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落抚觞

　　因为孟章等人被鬼医岂死下了“芳草渡”，无法运功。所以他们今晚的行动只能被迫暂停，虽然他们心有不甘，但是也无可奈何。他们本欲联手对付第一倦，令其无暇分身照顾在水之湄，再由执明将在水之湄掳走。他们今晚的目标不是第一倦而是在水之湄，凤魇下令要的是在水之湄，目的只是想见见她而已。不过如今的他们却中了第一倦和岂死的圈套，岂死的“芳草渡”非同寻常药物，不是一两个时辰之后即可解的寻常药物，恐怕要一两天之后他们方可使用内力。“芳草渡”乃是一种无色无味甚至是无形的药物，因此不易被察觉。凡是中此药者，均无法使用内力。一旦强行运力，轻则导致内伤，重则经脉尽断而死。
　　“你们怎么还没动手呢？”一名红衣女子持剑站在风云客栈的门口，冷冷地道。红衣女子容颜艳丽，眼神却很是冰冷。此名冷艳的红衣女子即是凤翥宫下四大堂之朱雀堂堂主陵光。
　　“我等被下了‘芳草渡’，无法运功。”青衣男子孟章简要地说，“晚上的行动无法执行，回去自会向宫主领罪。”
　　“领罪？恐怕是多余的。”陵光冷笑道。
　　“什么意思？”孟章等人一惊，难道是宫主要他们以死谢罪吗？
　　“宫主早知今晚的行动会失败，他不过是玩一个游戏而已。对于一个游戏，你们何须较真呢？”陵光依旧冷冷地笑道，我们只不过是任其摆布的棋子。“既然失败了，也该回去了。”
　　“第一楼主，宫主可是对你们越来越感兴趣了。”临走之前，陵光冷冷地扔下这么一句话。
　　“哇，饿死了。小二，上菜。”岂死突地大喊了一声，他的肚子可是饿得咕咕叫了。
　　“前辈还未用晚膳？”在水之湄淡淡地问，岂死出现在风云客栈想来久已，但是却还未用晚膳。在水之湄不解，既然饿了，为什么不先吃呢？
　　“小丫头讲话的语气和倦真像啊！”岂死感叹道，“我一个人，难道要我面对墙壁吃饭吗？那多没有食欲啊！现在好了，不仅有式微丫头陪我，还有之湄这般俏丽的丫头，真可谓是‘秀色可餐’啊！”言罢，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地饮了一小口。
　　秀色可餐？在水之湄不禁莞尔道：“前辈真会说笑。”
　　“说笑？”岂死含在嘴里的酒水差点喷出来，轻咳了几下，转而问到“不知之湄和倦去烟渚所为何事啊？”
　　“倦想请素商教我点穴”在水之湄微笑地回答。
　　“点穴？我可是高手中的高手，找我的小师侄那还不如找我。何必千里迢迢跑到烟渚呢？”岂死微笑地说，“不过好在我也去烟渚，明日正好同行，到时候还是可以教你点穴的。”
　　“你教之湄点穴，我看还是免了。”第一倦冷冷地道。
　　“虽然鄙人的兴趣是赏花赏月赏美人，但是如果之湄丫头是你老婆的话，你还怕我把你老婆拐跑啊？”岂死含笑道，“像我那小师侄啊染丫头啊暖丫头啊梨腹丫头啊式微丫头啊不是名花有主就是心有所属，她们不都好端端的？虽然我是有些好色啦，但是你们的老婆我是不会动的啦。”
　　“难得你这么坦白。”第一倦淡淡地说，其实第一倦亦不是不明白岂死。他那人也不是好色，只不过是眼睛色了一些，喜欢看美貌女子。
　　“这么说，倦承认之湄是你老婆喽。刚才还否认呢？”岂死狡猾地笑道。绕了半天，岂死只为说明这个？第一倦无奈地微笑，淡淡的笑容，轻若浮云，淡淡的倦意，如烟若水。
　　“之湄丫头，倦很难懂的，爱他这样的人很辛苦吧？”岂死看了第一倦一眼，在倦那风轻云淡的笑容之后又会是一些什么呢？
　　“倦很难懂啊！他只是太过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心，不想被伤害，或许有些事情令他无法敞开心扉。不过我相信倦想要的也只是一些很简单的东西吧。”在水之湄悠悠地说，优雅的笑容有一种淡淡的哀伤。
　　“倦啊，你到底是在选对付‘虞美人’的人选呢，还是在为自己选老婆呢？”岂死蓦地一笑，在这个世上，爱倦的女子不计其数，然而真正懂得他的又有多少呢。
　　简单的东西？第一倦淡淡一笑，往往那些所谓简单的东西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就是他想要的简单的东西？其实，他早已不奢求有人来爱他，不奢求有人来懂他了。爱有时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绝望的时候足以摧毁一切，这就是她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吗？第一倦美丽的眼眸闪过一种奇怪的色彩，一如之前在水之湄看到的那种奇异，那种如支离破碎的玉一般，那种看似风轻云淡的绝望，还有那如若淡烟流水般的倦意。他不想被爱，亦不想爱任何人。即使是在水之湄，他亦不想爱。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并非他怕辛苦，而是他已经感到疲倦了，他已经厌倦了那种一直被逼问着爱不爱的生活了。虽然他知道之湄不会是那样的女孩，但是从何时起，他已经害怕爱了，已经恐惧那种名为爱情的东西。
　　“之湄很适合倦”一直沉默的师式微蓦然微笑地道。
　　“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第一倦淡淡地道，眉宇间依然是如浓雾般化散不开的慵懒，眼眸里依旧是如烟若水般的倦意。
　　“倦不吃了？”在水之湄微笑地问，第一倦几乎没动过筷子，他今天只吃过一块桂花糕，一条食花鱼，没再吃别的东西，难道不饿吗？
　　“不了，你们吃吧。之湄，吃完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第一倦起身准备上楼时，却又回身淡然地道，“之湄，你的房间是天字号甲。”
　　“之湄丫头，吃得这么心不在焉，小心噎到。”岂死含笑道，之湄是在意第一倦的，虽然表现得很浅、很淡，但是他还是可以感觉出来。
　　“前辈，式微，我先回房。”在水之湄微微一笑，淡淡地道。
　　“不知道他们之间将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待在水之湄走后，岂死微笑地说，他太好奇了，应该很有趣吧！
　　“倦似乎是在逃避爱，在还没爱之前就已经开始逃避了。”师式微感叹道，他会爱上在水之湄吗？也许会吧，或许在某一天，他会突然发现他爱上了身旁的那名优雅、美丽的女孩吧。
　　“式微丫头也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啊！是不是想起隐了，再过几天可就要见面了。”岂死面带微笑，慢悠悠地说。
　　“一年未见，不知道他，”师式微说了一半突然不说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隐对修道的执着超过对爱情的执着，就像倦对不爱的执念超越了爱的执念。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执着的东西，式微丫头也有执着的时候吧！”岂死一番感慨，他曾经也执着过某样东西、某个人。
　　“鬼医岂死可不像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师式微淡淡地道，“前辈也执着过，对吧？”
　　“想到冷那小子，一直执着于梨腹丫头，也不知他们的爱情何时才能尘埃落定。”岂死乐呵呵地笑说。
　　“前辈亦是爱过，只是不想说而已。”师式微微笑地道，“在这世上，能拒绝爱的人有多少呢？明知不能相爱，可偏偏还是爱了。”师式微清丽的笑容略微闪过一丝忧伤，这一丝忧伤有一股沉寂的清，一股岑寂的冷。
　　“这话越听越像是在说隐，式微丫头的心始终是无法放开啊！不过你若是放得开说明你并不是很爱他，式微丫头还是很爱很爱隐的，依我看隐也是很爱很爱你，要不他早该修道成仙。”
　　是啊，隐爱她，她是知道的。那年，也就是一年前，洞庭湖的君山上，隐说他不能爱她。她很庆幸隐说的是不能爱她，而非说的是不爱她。不能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能爱却已爱。
　　风云客栈三楼，在水之湄踯躅于第一倦的房门前，正欲敲门之时，门咿呀的一声的从里面打开，在水之湄微愣地看着第一倦将房门打开。第一倦淡淡地道：“进来吧”，以他的功力怎会不知门口有人。
　　“找我有事？”第一倦斟了一杯茶递给在水之湄淡淡地问。
　　“没有”在水之湄轻抿一口茶，淡淡地道。她也不知为何会鬼使神差地站在第一倦的房门外，在大厅的时候，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很落寞。心里蓦然觉得难受，也许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心非常非常的难受，那种难以道明的难过。
　　“既然没事，那就早点休憩。”第一倦淡淡地道，执起茶杯轻啜一口，修长的手指，指骨泛白。眼底流过一股如淡烟流水般的倦意，轻若浮云，很清淡的倦意，很轻很淡。眉宇间那股犹如浓雾般化散不开的慵懒仿佛与生俱来，无法褪去。
　　第一倦这句话说得风轻云淡般，语气很是淡然。但在水之湄依旧听得出这句话淡然之后的漠然，一种很冰冷的漠然。第一次，在水之湄觉得第一倦真的可以做得很绝情，此刻的倦看起来虽然很淡很淡，但是他的心却很冷很冷。倦为什么一定非把自己逼做一个无情人呢？在水之湄很伤心，不是因为倦此刻对她的冷漠，而是因为他对别人冷漠的时候不也正是对他自己的一种冷漠吗？想到他对自己亦可以冷漠，她觉得很伤心。在水之湄微笑地道：“倦也早点休息”。在水之湄那优雅如若鸢尾花般的笑容蒙上一层灰蒙蒙的色彩，那种宛若鸢尾凋零之际略带哀愁的悲伤。
　　在水之湄走后，第一倦望着她刚才合起的门，是他自己关上这扇门的，这是他的选择。之湄，他伤了她的心，在她还未陷得太深的时候，他只能如此。也许他很自私，自私到只顾虑到自己的感受。在岂死说“倦啊，你到底是在选对付‘虞美人’的人选呢，还是在为自己选老婆呢？”的时候，在式微说“之湄很适合倦”的时候，他想到的只是逃避，逃避爱情，逃避被爱，亦逃避去爱，爱之湄这般优雅的女孩。他想到的只是自己的感受，想到的只是自己的心情。
　　今晚是一个不眠之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岂死的心事、式微的心事、之湄的心事还有倦的心事。在水之湄倚窗支颔望天，今晚的夜空很美，美到令人心碎，为什么那点点繁星怎么看都像支离破碎的心呢？为什么那分外皎洁、柔和的月光怎么看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利刃呢？刺得心好疼，疼到已经无法用眼泪来表达，疼到已经无法用泪水来释放。为什么此刻的她好想哭却似乎欲哭无泪呢？她并非爱哭的女孩，从出生到现在，她哭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除了刚出生的那一刻，除了还要别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哭过，她似乎没再哭过了，也没曾想要哭泣。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坚强的女孩，为何此时此刻的她似乎不再坚强，似乎变得很是脆弱，脆弱到连她自己都觉得害怕这样的自己呢？
　　翌日辰时一刻，第一倦、在水之湄和岂死起程前往烟渚，而师式微和那两名绿衣侍女将前往武当山。由于烟渚和武当山均是在万古镇的南面，正好大家所行的方向相同于是便同行。第一倦和岂死坐在岂死到西郊驿站雇来的马车，虽说没有师式微的马车那般华美，但也是相当舒适的。在水之湄和师式微同坐一辆马车，那辆宝马雕车里的纱窗处还悬挂着一串翡翠玉制铃铛，清风吹拂铃铛发出玎玲玎玲的声音，清脆悦耳。因为在水之湄几乎是一夜辗转反侧，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昏昏欲睡的样子。师式微昨夜也是和在水之湄一样辗转反侧，但她的武功和内力都比在水之湄好，因此她看起来不会像在水之湄那样无精打采的。
　　“之湄，喝杯茶吧？”师式微微笑地说，然后递给在水之湄一个青瓷茶杯，茶杯里茶水的汤色橙黄，香气高爽。
　　“君山银针”在水之湄接过青瓷茶杯淡淡地道，“很香”。那一天她醒来的时候，倦请她喝的也是君山银针，倦好像很喜欢喝君山银针。
　　“是啊，隐和倦都很喜欢喝君山银针。”师式微喃喃地道，扬起的笑容有一股淡淡的哀伤，很是沉寂，很是岑寂。洞庭湖的君山，那个曾经既让她心动又让她心碎的地方。
　　“倦，你和之湄丫头怎么了？”另一辆马车里，岂死好奇地问。早膳的时候大家似乎都很沉默，就他一个人在那里谈天说地，偶尔在水之湄和师式微会附和地微笑，但是她们的笑容都写满着一种淡淡的哀愁和忧伤，有一股很是悲凉的味道。式微那丫头是怎么一回事他是知道，至于之湄丫头呢，他就不太清楚了，不过肯定和第一倦有关。就在岂死的话问出之后，后面的那辆马车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的谈笑声。第一倦和岂死乘坐的马车在在水之湄和师式微所乘坐的宝马雕车之前，所以后面那辆马车里谈笑的两人即是在水之湄和师式微。“咦？这两个丫头倒是挺谈得来的。”真难得她们在哀伤之际还可以谈笑风生，她们都是懂的让自己释怀的女子，但并不代表她们一定可以释怀，也许她们的心还是难以释然。
　　“倦，你是在逃避之湄丫头吗？以前你都不曾逃避任何一个爱你的女子，你只是逃避她们对你的爱。为什么对于之湄丫头你要选择逃避她呢？难道说你害怕自己会爱上她？还是说你已经爱上了，你在逃避自己的爱？”岂死很认真地看着第一倦问。
　　“我不知道”第一倦敛眉淡淡地道，他是真的不知道。第一倦眉宇间的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犹如浓雾般化散不开的慵懒似乎更深了，美丽的眼眸流转着一股淡淡的倦，倦特有的倦意，很轻很淡，宛如淡烟犹若流水般的倦。
　　“不知道？倦啊，你师傅若是听到你说不知道心都会碎了。”岂死开玩笑道，想想好像有三年没见到莫问那家伙。自从三年前倦执掌第一楼，他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
　　隅中接近午时之际，第一倦等人到达纸鸢城的城郊外的一片旷野。约有半个时辰，他们即可到达纸鸢城的香满楼。香满楼是纸鸢城内最大的酒楼，其楼主是独孤山庄九大金牌掌柜之一的赢不足。其实香满楼真正的老板并非赢不足，而是独孤冷。独孤冷乃是天下第一富商，坐拥江湖十大山庄之独孤山庄、孤骛山庄和孤鹜山庄，其余楼宇更是不计其数，香满楼自是其中之一。
　　纸鸢城内最出名的就是纸鸢风筝，所以在纸鸢城的街头巷尾到处可见贩卖纸鸢风筝的小贩。如此刻的纸鸢城鸢飞街的天空上便是纸鸢飞扬。香满楼位于纸鸢城的鸢飞街，在纸鸢风筝飞扬的鸢飞街，香满楼亦显得分外耀眼。香满楼外观装潢华丽、美观，有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但楼内装饰却很清雅。香满楼共有三楼，一楼是大厅，二三楼是雅厅。二三楼的雅厅各有十间均以十天干划分。二楼牌号癸的雅厅内，一名青衣少年站在窗边，手执一片竹叶轻轻地吹奏着一曲《无俗念》。
　　“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 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万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材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青衣少年容貌清隽，气质冷然，此人便是昨日驾马车送第一倦和在水之湄到万古镇的独孤冷。他身后站着一名身穿蓝色锦衣的少年，蓝衣少年年纪约有十七、八岁，和独孤冷年龄相仿。其容貌俊逸，手持一把折扇，黑色檀木制成的扇骨雕琢精美，金笺扇面上的书画精到工整。蓝衣少年即是慕容诀，江湖十大山庄之试剑山庄的庄主。其父乃是江湖十大山庄之首的慕容山庄的庄主慕容谨，不过慕容诀和其父慕容谨却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
　　“少爷，第一少爷、在水姑娘和鬼医岂死前辈还有绿鸶宫少宫主已经到了纸鸢城。”一名书童模样的少年进来禀报到。
　　独孤冷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先出去。“式微怎么会和倦在一起呢？”慕容诀执起折扇扇了几下，不解地问。
　　“不知道”独孤冷垂下执叶吹奏的手冷冷地说，他只知道倦约了鬼医岂死，并不知道他还约了师式微。
　　香满楼一楼大厅，一名青衣男子对刚进门的第一倦等人说：“少爷和慕容少爷在二楼雅厅里，请第一少爷、在水姑娘、岂死前辈还有师姑娘上去。”
　　“难怪赢掌柜亲自来迎接我们啊，冷和诀那两小子在这儿，该不会是倦约好的？”岂死口中的赢掌柜即是和他们讲话的青衣男子，香满楼的楼主赢不足。
　　“不是”第一倦淡淡地道，冷和诀还是放心不下他。
　　赢不足领着第一倦等人上了香满楼的二楼，然后走进二楼最里面的名为癸的雅厅。
　　雅厅内，一名青衣少年和一名蓝衣少年坐在窗边的座位上，岂死最先跑了进去，含笑问：“梨腹丫头和暖丫头怎么来啊？害我平白高兴一场。”敢情他兴冲冲地跑进来是为了梨腹丫头和暖丫头。
　　“梨腹在京城陪小暖”独孤冷冷冷地道，在说到梨腹的时候他的眼里掠过一丝温柔。岂死眼尖看到，猛地拍了一下独孤冷的肩膀说：“终于追得美人归了？”
　　“才不是呢，都说了是陪小暖，又不是陪他。”慕容诀扇着折扇笑道，“倦，你怎么会和式微遇见？难道是你约了她？”
　　“碰巧遇到”第一倦淡淡地道。
　　“先用膳吧”独孤冷冷冷地说，“想必倦他们也饿了。”
　　雅厅内有两张红木圆桌，桌子间用竹帘隔开。一张桌子只能坐四个人，第一倦、独孤冷、慕容诀和岂死他们四人正好一桌，在水之湄、师式微以及师式微的那两名绿衣侍女正好又是一桌。
　　“冷准备请我们喝什么酒呢？”岂死笑问到，“冷喜欢喝竹叶青，诀喜欢喝罗浮春，我要喝白玉腴酒，倦呢？是要桑落还是般若呢？”
　　“都可以”第一倦淡淡地道。
　　“如果是隐呢，他应该会选择般若酒。倦喝桑落酒好了，正所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呵呵。”岂死叽里呱啦讲了一大串。
　　“有何关联呢？”慕容诀听得一头雾水，喝桑落酒就喝桑落酒，还扯到男女痴不痴情的问题上。
　　“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第一倦淡淡地道，语气淡然。眼底流过一丝很轻很淡的倦意，轻若浮云。
　　“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在水之湄忽然跟着吟诗道，轻柔的声音略带忧伤。
　　“敢情大家吟诗作对啊！”慕容诀笑道，嘴上虽如是说，但心里已然清楚了。“那我也来一句，‘一杯罗浮春，远饷采薇客’。”
　　“我的白玉腴酒呢？之湄丫头，还是你说。”岂死含笑看向在水之湄。
　　“往时看曝石渠书，白酒须饮白玉腴。”在水之湄微笑地道。
　　“白酒须饮白玉腴，说得好啊，倦说是吗？”岂死乐呵呵地道，“该式微丫头了，你对般若酒好了。”
　　“我？”式微一愣，随即笑道：“般若酒冷冷，饮多人易醒”，隐喜欢喝般若酒啊！饮多人易醒，隐就是太过清醒了，不愿一醉。
　　“冷，你为什么不对啊？”岂死不满地看着独孤冷问。
　　“前辈也该对一句，这样好了，前辈说‘声闻酒’。据说，前辈以前最喜欢喝声闻酒了。”慕容诀轻轻地扇着折扇笑道。
　　“声闻酒啊！‘何年饮着声闻酒，直到如今酒未醒’。”岂死喃喃地道，“直到如今酒未醒”。
　　“臭小子，故意揭我的伤疤！该冷了。”岂死闷闷地道，直到如今酒未醒，难道他真的还未醒？
　　“金盆盛酒竹叶青，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后始颠狂，一颠一狂多意气。”独孤冷冷冷地吟道，然后轻叹一声“他来了”。
　　在第一倦说“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的时候，他就已经出现在香满楼的楼顶。虽然他的武功独步天下，但是以第一倦、独孤冷、慕容诀、师式微以及岂死的耳力还是可以听得出来。
　　“诸位真的是好雅兴啊！在下自叹弗如啊！”一名黑衣男子倚着窗户慵懒地道，懒懒的声音略带柔媚，“独孤冷号称‘千杯不醉’，仅是百杯怎始颠狂啊？第一楼楼主，你说是不是啊？”黑衣男子轻轻一扬衣袖，柔媚一笑。
　　“凤翥宫宫主的兴致那可非同一般，岂是我等可以比拟的。”第一倦淡淡一笑，说得风轻云淡。眉宇间依然是犹如浓雾般化散不开的慵懒，倦的慵懒和黑衣男子的慵懒不同，虽说是如浓雾般但却不柔媚，而是一种如浓雾般弥漫的感觉。黑衣男子的慵懒有一种百转千回的柔媚，仿佛可以滴出水一般。此名黑衣男子便是第一倦口中所说的凤翥宫宫主凤魇，凤魇的美貌是天下皆知的，那是一种犹若残阳般的绝艳，一种弥漫着强烈绝望气息的残艳。尤其是他左眼下那一颗宛如血滴般的泪痣，带着一种如若鲜血般的气息，仿佛真的可以滴下血似的，使得他原本艳绝天下的容颜更是残艳万分。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倦。”凤魇轻轻一挑美丽的凤眼，那轻柔的动作足以勾魂摄魄，慵懒的声音依旧是那仿若可以滴水般的柔媚。“不过好可惜啊，本宫听说你是一个绝情的人，那样我越是喜欢你岂不是越容易受伤？”
　　“凤翥宫宫主乃多情之人，多情之人不论喜欢谁都是很容易受伤的，不是吗？”第一倦淡淡地道，美丽的眼眸淡如烟、清若水，流转着一股风轻云淡的倦，一种很轻很淡的感觉，轻若流风，淡如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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