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无语燕双飞

　　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力气了，瑾莲抱着我呜呜的抽泣，费力抬起一只手慢慢抚着她的后背，嘴里一遍又一遍小声重复着：“没事了，没事了。”

　　“月月！小莲儿！”三个声音从人群里响起，三哥、四哥、莹莹拨开人群朝我们奔过来，到了跟前儿，三人围着我们跪在地上，每个人眼里都是担心。

　　我抱着瑾莲，抬头看着他们，多么熟悉亲切的笑容啊，刚才那可怕的瞬间让我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一群人在紧张我和瑾莲，爱着我们。怕他们再担心，无力地笑笑，摇摇头：“没事了，我们没事。”莹莹红着眼伸手上前抱着我和瑾莲，连连问：“到底怎么啦？看宫女跑过来，跟布贵人他们说了几句，四贝勒和十三阿哥就离了席，见布贵人紧张地样子我就觉得是你们出了事。这是怎么啦？”

　　“谁欺负你们啦？快跟我说，真是太大胆了！”四哥跪在我身边，扬声咬着牙问。

　　“月月，月月，跟三哥说，你们有没有受伤？你和小莲儿有没有受伤？”三哥拉开我们，把瑾莲拉到身前仔细看了看。

　　人越聚越多，看样子这件事情闹大了。在莹莹的帮助下我和瑾莲站起来，十三阿哥赶紧上前去扶还有些颤颤巍巍的瑾莲，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瑾莲回过头去看看他，我看不清楚瑾莲的表情，十三阿哥看着她，满眼的都是心疼。人群骚动，原来是姑姑和那司茹的姨姨福贵人，以及一位面容和善却仪态万方的贵妇人分开众人来到了跟前。姑姑一看眼前的场景，快步上前走到我和瑾莲身边，见我们一身狼狈，焦急探问道：“月月，小莲儿，你们没事吧？”

　　“不是我，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姨姨，瑾月她出手打的我，您看您看，您要为我做主啊！”我刚想开口，可没想司茹居然恶人先告状。我撇过头去看她，这丫头正给福贵人看自己那半边脸。

　　“瓜尔佳•司茹，你有本事推人下湖就别编瞎话糊弄人！”莹莹义愤填膺，伸手指着司茹，也不管这里是皇宫。

　　这时候，阿玛和额娘也来了。阿玛和姑姑问瑾莲到底是怎么了，瑾莲想是也有了勇气，拉着我的手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说完坚定地看着我。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这个妹妹身体里充满了力量，而这力量，不知是我的奋不顾身给予她的，还是扶着她的十三阿哥给她的。

　　司茹还在狡辩，莹莹和四哥气愤地想上前去，我拉住了他们，轻轻摇摇头。福贵人看我们这群人都默不作声，而司茹的叫嚣却引来周围的人们一阵轻轻的鄙夷声音，想是也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有多么的头疼，遂愤而打断了司茹的竭斯底里，教训她“没有样子”“太不成体统”之后，拉着她来到姑姑面前，很没面子的道歉：“布贵人，本宫家法不严，这丫头我会带回去好好训斥的。”意思就是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在僵持下去了。

　　姑姑瞥眼看了看司茹，她还在纳闷为什么自己亲姨姨不会帮自己。就听姑姑轻轻但却严肃地说：“嗯，这样也好。这次是我们对不住马尔汗大人了。”姑姑意思是说，你还得和我哥哥道个歉。

　　福贵人推着司茹到阿玛和额娘那里，阿玛赶忙上前说道：“福贵人，这不必了。孩子不懂事，犬女也有不尽之处。”福贵人点点头，又冲那贵妇人福了福，拉着不明所以的司茹很快出了人群。

　　人们渐渐散去，姑姑关切地看着浑身湿漉漉的我们，有些焦急地说：“这样不行，你们都湿透了，要着凉的。”

　　“是啊，永寿宫离这儿不远，还是去我那儿换身儿干净衣服吧！”我们齐看向那位一直不发话的贵妇人。我正在纳闷这位贵人是谁时，身边的四贝勒和十三阿哥上前一步行鞠躬礼，十三阿哥说道：“额娘说的是。”

　　原来，原来这位贵妇人居然是四阿哥的养母、十四阿哥的亲生额娘——敏贵妃！

　　在宫女的帮助下我和瑾莲换好了衣裳，一位嬷嬷端过来两碗姜汤让我们喝下，说是贵妃娘娘特地交代下，虽然已近初夏，但夜里湖水凉，姜汤去去寒。这时候有人敲门，是换好衣服的十三阿哥。我看他还是一脸的关切，便让宫女们退了下去，自己也出了内室，临出门十三对我微微点头，我只是笑笑。

　　阿玛、额娘和姑姑看我们已无大碍，便和敏贵妃一同回了宴席。现在外堂只剩下三哥、四哥和莹莹。跟他们又说了一遍事情的起因和经过，三个人竟都纷纷数落起司茹的不是，四哥和莹莹甚至开始想办法该怎么整治整治她。看着眼前三个人，我一阵暖流划过心间，拉过离我最近的莹莹紧紧抱着，感激地看着两位哥哥。四哥看我满眼泪水，轻唤了一声：“月月，有我们。”三哥伸手在我背上安慰的拍了拍。他们进去看瑾莲后，我一个人寻了软榻坐上，瞬间感到今晚真是疲惫不堪。

　　正闭眼轻呼了一口气，觉得眼前有人，睁眼一看，是四贝勒。这时的他换了一身闲适的云纹袍子，领口绣着漂亮的菖蒲花纹，俊伟外竟添了几分飘逸洒脱。我要站起身来，他示意我不用，隔着小桌，在我旁边坐下，看着我说道：“身上还好吧？”

　　“多谢四贝勒，我没事。”我点点头，从来没和他坐这么近，但是近看他却发现这个人长得真是不错，这段时间的接触后也觉得他也不是那么的冷酷。

　　他点点头，却仍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刹那间，刚才在湖水里他那双撑在我腰间的有力手掌和那句贴耳传来的“别怕，有我”回荡在我的脑中，忽然觉得耳后发热，继而热力传递到整张脸，心脏“噗通噗通”加速跳跃，浑身竟也不争气的热起来。眼前的四贝勒炯炯地看着我，眼里那两湾我曾经判若星子的东西更加明亮，但这次不知是离得近还是有感于他的奋不顾身，在那熠熠之外我仿佛还看到了别的东西，似是温柔似是询问似是许许多多我不能读解的东西。

　　我这是怎么了？等我从他那眼神中挣扎出来后，赶忙慌乱的低了低头。

　　“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四贝勒的声音传来，我的心居然顿了一下。

　　忽又想起来一件事情，抬头问他：“四贝勒，为什么是你们？”也没有铺垫，就这么直直的问了。

　　四贝勒听后笑了笑，单手支着头说：“当时宫人来报，说七小姐落了水，我和十三就赶过来了。到了一看，你也在湖水里，就这么跳了下去。”说完这些，他目光一黯，添了一句：“水里的你，把我吓到了。”

　　他说的多么简单，可是那最后的一句，我却在恍然间觉得有另外一层意思，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问。

　　一时间，我就那么看着他，静静地，只觉心里千回百转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就感觉像是有谁敲了敲我的心，又好像一股久违的遐思，流星一般划过我的脑海，激起一串串涟漪。我轻轻摇摇头，生生把那种感觉压下去，告诫自己只是幻觉而已。对面的四贝勒见我摇头，顿了顿，欲言又止，只是笑容未变。

　　“对了，”我突然反射性的举起右手，食指习惯性的竖着，“福贵人怎么会知道司茹那小山鸡撒谎？”

　　遭了，居然把给司茹起的不雅外号跟他说了，我急忙双手捂嘴：“不不，不是小山鸡……哎呀！”

　　又说了一遍。

　　“嗯？哈哈哈哈……”

　　四贝勒这次完全被我的口不择言逗笑了，哈哈的朗声大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丰富的表情，眉眼都在笑，笑得是那么开心，笑得我都怀疑我的这句话有这么好笑吗？

　　他笑睨着我，嘴角还挂着盈满的笑意说道：“这名字，十分配称阿哈占家的风格啊！”

　　我一开始还很疑惑，可现在却十分无语地看着他。见我耷拉着眼皮，他又笑了笑说道：“你不是让一个宫女去找人吗？那人想也是吓到了，哆哆嗦嗦的跟布贵人说了是瓜尔佳府的小姐推七小姐进湖里的。”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我得谢谢那位小宫女才行啊。想她也真背，陪别人上个厕所都上出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来。

　　“那我得谢谢她喽！”弯嘴角，笑了。

　　四贝勒目光却一黯，继续支着头看我说道：“是要谢谢她。我再晚来一会儿，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种烧烧的感觉又来了，我只知道听了他这句话里有话的言语，我会不知所措，我会为他那意有所指的眼神方寸大乱，就像方才在水里一样，有一种溺毙的感觉。四贝勒又再次看着我，那眼神像是要看到我心里一般——今晚的他有许许多的目光与表情，这些东西都让我慌不择神。

　　就在我慌乱之时，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居然将将伸出一只手来，我就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手的目标是我的脸，害怕地低了低头。但是他只是抬手到我的头顶，待我反映过来，才发现他是在帮我把头一侧刚才插歪的簪子重新戴好。戴好后，他的手慢慢放下来，却没马上收回，不经意间蹭到了我的耳廓，我身子一紧，往后退了退，抬眼看着他。四贝勒笑了笑，径自收了手，像是没事人一样，只是我有一瞬间觉得他脸上有一丝绯红闪过，但仅仅是一瞬。

　　我感到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了，要不然刚才湖水没淹死我，他的眼神也会淹死我。努力挥走了脑海里四贝勒那张朗俊的脸，想要逃离这种暧昧的氛围。刚走几步，身后传来四贝勒的声音。

　　“瑾月……”

　　我赶快回头看他，故作镇定。可是，四贝勒只是叫了我的名字，便无下文，挥挥手说道：“你去吧……”

　　我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忽而心里像是有一层波纹漾过，略微低了头蚊子叫似的说了那么一句话——

　　“四贝勒，在水里的时候，有你，我一点都不怕。”

　　我这是怎么了？我一定是疯了！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很打紧的东西，四贝勒猛然抬头看向我，先是惊讶然后就是分明的笑意。我只觉自己的脸又要烧起来了，赶快转身跑回内室。

　　在瑾莲他们的诧异注视下，我靠着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侧耳听着门外，但却是出乎意料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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