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恕罪

　　慕亭在上都城也没有开府，之前也一直是住在启帝为他安排的临时宅邸。如今领了公主府护军都尉一职，就要时刻守着李曦，启帝索性吩咐李曦给慕亭在公主府里安排个住处，李曦应下，回去就挑了一个离自己最远最偏的院子分配给慕亭，萧珏为慕亭找借口说住的太远不方便护卫被李曦一眼瞪了回去，李曦只是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有萧家铁骑队的人保护本宫，本宫放心的很。”

　　萧珏暗道：铁骑队就是人家爹带出来的。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说，只能暗地里默默为萧珩捏了把汗，公主对萧珩这股别扭劲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去！

　　新上任的护军都尉慕亭正在府内开辟出的一处空地检阅公主府的府兵，朝廷有规制，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开府，府兵人数不得过二百，皇子公主出宫开府的也算在此范围内。慕亭一眼望去，几乎都是熟面孔，萧珏这是把原铁骑队的士兵安排了一部分在这里做府兵了，只是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善。慕亭自然是知道原因，这些人都是军伍中出来的，在军中空降的长官因为能力受到质疑往往不能服众，更何况这些人都是萧家军中的佼佼者，他们有傲的资本。还有就是，如今他们跟随李曦，自己是皇帝指派过来的人，尚被这些人提防着。

　　慕亭起了军队里那股子血性，绷着脸冷声道：“我知道初来乍到的，各位不服本将军。不若这样，你们之中若有谁能打赢我，我就向皇上请辞，怎么样？”

　　“将军过谦了，将军年纪轻轻便能带兵灭了一国，我们自是敬佩将军的。”说话的是站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一个青年，慕亭认得此人是铁骑队四路分队里其中一个小队的队长，好像是叫常毅，以前在北境的时候老喜欢跟着萧珏去萧珩那边看两人切磋，见到自己时总是规规矩矩的喊一声“少将军”，然后就安静的站在一边不说话，是个老实木讷的性子。

　　“走云南王的关系进去的，谁知道那战功是谁的……”常毅边上的一人开口道，此人叫江晟，惯来脾气火爆，他刚才那番话也不是真的在怀疑慕亭的军功来路不正，只是不服气慕亭，存心拿花刺一刺他，余下的府兵们听了江晟的话都开始交头接耳，江晟则被常毅瞪了一眼，乖乖的闭上了嘴。

　　“都在干什么？”萧珏过来，面上因为听见方才江晟的话显得不悦。

　　府兵们瞬间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的站着。

　　萧珏拍了拍慕亭的肩：“别惯着这群臭小子，该训的时候就训。”

　　府兵们都瞪大了眼，江晟忍不住脾气大声道：“公子，我们不服！”

　　萧珏正想训斥回去，慕亭拦下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锁定，盯着江晟问道：“那你说，怎么样你才服本将军？”

　　“你跟我们公子比一比，你赢了我们就服你。”江晟道。

　　其余的人开始附和：

　　“对！比一比！”

　　“公子，跟他比！”

　　“赢了公子才有资格待我们！”

　　慕亭勾唇笑了笑：“好啊，比什么？”

　　江晟眼珠子提溜一转，一拍手道：“就比枪法！”

　　慕亭一愣，江晟以为他怕了，坏笑道：“怎么？威武将军，不会使枪？”

　　一旁的萧珏满头黑线：臭小子可真会挑啊……

　　只见慕亭笑了，笑的阴阳怪气的看着萧珏：“本将军当然会啊。只是……萧公子，你要不要换别的？可别说我欺负你啊。”

　　萧珏自小与萧珩一同练习的枪法，也一同专研其他兵器的使用。其他的都能将将和慕亭打个平手，唯独没赢过萧珩使的萧家枪。

　　萧珏眼角打着跳，正要说换个别热。

　　江晟又是快他一步：“不换不换，就比这个！”

　　萧珏心里：下回出任务是把江晟发配到西凉荒漠好还是大凉雪原好呢……

　　“行，那就比枪。”慕亭爽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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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殿下！不好啦殿下！”春桃咋咋呼呼的跑进李曦房里。

　　“哎呀，春桃你稳重点！殿下看书呢别吵着殿下。”夏竹半道上拦下她道。

　　“这时候还看什么书啊！萧先生和慕将军都打起来了！”

　　“你说什么？”李曦从房里走出，紧绷着脸质问，“你方才说什么？”

　　春桃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我…我方才从护卫所那边路过，看到慕将军与萧先生正在打架……诶，殿下！”

　　李曦不等春桃说完便跑了出去，夏竹睨了春桃一眼，也跟着追了上去。

　　“殿下！您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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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府的侍卫们围成一圈站在护卫所的空旷场地周围，场中慕亭与萧珏两人手中各执一把红缨枪，打的有来有往。李曦混乱的思绪在来的路上已渐渐冷静下来，慕亭和萧珏都不是好生事的人，春桃那咋咋乎乎的性子，约莫着没搞清楚前因后果就自己下了判断，“打架”一说应该是另有隐情。果然现在过来一看，两人更像是在切磋武艺罢了。

　　原来他也会使枪，似乎还能和萧珏打的一时难分上下。

　　“殿下。”稍晚一步跟上的夏竹福了福身，“奴婢方才找人打听了一下，慕将军和萧先生不是闹了不愉快，就是切磋而已。”

　　“嗯。”李曦淡淡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春桃。

　　春桃闹了个囧，干笑了两声对李曦赔礼：“殿下，我错了。”

　　李曦知道春桃素来如此，不过是个心实没心眼的，她也不与她计较，只是白了她一眼：“下不为例。”说完又看向场中打的难舍难分的二人。

　　“殿下，慕将军好厉害啊！之前芙蕖宴舞刀舞得好，今日这枪法还能跟萧先生打的不相上下，真不愧是能灭了一国的大将。”春桃叹道。她和夏竹除了是李曦的婢女，还是李曦的贴身护卫，春桃自己善武，妹妹夏竹懂医理。

　　话音刚落，场中形势突变！萧珏一□□出，角度刁钻，看的李曦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小心！”

　　却见慕亭迅速侧身躲过，绕至萧珏身后，随后反手一翻枪花，一点寒芒刺出，萧珏回身想要抵挡，就见慕亭手中的枪快而精准的直向他袭来，枪头将将停在自己下巴前，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刺穿他的喉咙，但切磋点到即止，胜负已分。众人早在慕亭能与萧珏打的不相上下时就惊愕不已，现在看到慕亭赢了，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们铁骑队的主帅，输了！？还是在枪术上，输给了别人。不说曾经作为骑兵，主要的武器就是枪，更何况萧珏的枪术是跟着镇北王世子一起学的，正宗的萧家枪法，竟然输了？

　　这下那些人一个个的全都服气了，看向慕亭的眼神中都带着火热的敬意。

　　“承让。”慕亭收回枪，嘴角带笑。

　　萧珏也重新站好，看了一眼周围震惊的侍卫们，无奈地笑了笑：“还愣着干什么呢，叫人啊。”

　　大家一时没晃过神，常毅的内心却不平静。太像了……太像了！这人和萧珏过的一招一式，这人与萧珏切磋时的状态，都太像那个人了！他曾经无数次的见证那人与萧珏的切磋，方才开始打不久自己便觉得十分熟悉，又想到一向冷清的萧珏对此人的态度，他心下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想到这个可能，常毅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目光灼灼地看了看萧珏，又看了看慕亭，一撩衣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置于头顶前方：“（末将）常毅，拜见（少）将军！”

　　大家回过神都正准备给慕亭行一个抱拳礼，却见领头的常毅突然跪下行的军礼，心里都有些纳闷：这礼是不是大了些？

　　但常毅都跪了，慕亭确实又是军中大将，大家也就没说什么，学着常毅的样子全都单膝下跪，声音整齐嘹亮：“拜见将军！”

　　熟悉的画面，熟悉的那群人，慕亭不禁想到当年在北境与这些人相处的日子，喉头哽咽，克制住眼角的酸意，低声道：“都起来吧。”

　　“慕将军，刚才小子多有得罪了。”开口的是江晟，他现在对慕亭是心服口服的，大方承认自己的过错并向慕亭赔礼，难掩眼中的兴奋，“将军您真的太厉害了！我以为这世上除了少将军……”江晟突然卡了壳，意识到自己最快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们现在是公主府的府兵，哪认识什么“少将军”？他心虚的下意识看了眼萧珏，却见萧珏没什么反应，倒是慕亭先道：“不用担心，本将军也是殿下的人。”

　　李曦走过来正巧听到这句话，虽然知道他没有旁的意思，还是心中一跳，耳根有些发红。

　　正要答话的江晟见到慕亭身后走来的李曦，赶忙道：“参见殿下。”

　　慕亭心跳加快，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一回头，见李曦一身水蓝色烟纱裙，外面罩着白色的纱衣，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有点“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慕亭觉得胸口“咚，咚，咚”的声音有些大了，希望不要被别人发现，红透的耳根子却早已出卖了他，偏生萧珏还来揶揄自己：“慕将军，可是方才我不小心伤到你耳朵了，怎么红成这样了？”

　　李曦面上闪过不自然，慕亭更是恶狠狠的瞪了萧珏一眼。萧珏摸了摸鼻子，没再调侃这两人。

　　江晟看着气氛有些诡异，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慕将军真是您的人啊？”

　　李曦因为羞恼，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不是！”

　　“啊？”这下江晟有些懵了，一个说自己是，一个说不是，什么情况？

　　李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故意绷着脸又问了一遍：“方才在想别的事情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江晟恍然大悟似的，原来殿下刚才不是在回答自己啊，于是将问题又问了一遍。

　　李曦尽量然自己看起来衣服自然的样子，肯定的答了一句：“嗯，慕将军……跟本宫是一伙的。”她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是我的人”这样的话，不只是怕慕亭想多还是自己已经想多了不好意思说出口。

　　得了李曦肯定的回答，江晟彻底安下心。李曦没有多待，她心里到底还别扭着，说了几句就带着春桃夏竹回去了。

　　众人商量着给慕亭办个小接风宴，军中人，打好关系多少都是要喝两杯的。慕亭也好说话，笑着就应下了。除了今夜要轮值的，大家都聚在了一起。酒桌上，众人充分对慕亭展示了热情，不断有人来给慕亭敬酒，慕亭再见到昔日的同袍，心情格外不错，也就不扫大家的兴，多喝了几杯。待夜深人静，月上梢头，才堪堪结束。护卫们三三两两的相互搀扶，半醉的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趔趔趄趄的各回各屋。

　　慕亭的院子离护卫所有些远，萧珏询问要不要派个人送他，慕亭拒绝了，他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萧珏见他除了脚步有些虚浮外没什么别的异常，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从护卫所回慕亭的院子有两条路，稍远的那条还会经过李曦的院子。慕亭自我欺骗的想着，多走走，醒醒酒，就往会路过李曦院子的那条路走去。路过李曦院前，夏竹正从里面出来，神色匆匆。

　　“夏竹姑娘。”慕亭叫住她，“我看你神色匆忙，可是殿下有什么不妥？”

　　夏竹一脸为难，李曦来了葵水，本就体虚畏寒，每每这时候小腹都痛得不行，自己正要去小厨房给李曦煮些红糖姜水，可女子来葵水这事，怎么好对慕亭一个大男人说。于是她只是敷衍道：“没有没有，殿下很好，是我有些事，就不与将军多聊了。”说完匆匆离去。

　　慕亭看着匆忙离去的夏竹，还是有些不放心，抬脚走进李曦院里。执勤的护卫今日才见过慕亭的英姿，见他来了也以为是李曦召见，都没有阻拦，还友好的与慕亭打着招呼。

　　慕亭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李曦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李曦有些虚弱的声音：“进。”

　　慕亭推门进去，李曦正倚靠在美人塌上，双目紧闭着，嘴唇有些苍白。以为是夏竹回来了，李曦睁开眼正要起身，却见慕亭站在那一动不动，嘴唇紧抿着。再低头看看自己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纱睡裙，随即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大喝一声：“还不转过去！”

　　慕亭被眼前的“美景”震得失了反应，听到李曦恼羞的一喝才反应过来，赶忙转过身去，耳根爬上可疑的红晕。

　　李曦进内室披了件外衫才走出来，慕亭也缓缓回过身。

　　“这么晚了，将军有事？”李曦的语气有些不善，大半夜的被一个“男子”闯入闺房，偏偏这人还……

　　“我回去的路上看夏竹姑娘神色慌张，以为殿下这里出了什么事，不放心，过来看看。”慕亭解释道。

　　“男女有别，将军怎可随意进本宫闺房？”李曦有些恼羞成怒。

　　“末将敲了门的。”慕亭答的义正言辞。

　　“我还不是以为你是……”李曦恼怒，声音高了些，又想着不能又被这人气的失了仪态，“罢了。”她抬眸，注意到慕亭的耳根子红的异常，想到下午萧珏的话，随意问了一句：“将军的耳朵还没好？”

　　慕亭一愣，随即嘴角漾开一抹笑：“殿下担心我？”

　　李曦没好气道：“毕竟萧先生是本宫的人，误伤了慕将军的话，本宫难免过意不去。”

　　白天慕亭说自己是她的人，她心里别扭没说出口，说萧珏是自己的人倒是自然的很。

　　一股没来由的酸意袭上慕亭的脑海，赌气似的说了一句：“殿下不必过意不去。”

　　李曦看着他，面有不解。慕亭上前两步，在距李曦一步远的距离停下，嘴角勾着笑，看着她道：“因为，我也是殿下的人。”他看着李曦苍白的嘴唇，皱了皱眉，拉过李曦的一只手，伸出两指搭在李曦脉上，柔声道：“脉象还算正常，可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曦的心被慕亭那句“我也是殿下的人”影响的“扑通扑通”的律动得更加迅速，一时忘了作出反应。慕亭的声音很轻，像羽毛在她心上轻轻撩拨着，这人身上即使有酒气也不会令人反感，反倒是惹得自己也生出一丝醉意。感觉室温有些上升，两人目光逐渐涣散，鼻尖的距离正在慢慢的缩小……

　　恰好夏竹端着刚煮好的红糖水从屋外进来，见到慕亭与李曦站的极近，距离有些暧昧，慕亭还拉着李曦的手，以为自己打扰了什么，差点下意识退了出去。

　　李曦被夏竹这么一吓，回过神，赶忙抬脚绕过慕亭走到夏竹跟前，面上一派淡然，仿佛方才空气里的暧昧不过是夏竹的错觉。

　　“将军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歇息。”李曦冷声道。

　　夏竹：殿下语气这么冷，刚才果然是我看错了吧……

　　慕亭看着夏竹手上端着的汤水，闻到空气里一股浓重的姜味，心底了然。想到方才，俊脸一红，向李曦告退，“落荒而逃”。见慕亭走了，李曦暗自松了口气，刚才差点又……一抹可疑的红晕也爬上了李曦的脸。

　　夏竹看着：我今晚的眼睛是不是瞎了？怎么老看到奇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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