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债

　　接下来几日，虞卿辞每天准时上门。

　　那天虞柏洲把她叫回去吃饭时，回程路上她一度以为她爸是知道了什么，故意把她叫回去。
　　在她老老实实说去了温砚笙那里后，虞柏洲倒是没表现出不满，甚至鼓励她多跟温砚笙结交。

　　正中虞卿辞的心意。既然这样，她自然要多费些心思。第一天抱束花，第二天变戏法似的变出支拍卖会压轴的钢笔，今天又打算托人去要两张音乐会的票。

　　这个被拜托的人就是苏柠玥了。那场音乐会在华国只有一场，去年放出消息的时候，天价的票价就被预定了大半名额。
　　虞卿辞在性格喜好方面没遗传她妈妈的艺术细胞，倒是跟虞柏洲有点像，更喜欢追名逐利。

　　苏柠玥期期艾艾的跟虞卿辞哭诉：“那音乐会你听得懂吗？我保证你进去五分钟就能睡过去，旁边电影院上映的哥斯拉不好看吗？”
　　虞卿辞面无表情：“你觉得带温砚笙去看哥斯拉合适？”

　　电话那头的苏柠玥难得沉默了几秒，想象了一下神女下凡看哥斯拉的画面，说：“其实也有爱情片的。”
　　虞卿辞坚持：“我要音乐会的票。”

　　苏柠玥试图跟她讲道理：“我姐指不定要带谁去看，已经约好了人，我真不好偷……”
　　虞卿辞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那个叫什么临的，我让他陪你吃个饭。”

　　谢临，博鑫旗下某经纪公司的一线小生。
　　苏柠玥咬着牙：“不够，还得让他陪我一夜。”
　　虞卿辞无情的嘲笑她：“成啊，你不怕被你姐姐打断腿就行。”

　　温砚笙走进书房的前一秒，虞卿辞挂断电话，那副奚落人的嘴脸顿时一变，颇为烦躁的把手机一闷：“你说我妈妈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放弃我呢，非要我过几天去听一听什么伯舒特的音乐会，连票都订好了。”
　　温砚笙以为是虞卿辞坐不住想出去玩，又担心她不同意，无奈的笑了：“他是个很有天赋的音乐家，我在英国时有幸去过一回，机会很难得。”

　　她说的随意，虞卿辞沉默了一下，说：“可是有两张票，原本一起的苏柠玥刚打电话给我，说是要跟一个男明星吃饭，放了我鸽子。”
　　温砚笙这才抬眼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是在判断虞卿辞的动机。

　　虞卿辞任由她打量着，一张脸上满是真诚：“你都忙了那么多天了，七号正好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抽一晚上时间跟我去放松一下呗？”
　　温砚笙又低头，将视线移回电脑屏幕上，淡声道：“你可以找其他朋友，刚回国可以多联系联系，总归是有好处的。”

　　“我那群朋友哪懂什么艺术，去了以后没准比我还早睡过去。到时候我妈妈问我有什么收获我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多丢人啊。”虞卿辞站起身，没骨头似的趴到温砚笙书桌边缘，“温小姐，你行行好，就当帮我个忙吧。”
　　温砚笙没立刻答应，也没立刻拒绝。手里的笔点了点桌面，似乎在回忆什么。等到虞卿辞支撑着的手要发抖时，才缓缓开口：“谢临七号那天没法陪你朋友吃饭。”

　　虞卿辞脸上的笑意僵住：“什么？”
　　“HK临时定了他为代言人，七号晚上他要飞往意大利拍摄。”温砚笙解释，“我昨天刚签的字，那份文件你也看过。”

　　虞卿辞被这么一提醒，依稀记起来确实有这么件事情。然后，她慢吞吞的，从温砚笙的桌子边挪回来，端端正正的坐好，拿起文件试图挡住自己的脸。
　　可惜温小姐的心肠太冷，无情的拆穿她：“所以你那位朋友没法跟他吃饭，应该有空陪你去听音乐会。”
　　也就不需要邀请她了。

　　虞卿辞闷闷说：“……但我现在又不想去了。”
　　说完，她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并不仅仅是因为谢临的事情，还因为温砚笙听到了她跟苏柠玥的那通电话。她不知道温砚笙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应该是没有的。

　　等到将电话内容都回忆一遍后，她的底气回归，缓缓侧过头，也没吭声，借着室内明亮的光线，打量温砚笙。

　　温砚笙也在看着她，此刻眉心微蹙起，似乎有些担心她。虞卿辞索性将计就计，卖惨到底。
　　从旁边摸出一份还没标注完的文件，在上面讲内容补充完全，然后捏着文件拍到温砚笙的书桌。小指擦过温砚笙的手背，细腻的肌肤被清晰的感知，虞卿辞的手指一松：“还有什么都给我吧，趁假期多做些工作。”

　　温砚笙：“你很着急？”
　　虞卿辞收回手，看了眼手指，撇了下嘴：“不想多耽误温小姐的时间，我尽早熟悉公司业务，你也好尽早摆脱我，不用被我骚扰着去听什么音乐会。”

　　她模仿着一部电视剧女二的说话语气，说完先把自己给逗笑了。还是在温砚笙的客厅看的，当时刚吃完饭，温砚笙甚至还难得主动的问了她一句‘你喜欢看这种？’，然后接下来她就被女二浮夸的哭戏给尬到了。

　　“我没有那么想。”温砚笙长长的叹出口气，“而且我以为以你的性格，是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的。”
　　“谁能真的不在意外界的看法呢？再说了……”
　　“再说什么？”

　　虞卿辞不想说，侧过脑袋，拒绝交流。
　　温砚笙却坚持要问。

　　虞卿辞偏了一下头，闷声说：“再说了，在喜欢的人面前，我总得在乎一点你的看法吧，就算不能喜欢我，也不能让你讨厌我吧？”
　　虞卿辞把态度放得很低，似是在诉说，又似是在隐忍，就连眼眶也跟着起了红。说完后，她闭了一下眼睛，沉默几秒，像是突然回过神：“我去一趟卫生间。”

　　温砚笙坐在书桌的另一侧目送她，在虞卿辞即将走出房门时，叹了口气，叫住人。

　　“虞卿辞。”
　　虞卿辞脚步顿住，却没有转头：“嗯？”
　　“把这些文件都整理完，七号晚上我陪你过去。”

　　虞卿辞的嘴角浮起一点笑，转头时眼神依旧无辜，有些困惑：“那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温砚笙低声笑：“那就不去了？”

　　“不行，你刚刚已经答应我了。”虞卿辞走到温砚笙书桌对面，撑着手一副温砚笙不答应她就不离开的架势。
　　温砚笙拿笔敲了一下她的指节：“把手收回去。”

　　指关节处的麻筋被敲到，虞卿辞下意识缩了手，小声嘀咕：“我就没见过这么凶的。”

　　以前她约人出去玩，哪个不是笑脸相迎。在温砚笙这儿倒好，不仅要看完那堆文件，甚至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温砚笙说的看完文件显然不是随意扫几眼就能交差。每一份都要她针对财务预算、策划安排、人员调动等给出具体的另一套方案。
　　虞卿辞这几日已经恨不能把一小时掰开了当成两小时用。仿佛回到了准备毕业论文的时候。

　　温砚笙听了她这话，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事，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卡包，将一张银行卡推到了虞卿辞的面前，直视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看来以前的人收到钱后都很温柔了？”

　　虞卿辞表情一僵。
　　这几日温砚笙都没提起这张卡，她都要以为温砚笙忘了这事情，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卡确实是她送出去的，没什么好避讳。虞卿辞开玩笑似的说：“我又不是看谁温柔就送谁的，不然我去趟教堂，里面的信女能让我送出几百张。”
　　温砚笙点点头，不怎么在意：“现在物归原主了。”

　　现在她们有了新的相处关系，这张卡自然就不合适了。虞卿辞没勉强，伸手去接，却在握上银行卡的那一瞬间，卡的另一端再度被温砚笙按住。

　　“不过……”
　　“什么？”虞卿辞顺着银行卡望去。

　　“你那天是想要划清关系的，明明在宴会上时与我装作不相识更符合你的初衷，为何又突然改变了？”
　　尽管温砚笙是坐着的，需要仰头跟虞卿辞对视，虞卿辞却感觉到了一种被审问的压迫感。

　　手指缓缓蜷紧，虞卿辞脸上却不露端倪：“啊……那晚醒来时我并不了解你，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在酒宴上还能再认识你，而且连我爸爸那么挑剔的人都认同了你，说明你各方面都不差。”
　　她一边说一边笑：“至少不会是利用那一晚的关系会威胁我的人吧，犯不着。”

　　温砚笙‘嗯’了声，似乎对她的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松开了手。
　　虞卿辞暗自松下口气。

　　“不过，你之前也一直喜欢女人？”话都到这份上了，虞卿辞也有想要问的东西，语气有些耐人寻味。
　　温砚笙平静回视，没有立刻回答。

　　虞卿辞也不着急，就这么耐心的等待着，非要套出一点话。她对温砚笙的了解太少了，温砚笙好奇她前后态度的转变，她也好奇温砚笙的态度。
　　明明那晚答应了她的邀约同她去了酒店，如今又能毫无芥蒂的同她相处，是这样的事对温砚笙太说太过稀疏平常，还是因为温砚笙根本就不在意那一夜？

　　虞卿辞觉得两者都不是。

　　“问我问题前，是不是该先交代一下你自己？”温砚笙靠向椅背，修长的脖颈微仰着，在灯光下莹润白皙。
　　虞卿辞盯着她的脖子看了两秒，强迫自己移开眼：“喜欢啊，不喜欢我干嘛找女人开房？”

　　她这话说得似真似假，语气让人听不出是真的喜欢还是为了猎奇。
　　温砚笙从她带笑的嗓音里听出了些莫名的意味，神色微顿，还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虞卿辞先行一步，绕过书桌站到她的面前，缓缓蹲下身，拉着她的手到颊边轻轻蹭着，撒娇一般：“温砚笙，你就别为难我了。”

　　温砚笙垂目，从这个角度看，虞卿辞整个人都表现得极为温顺。她的手动了动，虞卿辞便松开手，侧了下头，在温砚笙的指腹上落下一吻。
　　温砚笙任由虞卿辞动作，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其实，并不介意虞卿辞的刻意回避，某种意义上说，她跟虞卿辞其实很有默契。

　　时间在此刻被拉长，窗外晚霞光弥漫，映照在脸上的阳光有些发热。半蹲的姿势令小腿有些发麻，虞卿辞晃了一下，被温砚笙扶了一把：“小心些。”

　　虞卿辞试探着问：“那我……”
　　温砚笙没说话，手缓缓下移，托住虞卿辞的手肘。

　　良久，她笑了笑，带点纵容的味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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