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飞若扬

　　开完会以后Erica一直很忙，过了十天才有机会和思飞谈话。
　　“你开会开得怎么样？有什么收获？”一见思飞，Erica就问。
　　“很多--太多了。感觉象...”思飞想说刚到魔法学校的哈利波特，可是想到老板可能不知道这部据说是给孩子看的关于魔幻世界的小说，就说，“漫游奇境的Alice。”《爱丽丝漫游奇境记》Erica总应该知道，虽然可能不太确切，不过意思是相同的。
　　果然Erica笑起来，看着思飞有些天真的神情，说：“你让我想起我年轻的时候。”
　　飞机上遇到的芝加哥大学教授William也说过类似的话。那么...思飞忍不住问，“是不是说我以后也能做得象你一样？”说完有又点后悔，不知道是不是太莽撞。
　　Erica又笑了：“你有潜力。可是要非常，非常，非常努力才行。”
　　Erica连说了三个非常，让思飞有些气馁。按照爱迪生的话，成功是百分之一的天分加百分之九十九的勤奋。可是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勤奋也需要某种天分好不好，不是什么人都愿意付出，付得出的。

　　看思飞有点困惑的样子，Erica轻摇了下头，转而问：“那么你对自己的课题都有什么打算呢？”
　　思飞首先给老板看了前一阶段的结果。因为她为参加会议认真整理了一番，看起来简洁扼要，挺象回事。
　　Erica看了一会儿，表示同意：“这些结果不错。我觉得和上次的初步结果相吻合，我们可以继续研究分子机理了。”说完好像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又问思飞，“你同意吗？”
　　“我同意，这也是我所想的。”思飞觉得有点好笑。好像Erica首先关心的是不能给学生们讲得太多让他们产生依赖性，然后才是进展问题。
　　“另外你的数据整理得不错，清楚明白，容易懂。看来你学习和联想的能力还是挺强的。”
　　中文里这叫做“举一反三”，思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不过她可没胆子和Erica这么没大没小的说话。
　　“那么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呢？”Erica又问。
　　关于实验设计的问题老板是永远也不会把答案主动奉上的。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锻炼学生们独立思考的能力，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不想总用自己的思维方式来影响别人。Erica经常挂在嘴上的另一句话是，“我对你的研究项目不一定有你了解的多。”开始的时候思飞以为老板在客套，是为了鼓励别人能说出自己的意见；可后来认识到Erica是真的这么认为，于是觉得她简直是谦虚得有点不正常了。
　　“我想建立一个人工系统，检验蛋白酶的活性。”
　　“方法应该不困难，关键是提取有活性的蛋白质，不过从培养细胞里提取也许不太难。有人已经做过了，不是吗...那么直接买公司现成的试剂好了。”
　　“我已经浏览了一下，那些试剂都不便宜。好几百美元--我可以买吗？”什么事一沾钱就变得复杂，这思飞早有体会，所以还是提醒老板一下的好。
　　“当然。一千美元以下的东西都不用和我请示。钱现在不用操心，重要的是如何节省时间提高效率。”
　　原来实验进度和结果在一定程度上是钱堆出来的，思飞有所领悟。
　　“其他的呢？如果氨基酸变异不影响活性，你怎么解释？”
　　“那说明这个基因有其他未知的功能，所以我同时想做突变体筛选。这样的话既有可能找到基因功能的线索，也有可能找到它的作用底物。”

　　然后两个人讨论起具体的实验条件来。这次因为思飞读了很多文献想得比较周到，居然顶住了老板的一连串问题，自己也没想到。
　　“你的想法都很好。现在来看，也许几个方向都应该试一试。”Erica做总结。然后又开玩笑地说，“别忘了，如果你想做得出色的话，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行。”
　　是啊，现成的例子摆着呢，Brian, Paul, Richard, 哪一个不是以实验室为家的典范，更不要说Erica自己了，做到那么高，仍然那么敬业。不过...他们做得好像挺有趣，一点也不辛苦的样子？
　　暂时收回思绪，思飞想到这是第一次和老板谈话没觉得自己笨得要死，还是很高兴。至于能做到几个非常努力，试试看吧。

　　从Erica的办公室出来，思飞很兴奋。她到楼里的咖啡机上买了一杯咖啡，一边走一边想。
　　想得出了神，差点撞到别人身上；赶紧急刹车，咖啡又差点洒出来。思飞刚想道歉，一看是Paul，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抬手就打在他胳膊上：“你有病啊，那么宽的走廊你不走，偏堵在我前面。”
　　“哎哟，”Paul夸张地叫，“Sophie你怎么还是这么凶，你的男朋友知道不知道你的另一面啊？还不收敛点。”
　　思飞听了直想笑。看来他们还以为自己在王峻峰面前只做温婉柔顺吗？“关你什么事。明明是你在我前面不好好走路才造成追尾，你还有理吗？”
　　“是我的错。”Paul赶紧认错，“我想看看你会不会真撞到人，结果真撞到了。走路也不看路，要是撞到别人了呢？”又带了点坏笑，“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想你的男朋友吗？”
　　“废话。本来就是你的错...”思飞不客气，不过想起刚才被打断的思路又兴奋起来，“我在想刚才和Erica谈话的内容。这是我第一次和她谈话而没觉得自己太笨！”
　　“很好，说明你有进步了...”Paul也笑，可是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看着思飞的侧后方，忍笑忍得辛苦的样子。
　　思飞奇怪地转过头，正好看到Erica经过。她侧头笑着看了思飞一眼，就过去了。
　　思飞有点不好意思，想Erica肯定听见自己的话了。不过想到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在老板面前闹笑话，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所以也不在意，接着说，“还得感谢你的意见。”
　　“不客气。主要是你自己认真动了脑筋，我只不过是评论了一下。”
　　“不过Erica还督促我要努力工作。”
　　“是吗？一般她不会说得那么直接，而是更着重于启发你的热情。”
　　“哦，也许是因为我问得直接吧。”思飞把刚才和Erica的对话大略讲了一遍。
　　Paul听了笑出来。“Sophie，Sophie，你真够可爱的。我想也许你是第一个那么问她的人。”然后斟酌着说，“这建议...还是挺有用的。我觉得这还是对你的鼓励。Erica虽然一般不直接批评人，也不会随便赞扬人。”
　　思飞可不觉得这是安慰：“也许是因为象你说的，没几个人会去问她这种问题吧。”
　　“我敢说再多的人去问她，她也不会随便说‘你让我想起我年轻的时候。’至于三个‘非常努力’，Erica说得没有错。不过做与不做全在你自己了。你要是能按照做住院医的标准在实验室工作，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用得着你说？住院医是一般人能比的吗？你怎么就能做到呢？要不然你来教教我？”
　　“那你要是天天泡在实验室，你的男朋友找上门来怎么办？”
　　思飞又要打Paul：“什么毛病。我还没挂在嘴边上，这么会儿你提了多少遍？你要是喜欢，我把他让给你好不好？”说完忍不住笑了，这好象是有点前卫。
　　Paul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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