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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前雨
“我不吃!你给我拿出去!”我刚到门口,一只瓷碗甩了出来,四哥在里面大吼大叫。
我无奈摇摇头,刚要进去,发现莹莹蹲在地上一片片捡拾着摔碎的瓷片,落寞的样子让我心疼不已,看到四哥表情木然地坐在床边上,我终于按捺不住积攒已久的火气,冲进去一把将莹莹拉起来,对四哥怒目而视:“塞克图!你还算不算男人!你这脾气怎么这么臭,我告诉你,莹莹能忍,我可看不下去!”
“不能忍就走啊!我现在没了腿,你们都不待见我,我就是一滩肉、一滩泥!”四哥使劲敲打着右腿,刚包扎好的绷带上又很快渗出了斑斑血迹。
“你做什么呀!”莹莹跑过去哽咽着拉住四哥的手,浑身抖动。
四哥将莹莹推开,一个趔趄,我赶忙上前一扶,“让他作践去!作践死才好!我告诉你塞克图,你不是烂肉,你是爷,是我们兆佳府的大爷!少了条腿算什么?如果你还是原来的那个兆佳四少的话,没人瞧不起你;可现在,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
听到吵闹声,阿玛、额娘、姨娘、三哥、穆蕊都赶了过来。姨娘身子刚好一点,现如今又见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如此颓废不堪,哭喊着扑倒在四哥身上,使劲按着他扬起的手,声音撕心裂肺:“老四,你要逼死额娘啊!要打就打我吧,额娘心疼啊……”
阿玛满脸怒容,二话不说上前抬手“啪”的一声给了四哥一耳光,众人顿时惊呆。阿玛颤抖着手低头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四哥,咬牙切齿道:“你要自生自灭,没人拦着,可是别拖累了其他人!你看看莹莹都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如果真这样,我马尔汗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说完,阿玛一把拉起姨娘就要往外走,姨娘不舍,阿玛大吼:“这样的儿子要来何用!”几乎是用拖的把姨娘拽走了。
“塞克图,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我原本还为有你这样的弟弟而感到骄傲,可现在……哎……”三哥叹了口气,穆蕊接过昏昏沉沉的莹莹,三人离开了房间。
房里一时间又恢复了平静,四哥呆呆地坐在床上,两手无力地垂在身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生气。“四哥,你快回来吧!”我趴在他腿上,感觉紧贴在脸上的锦被濡湿一片。
莹莹还是一如既往的亲自为四哥熬药、端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身形迅速消瘦下去,脸上也没了阳光般的活力,从她深凹下去的眼眶就知道她只是在强撑下去。有好几次我都不忍心再看下去,要帮忙,她也只是一笑,“你不知道温度,这药啊,只有我知道火候。”
“四哥难为你,莹莹,你的脾气呢?”
她淡淡一笑,坐在炉子边扇着小团扇,说道:“月月,你知道吗?塞克图那天说他想写休书。”
我瞪大双眼,惊讶地瞧着眼前这个波澜不惊的女子,“什么?他疯了吧?”
莹莹掀起锅盖,好像全然不是在说她自己,“我就当他是疯了。我现在是摸出了些门路来,塞克图他要强,他这么说是不想拖累我,他以为以我的脾性一定会大吵大闹,他冲我耍脾气,无非就是想激怒我,让我知难而退。可是,我是谁啊,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啊!所以啊,他越这样对我,就越说明他是心疼我,我就越不能入了他的套。”
我苦笑一声,“敢情,你们俩是在玩兵匪游戏啊!”但是心里却由衷的赞叹莹莹的聪慧。
莹莹轻轻摇头,“不,是因为我知道,我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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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贝勒那边托人送来消息,说是我可以去探望瑾莲。这是我这十几天来听到的最好的事情,所以收拾了一些瑾莲的零碎小物,带上额娘她们精心准备的东西就马不停蹄的朝竹里间奔了去。
果然如四贝勒先前所说,望着满目的疮痍和破败的屋舍,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可又不能在瑾莲面前表现出半点儿。
瑾莲也很诧异居然会看到我,惊喜万分地将我紧紧抱住,我搂着她,手在她粗布衣裳上抚摸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当发现我在看她一双红彤彤的小手时,尴尬地往身后一缩,我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了她,“手这是怎么了?”
这哪里还是大户小姐的手,不仅冰凉僵硬而且还有了老茧!见我摩挲着那硬硬的黄茧,瑾莲很不好意思地一笑:“没什么,这里哪像家里好。洗衣服洗的,没什么大不了……”
洗衣服这种活都要亲力亲为,我想象不出瑾莲面对一盆衣物奋力揉搓的样子,因为这不是应该属于她的生活啊!“这要是让额娘他们看到,又要哭了。”
瑾莲握握我手,不以为意,照旧轻快的拉我进屋,边走边说:“胤祥耕值回来,咱们三个一起吃顿饭,他烧的菜很可口的,你一定要尝尝!之前总是我俩吃,今天又多了你,他一定高兴!”
我愣了一下,耕值,堂堂十三阿哥,居然要去干农活?可我却问不出口。我将从家里带来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细细把额娘她们的原话嘱咐给她。瑾莲默默听着,不经意间已经红了眼。捧起一件姨娘亲手缝制的菖蒲纹理对襟外衣,瑾莲有些哽咽:“阿玛他们都还好吧?”
我坐下来拉起她手点点头道:“都很好,你别惦记。只是你,额娘很不放心,总念叨怕你在这里吃苦。”故意不说四哥,只是不想让她更加难过。
瑾莲点点头又摇摇头,揉揉眼睛,笑了笑,“让他们放心,我在这里很好。其实,与其说我来照顾胤祥,反不如说是胤祥对我贴心照料才是。”
“我很担心他,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一定很憋闷。”我知晓十三阿哥一生中的起起伏伏,而一次次的打击是让他消沉的主要原因。
瑾莲也面带忧虑,轻声说道:“他也不说,但我看得出来。月月,我知道这很麻烦,可还是想让你们在外面帮忙找找人,探听探听皇上的意思。因为,胤祥身体不太好,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环境的糟糕外加政治上的打压,十三阿哥再也不是以前爽朗健硕的那个人了,我心里也像压了块大石头。帮着她洗衣服,推开她的阻拦,我坐在板凳上奋力揉搓着布料,耳边传来瑾莲询问的话语:“月月,我算着,你也快要和宇熙哥成亲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想问她,怎么会知道我与四贝勒分开的事情。
她笑笑,往木盆里添了些水,“四贝勒背着人悄悄来过一次,临走时我从他那里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我不禁对四贝勒感激万分,不是因我,而是为瑾莲他们。“哦,成不成亲我还没往这方面想呢!”
“还没想?月月,你让人家真要等到风烛残年啊?”
虽生活清苦,可瑾莲还是轻松说笑,惹得我心情大好,也咧着嘴冲她一笑:“哎呦,你就是操不完的心!我都不急,你倒上蹿下跳!”
瑾莲抿嘴但笑不语,过了一会才又开口说道:“我看啊,要是没什么事儿,就早点把婚事办了吧,因为我,兆佳府里可好久都没有喜事儿了!”
我听着,想起四哥和阿玛他们许久未见的笑容,也突然觉得可能是时候让兆佳府重新热闹起来了……
临近黄昏,十三阿哥回来了。瞧着一身短打、手拿锄头的他,我苦笑一下。十三阿哥果然脸色不是很好,瘦了一大圈,但见了我却仍是高兴万分,与我闲侃。
可能是四贝勒已经打点好一切,到了晚上,十三阿哥与护送我来的兵丁央求了一番之后,那个腼腆的小伙子居然答应让我留宿一晚的请求。我自是高兴,与瑾莲睡在一处。到了半夜,彻骨的凉意将我惊醒,看看身边裹着薄被蜷缩着的妹妹,我心针扎一般的疼。
第二天,从竹里间出来,瑾莲和十三阿哥的眼神总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心中烦闷,撇了车子,独自步行着回家。刚到家门口,就见一人徘徊来徘徊去,踟蹰着不知该进门还是不该进。
“思蓉?”我看看她,有些恍然。
“呃……月月……“思蓉一惊,有些不知所措,”我是想来看看莹莹……还有你……”
见她如此尴尬,我笑了笑,走上前挽上她的手臂,“那……还站着干嘛?”
思蓉豁然开朗,有些激动地抓着我,咧嘴笑着同我一起进了门。
两人刚走到四哥房门口,就听里面“咣当当”一声闷响,我俩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四哥焦急的嘶吼:“莹莹!莹莹!”接着,就是“噗通”一声,我和思蓉赶忙跑了进去,眼前的一切让我们惊呆了——
莹莹昏倒在地上,满身的药汁和碎碗;而四哥却衣衫凌乱地匍匐在地,正奋力爬到莹莹身边,可无奈伤口未好,距离稍远,他急得已经双眼通红,青筋暴起!
我急忙去扶莹莹,思蓉大声呼叫:“快来人!快来人!”
四哥好不容易爬到我跟前,奋力单手指着身子,另一支手紧紧半拦着莹莹,大吼:“莹莹!你醒醒,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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