哪有羡慕人家脸红的!”他才不信咧。
可对方却无比认真地指着鼻尖:“这不就是。”
“少掰了,人总有脸红的时候,就不信你不会。”
“练习一下就不会有。”
芬尼洱哑然,愣了愣之后呆呆问:“怎么练习?”
“噗~”
笑而不答的模样倒挺象平时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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