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飞若扬

　　会议在第五天的上午结束。工作人员在各个会场忙着整理清洁，硕大的会议厅里又只剩下了一排排空的展示板。这是思飞参加的第一个国际性的学术会议，学到的知识和受到的启发都呈爆炸式反应。再加上和一群要好的同事们又讨论又说笑非常融洽开心，是一次非常难忘的经历。
　　思飞特意订了傍晚的回程航班，就是要利用下午的时间再逛一逛芝加哥。把行李箱寄放在酒店，思飞走了三条街去看密歇根湖。

　　密歇根湖是五大湖淡水体系的一部分，就面积来说是排在世界第五。思飞站在岸边滨湖公园的小道上，看着蓝灰色的水面直接天际，浩瀚广博的感觉和大海无异。眺望着无涯的水面，她想起刚刚结束的会议，觉得思想和精神上的震憾与眼前视觉和感官上的震憾相似。穷一个人一生之力，在探索神经和大脑的奥秘的旅程上也只能走很小的一步，也就象在这密歇根湖边戏戏水一样，顶多是坐着游船在湖边小转一圈。
　　不过在湖边戏水玩耍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吧？四月中旬天气已不算冷，湖边有很多人在散步和做各种运动。湖畔的沙子又白又细，所以也有人就在水边行走。几个小孩子也不怕冷，光着脚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偶尔沾到冷冽的湖水就会叫着笑着缩回来，可过了一会儿又要去玩。
　　思飞边走边欣赏，心里是一种平和安宁的感觉。人类会不会有一天了解到神经和大脑的全部奥秘呢？就象了解这密歇根湖的秘密一样？那就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了，思飞自嘲地想。顶多我也就是做一个在湖边戏水的孩子。
　　想着思飞玩心又起，在湖边找了几个比较平的小石子，打起水漂来。很久没玩的东西，没想到还记着。很快小石子在水面上蹦得越来越远，最后一个竟然跳了十下才沉下去。
　　还行，宝刀未老，思飞挺高兴。正要往前走，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中年帅大叔在笑眯眯的看着她，显然是欣赏了她的返老还童行为。
　　思飞对帅大叔回了个笑。心里却有一点戒备。要说自己在美国也逛了些日子了，刑侦剧肥皂剧看得不少，女子防身术也学过，你要想占人便宜可打是错主意了。
　　“十下，做得不错。”帅大叔看思飞注意到自己了，主动说。
　　美国人里老顽童绝对比中国人里的多，这思飞早有体会。所以按照刑侦剧里介绍的“无罪推定”原则，在没有确凿证据以前不能判人有罪。时间还早，随便聊聊也不错，只是稍微多个心眼就行。
　　“谢谢。小时候玩的，没想到还会。”
　　“你现在也不大吧？”帅大叔打量了思飞一下，问。“对了，我叫Derek。”
　　原来在国内的时候听说美国人比较忌讳被问年龄，不过到这以后思飞已经被这么问过好几次了，所以也不以为意。就按照以前的经验，含混过去：“比你想得大。”
　　帅大叔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手里握着的一个扁平的小石子扔了出去，也许是因为有手劲，居然跳了十五下。让思飞佩服了一下--不管帅大叔干什么的，至少日子没都混饭吃。
　　“很好啊。”
　　什么人都会喜欢被夸奖，这倒是不分种族的。
　　帅大叔看起来很开心：“我也很久没玩了--肯定比你要久--居然还记得。”
　　一来二去两个人居然攀谈了一会。帅大叔听说思飞是来观光的，就向她介绍了一下这附近的景点。最后很有礼貌地道别：“很高兴和你交谈。让我重温了一下小时候的游戏。”
　　“我也是。”思飞也说。
　　两人就此别过。
　　中顽童遇上老顽童当然会谈得来，这种小插曲应该算是旅游的乐趣之一吧。

　　按照帅大叔的介绍，思飞走到不远处的滨湖娱乐中心，专门去看一个小小的彩色玻璃博物馆。原来芝加哥在二十世纪初的时候是彩色玻璃的生产和集散中心。除了工业需要外彩色玻璃艺术曾经非常活跃。思飞在五彩斑斓的绘画和艺术品中留连了一番，遥想着当年的辉煌和美丽。
　　结果是几乎误了飞机。急匆匆赶回酒店，坐了直达机场的接送车赶到机场的时候离起飞时间只剩二十分钟。地勤小姐差一点就不让思飞换登机牌。要真是那样也只能怪自己，思飞想，而且一定得不到同情。
　　思飞气喘吁吁的坐上飞机，邻座一个看起来年纪有点大的美国人好奇地看过来，问：“差一点就没赶上？”
　　“这是我第一次到芝加哥来，玩得几乎忘了时间。”思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哦。你到芝加哥来干什么？看朋友吗？顺便说一下，我叫William。”说着那人伸过手来。
　　“我叫Sophie。”思飞和William握了一下手，接着说，“不是，是参加国际神经学会议。结束以后顺便看一下密歇根湖。”
　　“你是...做科学研究的吗？”William问，好像很有兴趣。
　　“就算是吧。我是宾夕法尼亚大学读博士的学生，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国际会议。”
　　“你喜欢吗？”
　　“很喜欢。只是太多的信息有点让人反应不过来。”
　　“我曾经在芝加哥大学材料系做研究。退休以后给一家做光纤的工厂做顾问。所以经常在芝加哥和费城来回跑。我还记得我做学生的时候第一次参加国际会议时的情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可是终生难忘。”William回忆着，带着眷恋的神情。
　　也许这次会议对我来说也会终生难忘吧。思飞想着，说：“那你一定也很喜欢你的研究了。”
　　“当然了。科学研究非常非常有趣。现在我虽然不再做第一线研究了，可是给人家做顾问，帮助解决技术上的问题，也很有挑战性。我喜欢迎接挑战，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
　　这估计是着迷科学研究的人的通病--没事儿不能好好待着，总得琢磨点挑战什么的。思飞想着，脸上带了点笑。看到William探究地看着自己，她赶紧说，“我懂你的意思，虽然我的研究经验很有限。提出一个有趣的问题，再找到它的答案；或者解决一个问题, 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你总结得很好。”
　　“可是如果问题总是解决不了呢？”思飞问，想到不久以前和若干人的关于理想，现实等等的讨论。
　　“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当然有，太多了。”思飞马上说。又想了想，补充道，“当然，你总可以争论说是因为还没找到正确的方法。可是一个人的时间精力都有限，不能永远去找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假想中的正确方法啊。即使是爱因斯坦那样的天才，不是也没有找到证明大统一的方法吗？”
　　William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思飞的话，说：“那应该这么说，在一个人感兴趣的许多问题里，肯定有可以找到答案的问题，钻研下去。”
　　“所以关键是如何判断什么样的问题有意义，值得研究又可以研究。”
　　William露出赞赏的表情，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中国。”
　　“你在中国长大的吗？”
　　“是啊。我在中国读完大学，然后到宾大读博士。”为什么好几个人都问这样的问题呢？思飞不太明白。
　　“我认识很多中国来的学生，也教过一些。可是你跟他们不太一样。大多数中国学生都很谦虚内向，不敢反驳别人的观点，说出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是个叛逆。”思飞笑了一下，“我小时候可没少为这个挨骂。后来也学会隐藏自己的想法了。”变成阿Q了。
　　“可是你的性格最终没有改变。”
　　“中国有一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曾希望能改变，可是性格在很大程度上是基因决定的，改不了。”
　　“你对中国的文化好像还挺了解...可是为什么要改变呢？有独特的性格以及与别人不同的想法，不是很好吗？”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