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岳飞之后的故事)

作者:广寒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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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百计活命


      位于皇城边上的韩少保府最近频繁地进出大夫,这事儿虽然低调,但总归动静不小,不少人都知道岳爷的小女儿被韩少保给救了回来,但伤得很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实际上,岳家小姐被救回来的时候真是进的气少出得气多,小小的身板血肉模糊,连韩世忠这种久经沙场的人都觉得悬,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爹保佑,不过三五日,韩家的大小姐韩邦媛就急匆匆跑来找到喝闷酒的老爹,喜道:“爹爹,孝娥妹妹醒了。”
      韩世忠一听大喜,自岳飞去后,这真是他听到最好的消息了,赶紧和女儿一起去看这个好不容易从阎王爷手里捡回来的小侄女。
      韩家为了救治岳孝娥,可是把最好的房间,也就是韩邦媛的寝室让给了她,韩世忠粗中有细,怕人多不利她身体,叫几位闻讯而来的夫人先等在外面,自己带着女儿进去。
      只见岳孝娥不过十三四岁年纪,看上去娇娇弱弱,此时脸色苍白如纸,也带着几分秀丽,她整个人还昏昏沉沉的,见了韩世忠父女,本能地就认出了他们,叫了一声:“韩伯伯,韩姐姐。”
      说罢她自己就懵了,她一个小研究生,不过是临近实习和导师出一次差,一时没忍住在岳飞墓前踹了几个奸臣像,回来就掉进了西湖,真是天理何在,秦桧那个王/八蛋不该踹吗?
      然后就是在这具残破的身躯里,稍微清醒一点就会被痛昏过去,可是黑暗中,这座身体留下的记忆却好像雨后春笋一般,随着她的渐渐康复,一点一点植入她的大脑。
      她何其有幸,竟然成为了岳王爷(后世追封)的女儿。
      但就她目前的惨样来看,这个文武双全就是脑子愚忠的爹只怕快要走到末路了。
      情感在她的意识里是这样激烈,她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韩伯伯,我爹爹.......”
      韩世忠一时郁色,胸中悲愤之情难抑,竟将这个沙场厮杀几十年的硬汉憋得几乎虎目含泪,还是韩邦媛在一旁,斟酌着开口,“孝娥妹妹,你节哀,岳爷他,他已经去了。”
      岳孝娥虽然早已经预测到最坏的结果,但闻此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低吼道:“我爹爹没有谋反,是他们,是昏君奸臣害我父兄。”
      饶是韩世忠这般大胆,闻言也吓了一跳,环顾屋内,才低声道:“侄女,你病糊涂了,怎可非议官家?”
      这个时代的人,忠君思想深入骨髓,韩世忠虽然心灰意冷,到底也不愿辱骂皇帝。
      倒是在一旁的韩邦媛道:“爹爹,妹妹没有说错话,糊涂的是别人。”
      她年纪也不过十六岁,乃是梁红玉唯一的女儿,生的肤白如玉,身材修长。韩世忠虽有数个儿子,却仅有这一个女儿,加上她出生未久,就赶上了韩世忠人生最巅峰的时刻——黄天荡之战。那时,金太宗完颜晟以完颜宗弼(金兀术)为统帅,号称率军十万南下攻宋,逼得宋高宗一路逃到海上。时任浙西制置使的韩世忠料金军孤军深入,难以久据,遂将其军分为三部:前军驻通惠镇,中军驻江湾,后军驻海口,大治海船,操练水战,俟机北上截击金军归师。当时宋军只有八千,韩世忠乘艨艟指挥水师迎战金军,梁红玉更是不顾产后虚弱亲自擂鼓助战,宋军士气倍增,大败不适应水上作战的金军,并借助有利地形,严密封锁沿江渡口,并用破船堵塞运河入江口,切断金军退路。后来要不是叛徒出卖,这位金国四太子当年就做了他老韩的刀下之鬼了。
      正因如此,韩世忠觉得女儿是她的福星,格外娇宠,韩邦媛略大一点,更是不爱绣花刺绣,却喜读书骑马,更得他的欢心。不料竟是惯出了这番脾气,欲要训斥她一顿,又不舍得,一瞄眼看着默默垂泪的岳孝娥,却是一叹,发自内心地说:“罢罢,你爹爹的冤屈,天下谁人不知呢?侄女,也不怕你笑话,我老韩一辈子头长在眼上,你爹年纪轻轻和我平起平坐,我当时就觉得不服气,可这么些年,你爹的功劳明晃晃的在那里,谁都看在眼里,我老韩也没瞎,今天我发自肺腑地说一句,大宋的第一好汉,只能是岳飞岳鹏举。只是我没本事啊,救不得他,只能救得你。”
      韩邦媛劝道:“爹爹也别伤心了,还是让妹妹好好养伤,咱们再做计较。”
      “不”,韩世忠这时忽然展现了一名沙场宿将的决断,“最多再养三日,我们就得把你岳家妹妹送走,那狗/日的万俟禼判了岳家人元月十五之后流放岭南,我既然把你侄女救出来了,就不能送她回去。”
      韩邦媛呆了,脱口而出道:“可是孝娥的身体,怎么撑得住啊?何况咱家不是已经聘了孝娥了吗?那她就不是岳家的人了,为何还要流放?”
      “你以为秦桧会跟你讲理吗?把人流放岭南,才会让她更加撑不住。”梁红玉此刻也进了屋,先看了看岳孝娥,叹道:“孝娥,你肯替母亲和嫂子挨杀威棒,可见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可是如今你不能再当孩子了,好叫你得知,秦桧那厮竟然说我们婚书作假,若非杨沂中周旋,只怕今日就要来抓你。”
      岳孝娥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一段回忆,恨恨道:“若非杨沂中这奸贼骗我爹爹入临安,他老人家又怎么会......”
      韩世忠倒是说了句公道话,“皇命难违,他又能如何,其实这人还算天良未泯,孝娥你虽然还小,却知道我们两家从没有什么婚约,是杨沂中进狱中询问时劝你爹,能保下一个是一个,才叫你爹写了你的庚帖和婚书带来。若是彦朴还活着,没的说你就是我家儿媳妇,可如今我却不敢冒这个险,只能叫你先逃。”他也不是没想办法,长子已婚,幼子尚三岁,只能拿已过世的次子说是早定的婚约。
      梁红玉道:“不错,你这两天尽快养着,我来安排,到时候买通医官和仵作,就说你不治身亡了,只是要委屈你先去张荣部暂避了。”
      “张荣?”这下岳孝娥是真的不知道是谁了?
      韩邦媛解释道:“张荣原是梁山泊之主,靖康中帅义军抵抗金贼,后来迁移到泰州,在缩头滩张荣所部引诱金兵陷入泥淖,不能自拔。抗金健儿们喊声震天,奋勇杀敌。连留在舟船中的金军也不攻自乱,往往溺死。金将完颜忒里被杀,金贼只剩二千人左右逃归。张荣因此功任右武大夫、忠州防御使、兼泰州知州。后来他受不得朝廷文贵武贱的排挤,索性去了巢湖,管理义军。”
      韩世忠点头,“张荣此人虽是草莽,却讲义气,又极为佩服你爹,我派亲兵送你去,在他那里躲一阵,才最安全。”说罢又是一叹,“宋金议和,宋帝称臣,我等眼中奇耻大辱,秦桧一手遮天的日子却要来了。”
      韩世忠说的没错,秦桧在这场岳飞冤案中,奠定了自己不可动摇的“国相”地位。从此之后,他大兴文字狱,任意贬斥官员,绍兴文禁自此开始。宋朝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缓缓拉开了帷幕。
      只不过,因为一些人的存在,他的好日子,也不会太久。
      岳孝娥并没有反对韩世忠夫妇的意见,他们在朝多年,肯定比自己想得远,看人看得准。至于有歹心,别说韩世忠不是这样的人,她岳孝娥有这价值吗?
      谁知道当天夜里,她睡得安稳,没有再做奇奇怪怪的旧梦,而是见到了一位想不到的人。
      岳孝娥几乎惊呼“是你?”
      对面那人也是十三四岁,一身布衣,眉眼简直和这具身体一模一样,她笑了说:“我是你,你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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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黄天荡之战发生在1130年,此时为1142年,韩邦媛岁数因剧情需要稍微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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