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首离歌

　　合住的日子看起来没什么不好，至少没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只除了每天早上抢卫生间的时候顾云海都觉得有些尴尬。
　　“哇靠！老子说了多少遍了不要锁门！等下我上班来不及了！快点儿给我开门！！”楚天一如既往的在门外边踹门边喊。
　　顾云海在里面手忙脚乱，“马上就好了，等下啊，我在提裤子，等一下！”
　　楚天不理他，继承踹门，“快点儿开！两个男的你害羞个屁啊？！快点快点，我要洗脸刷牙，扣奖金你给我补啊？！”
　　顾云海不敢怠慢，一手拉着腰带一手去开了门。
　　楚天冲进来直扑洗手台，“真是疯了，天天早上抢厕所。你就不能晚点儿进来？要不你就别锁门，你有的我也有，我都懒得看了，你在那儿还害羞，真愁人。唔唔唔……”牙刷塞进嘴里，还不忘支支吾吾的说些顾云海根本就不会懂的话。
　　顾云海背对着他系好腰带，心里不由得叹气。如果自己只喜欢女人的话当然不会因为两个男人挤在一个卫生间而觉得难受啊，那家伙顶着那张俊脸大大方方的在自己面前如厕……会想歪啊，哎，虽然性向有问题，但是毕竟是成熟男人好吧？就算心里不空虚也会生理需要啊。忍不住翻个白眼，亏那家伙还天天说着不能过欲求不满的生活，真是不理解人。
　　楚天刷牙完毕准备开始拾掇他那张脸，一眼瞥见镜子里背对着自己磨磨蹭蹭整理衣服的顾云海，“喂，快去做饭好吧？你还真打算让我迟到是不是？”
　　顾云海“哦”了一声，转过来在洗手台边找了一个容得下自己站着的地方洗了手，看着楚天认认真真的用洗面奶按摩皮肤，不由得心里暗叹：难怪看起来皮肤就很好的样子。
　　楚天闭着眼睛认真的洗，但依旧感觉到顾云海慢吞吞的动作，“喂，别看了啊，再看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虽然我的皮肤比较好，但是好歹也不用看得这么直白OK？”
　　顾云海吓了一跳，迅速的抓着手巾擦了下手，躲去厨房做早餐去了。

　　其实每天早上的生活都大抵如此，吵吵闹闹的跟战场一样，从楚天起床到两人前后出门上班，也不过就是一小时的事情，却总让顾云海有一种这就是生活的感觉。有一个人在身边，有点儿人气却不会觉得空间拥挤，有那么点儿暖意，却也不是那么浓烈的甜腻。
　　时间溜得真快，顾云海看着水流从水龙头里急速的流出来，心里不由的感叹。一转眼都快两个月了，每天做饭收拾厨房收拾客厅，每天早上的吵闹，每天晚上的相安无事，似乎生活真的不再是提醒吊胆的了，却依旧有着另一重危机。
　　楚天人很幽默，有机会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就总是忍不住被他的言语吸引。倒是没有多强烈，却也是星星点点的变成了习惯，习惯了倾听，习惯了在倾听的时候变得放松。楚天也很温柔，生病的时候他会提醒自己吃按时药，出门淋了雨他会帮忙烧好洗澡水然后说着恶狠狠地话、再恶狠狠地把自己就进浴室去。虽然知道楚天做这些应该只是习惯了照顾身边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开始习惯那种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像一个家。即使这不过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想象。
　　最近越来越习惯性的看他了，这不是好兆头。
　　顾云海慢吞吞的洗着碗，心里不断的批评自己的没定力。当初为什么被赶出来的？都忘记了吗？还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定力沉不住气？还不是自己受不住诱惑而变得不自量力？还是因为心里还存了那么一星半点的期望吗？现在呢？又开始期望了？哎，别傻了，天天听着他打电话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三天两头的带回来的那些或高或矮或有身材或有气质的美女足以说明事情了吧，居然还在妄想，笨死算了。
　　客厅里楚天站在门口的穿衣镜前打领带，扬声喊着还在厨房磨蹭的顾云海，“我说你快点行不行？等下我没迟到你倒是迟到了！慢吞吞的干嘛呢你？”
　　顾云海被吓了一跳，停了胡思乱想迅速的洗着碗，厨房里一阵叮当乱响。“快好了快好了，就是把碗洗完就可以了，很快的。”
　　楚天又骂了一声，“都跟你说早上吃完了放着就好，晚上回来再说嘛，真是固执。行了我走了啊，你快点儿的别迟到，迟到了扣实习工资你就没钱交房租了！”
　　顾云海连声应着，擦干了手开始穿衣服。
　　楚天看了他一眼，转身出门了。
　　房门关上，“砰”的一声，顾云海又不自觉的抖了抖。

　　房子里住了两个人，很明显。以客厅分界，一左一右两个房间真是天差地别。
　　进门左边的房间是顾云海的，有点儿小，隔壁给厨房留了地方。房间里的东西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唯一的大件就是电脑了，那还是楚天没地方放才留在这个房间的。一张单人床上铺了套简单的被褥，一个大行李箱装了所有的衣服，一套冬天的厚衣服，几件夏天的衬衣T恤，裤子三四条。上学用的书就留了基本专业相关的，放在床头柜上都不明显。一进门就觉得空空荡荡，楚天第一次推开这房间门的时候都忍不住撇嘴，“你这儿住了人吗？”
　　进门右边的房间是楚天的，比顾云海的那个大一点，当中放了一张很大的床，楚天喜欢和女友在大床上温存，他说那才叫享受，大家都有伸展空间，不会拘束。写字台在墙边，楚天的笔记本就丢在上面，顾云海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这人有一个笔记本还要去配一个台式机，可是他不敢问，反正问了之后得到的答案八成都是“我乐意”。桌上还有一个很好的音箱，从里面冒出来的音符大部分都是激情的摇滚曲，顾云海其实有点儿受不了，但是也懒得说，毕竟人家其实很少放音乐的，偶尔女友来家里倒也放几首舒缓的流行乐什么的。楚天的衣柜顾云海从没有参观过，不过想必是不少东西，看楚天换衣服的频率也能猜个大概。最让顾云海羡慕的是楚天的书柜，虽然基本都是漫画小说，但是顾云海知道，那里的很多东西都已经是绝版的了，顾云海很想看，记得还在初中的时候也跟同学传阅过很多漫画的，那时候还能很爽的在同学录留言上写下“爱好：看漫画”，可现在却连出去租几本回来看都觉得奢侈。
　　虽然楚天总是喊着“我爹断我的财路啊”之类的，但他每月的工资足以让他吃喝玩乐，顾云海不禁有些羡慕，如果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把自己养得很好的话，说不定这辈子真的就可以安安心心的一个人过下去了呢。
　　楚天很不喜欢他的房间，也不喜欢他生活的方式。楚天说：“再穷也得有点儿消遣的方式，要不人就疯了。”顾云海只是苦笑，心说“那是你从来没有穷过。”
　　每天吃什么楚天决定，因为去超市买东西的是楚天。其实原本不是这样子的，可是楚天受不了顾云海挑挑拣拣的买东西速度，也懒得陪他站在那里计算买什么合适，更加懒得坐在家里等着慢吞吞的他回来，于是楚天英勇的承担了买菜的工作。后来把超市逛得跟逛自己家一样熟悉，于是顺便包揽了采购生活用品的“重任”。
　　楚天说，“小气男啊小气男，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呢？你简直愁死我了。”
　　顾云海低头听训，然后半不甘愿的接受了“小气男”的外号。

　　苏苏隔着无数电波在另一端咆哮：“说！圣诞节你放不放假？！”
　　楚天很无奈，“又不是元旦放什么假？不加班不错了！你还非要搞活动不可啊？你们又不见得就能放假。”
　　“不放假也不行！老娘好不容易有这创意。”
　　“那就留到明年，说不定能赶上周末。”
　　“明年？！去死吧！不可能！白天不能安排就晚上安排，把你家打扫出来。”
　　“为什么是我家啊？我这儿还住一人呢啊，又不是单身宿舍。”
　　“就不是单身宿舍才去你哪儿呢！赶快收拾了，24号晚上我们都去，就这么定了。”
　　电话毫不犹豫的断了，楚天盯着手机郁闷了半分钟，这算什么情况啊？站起来去敲顾云海的门，“喂，小气男，把门开了有事跟你说。”等了一会儿才见顾云海穿了件长T恤来开门，楚天无意识的往下瞄了瞄他的长腿。
　　顾云海没带眼镜的视线有点飘，见楚天半天没说话，忍不住问了声：“什么事？”
　　楚天清清嗓子，心道“这家伙的身材比例有问题吧？身高不如我怎么腿比我长？”嘴上胡乱扯了些要省点电少点垃圾别养蟑螂什么的废话，然后才进正题：“24号晚上我朋友要征用我这地方，可能要给你带来点不便。”
　　顾云海“哦”了声，算是了解了。人家朋友们聚一起过节总是不好有个外人在的吧？也许那天应该出去转转。他们要玩儿多久呢？总不会我整晚都不能回来吧？去网吧通宵？可是那儿的烟味……顾云海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楚天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小气男人又在思考了。思考什么？出去转不就得他自己花钱？万一我们玩儿通宵他又要找地方住一晚，网吧？他舍得花钱包夜吗？在心里哼一声，楚天好心的拍拍顾的肩膀，“不要乱想了，我朋友就喜欢热闹，人越多她越疯，不会介意你在家的。你别介意我们太吵就好了。”
　　顾云海疑惑的点点头，很乖的应了声“哦”。
　　楚天收回手，随便的摆了下，“不过这就还有两天了，你也收拾收拾屋子吧，不想被她发现之后抓着你一直问的东西都收起来，不然那人问不到满意是不会放过你的。”
　　顾云海眼中的疑问更重，“啊？可是……我跟你朋友不熟啊？”
　　楚天笑，“我有说她跟不熟的人不会闹吗？那家伙就是个人来疯，绝对的自来熟儿，让你收拾你就收拾，又不会害你。”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不想收拾也行，不过，要是有什么东西让她好奇的一直问你，你可别找我求救啊，我拿她没辙。”
　　顾云海又低低的应了声“哦”，转身开始着手收拾房间，叠了两件刚洗完晾干的衣服，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啊？有什么东西不都一目了然吗？顾云海自嘲的笑了下，说不定只是楚天习惯性的通知一下罢了，真正要收拾东西的是他自己吧。看楚天刚刚挂在脸上的笑，被提起的那人应该对他很重要吧，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答案两天后便揭晓了。
　　顾云海从实习公司刚回来就看到楚天抱了一堆东西艰难的开着房门，赶快抢上几步帮他分担了一部分东西，两人这才得以顺利的进了屋。
　　楚天整理着丢在沙发上的各种零食，对准备回自己房间的顾云海说：“小气男，今天你做饭好不好？等他们来了再做我就要被饿成人干儿了。”
　　顾云海看看厨房，“可是我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啊？”
　　“我爱吃什么就做什么吧，唯一挑嘴的只对零食有兴趣，剩下的都好伺候。”
　　顾云海应了声刚要往厨房走，就听到足以让上下三层楼的住户都听到的敲门声响起。
　　楚天皱眉，一边嘀咕着“还这么粗鲁”一边丢了手里的零食去开门。
　　顾云海想，还好楚天在家，不然换了他是死活都不敢去开门的。
　　门开，跳进来的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子，比楚天矮了一大截，却瞬间跳起挂在了楚天的脖子上。顾云海不自觉的低了头，回身往厨房走。
　　“哎呀，你给我下来，林诺看着呢，一会儿不高兴了你又要哄。”身后的楚天虽然正努力的让身上的累赘下来，但声音里却有些许的不容质疑的宠溺，顾云海咬着下唇，忽然生出些苦涩的感觉，也许选择住这里也是错的吧，说不定真的控制不住喜欢了呢。若被那人知道，会被赶出去吧，呵呵，到时候又要狼狈一场。顾云海低头想着，却被那女人一声尖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就见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哇噻！行啊楚天，你也金屋藏娇啊？就为这搬出来单住？”
　　楚天无力，“拜托啊大姐，这是我室友，给我分担房租的。藏你个头！要藏我也得藏个美女啊，再说了美女还用藏吗？直接带回家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头天天催，要不我能放着舒服的家不待跑出来？”
　　顾云海看着楚天从没有过的无力表情，又看看正走向自己的女人，忽然想起来应该自我介绍一下。“呃……你好，我，我是楚天的室友，我叫顾云海，那个……请多关照……”
　　女人随手玩儿了两下头发，一脸笑嘻嘻，“嗯~还是很不错的小受嘛。你好啊，我是色狼苏，你今天要不要跟我回家？”
　　顾云海反应不过来，呆呆的“啊？”
　　色狼苏没理他，回头对楚天发问：“我说楚天啊，你们两个受凑一起干吗啊？这有什么发展前途啊？？”
　　楚天跳脚，“苏苏！你个疯女人！！有胆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老子灭了你！”
　　苏苏也不理楚天，站定在顾云海面前，开始细心研究，“嗯，名字不错，跟那白痴很搭。但愿你是乌云，直接给他来个泰山压定不见天日。哎哟，瞧这脸蛋，白净水灵的，好好摸哦。哇塞！小云海，你的腰好棒哦，快让我看看！”说着就要去掀开顾云海的上衣。
　　“够了！”楚天和随后跟进来的林诺同时吼。林诺皱眉看着苏苏瞬间由兴奋变成委屈的脸，楚天则大步过去把她拎得离顾云海远一点，“都不够给我丢人的。”说完转向顾云海，“你别理这疯女人，去做饭吧，等下还有人来呢。”
　　苏苏大叫：“我也要帮忙！小乖乖等我下！”
　　楚天不客气的把她丢给林诺，“你家媳妇自己看好，哪有上来就看人家腰的？都不认识人家，你也不怕吓到人小孩儿。”
　　苏苏争辩：“才不会呢！他是你室友，你跟他很熟，我跟你很熟，所以我跟他就很熟！”
　　“屁！”楚天吼回去，“照你这理论，你是林诺老婆，我跟你不分你我，那我是林诺老婆吗？”
　　苏苏愣了一下，“啊？”然后回头看林诺，“亲爱的，原来你也是啊？”
　　林诺深切了解苏苏的性格，也不争辩，只是边笑边摇头。
　　另一边的楚天暴跳如雷，却不待发作就被敲门声打断，愤愤的去开了门。陆关涛等人笑呵呵的走进来，“怎么了？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你吼，比嗓门大啊？”
　　顾云海听着外面的人说说笑笑，忽然心情很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呢，也许即使如此自己一样没有机会，但还是忍不住让笑意爬上了嘴角。
　　苏苏趁陆关涛他们聊天分散了楚天的注意力，蹑手蹑脚的闪进了厨房，“嗨，我来帮忙。”
　　顾云海回头看看她，点点头。
　　苏苏开心的帮忙洗菜，“小受受，你咋这么内向啊？”
　　顾云海愣了愣，“没有啊，不熟悉所以不习惯罢了。”说完停了停，看到苏苏贼笑的样子，忽然发现自己默认了“小受受”这个称呼，连忙摆手，“不是，真的不是，别这么叫，别人会误会的。”
　　苏苏玩味的看看他，凑在他耳边小声的慢慢说：“小云海，不要骗老娘啊，我看得出来的。”
　　顾云海傻住，苏苏又笑起来，“安啦，不会告诉别人的，保证只有我知道，放心好了。”
　　顾云海点点头，苏苏坦诚的眼神让他莫名的安心，想起刚才苏苏的话，有些忍不住想问，“那……他……”
　　“他？楚天啊？啊，那是我们开玩笑乱说的，每次说他都抓狂，很有趣啊，哈哈！”苏苏笑了一阵，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小受受，你不会是……”
　　顾云海红了脸。
　　苏苏皱眉，“哎呀，这个不好办，就算他是那也是受啊，你们怎么那啥啊？”
　　顾云海脸更红，忙否认，“没有没有，我没那么想。”
　　苏苏笑，“没事，你们住一起你绝对安全，他不会把你怎样的，目前所知他是个大直男，安啦，不要担心。”
　　顾云海点点头没说话，低头切菜。
　　苏苏想了想，“难道你……对他……呃，这个比较艰难了。来，姐姐先同情个，没关系，有什么事我挺你。”
　　顾云海有些尴尬，勉强笑了笑，继续做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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