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无语燕双飞

　　跑回去和额娘说了一声，额娘和侧福晋并着几个别府里的福晋在打麻将，我蹲在她身边悄声说了说，他们没工夫搭理我，只说声“看好广善”就允了。

　　不去管宝珠那双吃不到好东西的哀怨眼神，我们都没带小仆出门。等到了门口却看到宇熙站在阶上，同样是一身精短箭袖袍子。看到我出来了，不自在地别过眼去。

　　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自从小寿宴之后他也变得怪怪的，来府里也不主动找我；就算是我耍耍赖皮，他却不和我理论，只是眯着眼笑，眼里盈着不知名的东西。

　　来到跟前儿，宇熙看看我和广善，挑挑眉对四哥说：“不是就我们俩吗？怎么又弄俩拖油瓶儿？”

　　“你说谁是拖油瓶儿啊？没我你们吃不香。”有人请吃饭，我不和他计较。

　　“宇熙哥哥，我和姑姑想吃羊肉。”广善伸手拉拉宇熙的下摆，无限可怜。

　　正太的威力是巨大的，宇熙笑着抱起肉球，掐掐他的面团儿脸：“好，广善好像又重喽？”

　　咝~~瞧我这燥脾气，这小正太见肉忘姑：“肉球，下来自己走，一桌羊肉就把你收买啦？人家分明是在说你胖，还笑！”宇熙不理我，摸了摸广善刚才被我擦得红彤彤的小鼻头。

　　四哥高叫一声“我要吃饭”，自己忍无可忍摇着扇子在前面走，宇熙朝我一笑，我冲他皱皱鼻子，拉过广善跟了上去。

　　路上东望望西望望，和宇熙扯着闲篇，转眼就看到来雨轩那高高的屋檐犄角。

　　来雨轩，名字很雅致，在这里吃饭的人不少，各色人等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想吃的，一些文人雅士喜欢这里的桂花酿，意蕴浓时也会赋诗一首；与之对应的，一些跑街市的力巴也稀罕这儿一文钱一杯的茶水，时常或在大堂或在门口的茶桌边叫上一杯茶，一坐下就天南海北的侃谈。我们两边都不属，只贪爱它的羊肉。

　　进了大堂，小二认得四哥，凑上前热情询问，四哥一句“双排、老三样儿，外加桂花酿”之后就领我们去了楼上。

　　和大堂的热闹不同，上了二楼就觉清静下来。人不是很多，零零散散地坐了几桌。我们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就端了茶点上来。四哥和宇熙闲聊着宫里的事情，我和广善吃着小点心探头看窗外熙攘的街市，隐约听宇熙说：“太子近来不好，前儿个有人参了他一本什么，皇上气地在南书房冲他摔了折子。”

　　“那八贝勒和十四那边儿呢？”四哥喝了口茶水问。
　　听到他们说这些，我有些奇怪又有些好奇地不自觉凑着耳朵听。哎，这些曾经可都是历史书里的历史人物啊……

　　宇熙继续说道：“不知，八贝勒素来谦和隐淡，十四也没和我说什么。”

　　心里想着上次进宫里看姑姑时见过一面的八贝勒胤禩，态度还真是谦和。想着想着，小二上来送菜，他们也停了攀谈。

　　果然名不虚传，双排、羊肉羹、糖酥小羊柳儿、清炒羊肝，还有几样儿小菜摆了一桌。双排烤的滋儿流油，宇熙下刀割了两块递给我们，我和广善早就不顾什么样子，十分豪爽地吃起来。

　　“慢一点儿，没人和你们抢。”宇熙擦擦手，看着我笑着摇摇头。

　　“现在你知道了吧？没她，我们吃着还真、不、香。”四哥拿过酒壶给他俩斟上，最后三个字故意拉长音。

　　一时间大家专心吃饭，四哥和宇熙喝着桂花酿，我顾着旁边吃得兴高采烈的广善，本想拿筷子夹青菜，可苦于满手是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双筷子夹着一块爆炒腰花放到我的碗里，我抬眼看看宇熙，他递给我擦手的帕子，很无奈地抬抬眼皮。

　　我“嘿嘿”两声，擦手低头吃菜。

　　广善嚷嚷着要喝羊肉羹，我专心给他盛汤的时候，四哥和宇熙忽然起身，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听两人躬身唤道：“四贝勒、十四阿哥。”

　　我们，怎么凑一块了？

　　四贝勒和十四阿哥还真是兄弟，两人身形一样，穿衣上也有点相似，只是一身织锦云纹长衫马褂一白一蓝穿在四贝勒身上更衬得他成熟挺拔，于十四阿哥除此之外还有着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潇洒倜傥。但是两人身上的皇家气度倒毫无二致。我和广善也赶紧福了福，完毕之后四贝勒冲我点头，略微一笑。十四阿哥我没见过，这是第一次。

　　以前听宇熙说，这十四阿哥胤禵虽然和四贝勒胤禛是一母同胞，但是兄弟俩却关系不似平常兄弟。我正纳闷这俩人怎么凑一块出现时，四贝勒淡淡说了句：“在外面，都坐吧！”

　　本就是张八仙桌，六个人也不觉得拥挤。四贝勒叫来小二加了一道油盐炒枸杞芽儿和一道酸笋羊汤，十四阿哥叫添了壶杜康后笑着对身旁的宇熙快语：“你小子，出来和兆佳家的吃肉也不叫我。这还有一位佳人作陪，我怎的没见过？”

　　“这是舍妹，瑾月，没来得及介绍，十四阿哥莫见怪。”四哥这个时候收了以往的不恭，倒有些正色。

　　这位十四阿哥果真像后人说的，少年洒脱，也像十三阿哥一样随性，给我的第一印象不赖。听四哥这么介绍，十四阿哥想了想，“瑾月……”，忽而一拍大腿朗声道：“嗯啊，我知道了！宇熙你老在我耳边念叨的那位青梅竹马就是她吧！”他这一说，宇熙被呛到了一样咳了咳，正好小二送酒菜，他拿过壶来赶忙给十四阿哥倒酒。我惊讶地看着他的慌乱。

　　他喝醉了？咦？醉的还不轻，脸都红了。

　　我发现了，只要有重要人物出现，我的那顿饭终究是不能吃到爽。他们四个大男人在我对面喝酒论事，我和一个小男人独自吃菜。边听他们闲聊边吃，吃到一半我知道了，想这四贝勒和十四阿哥今儿是去自己老师府上拜会，出来就一同到这儿来吃饭就碰到了我们。

　　十四阿哥貌似对我这个“青梅竹马”很感兴趣，也不知道宇熙以前跟他说了什么，他一个劲儿地对我问这问那。也许在他身上找到了十三阿哥和四哥的影子，我也觉得亲切，正好无聊，就和他闲聊起来。可不知怎的，老觉得有两道东西在盯着我，抬眼看看也没发现什么。

　　看大家喝得差不多了，我起身去盛汤。我先给四贝勒舀了一碗，他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礼貌得让我小小感动了一下。给宇熙盛了，他抬头看我，我撇撇嘴，他不知何意笑了笑。待大功告成，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看碗里，挑挑眉毛，拿着筷子自己挑着碗里飘着的那几颗香菜粒子。这次他们显然是看来的都是大客，连香菜都不吝惜，倒是苦了我一筷子一筷子地挑。

　　广善吃的快，早早吃完在那里无聊的扭着小身躯，我看他们没有停的意思，说了一声就牵着广善下楼去玩儿。出了店，日头还很足，我抬头拿手在额上搭了个小凉棚去看天空，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六姑姑，甜糖糖！”广善拉拉我，抬手指着街对面的合庆铺子。

　　我低头和他挤挤眼儿，两人加快步子过了街来到飘着甜香的铺子里。广善踮着脚渴望地看着高过他很多的柜台，努力地想看清上面摆满的各式蜜饯果脯，嘴里不住地跟我说：“六姑姑，糖条条、米花糖、白果糕！”这小子得亏是和我一起，换了别人怎么会让他吃这么多甜的东西，还不一顿吃个够。也不能全由着他，回去我可不想被三哥和姨娘骂。他要的每样儿挑了一点儿，让老板拿纸包了起来，临了儿老板说有新到的玫瑰脯和金糕条儿，我嘴里一阵甜酸，“嘿嘿“笑着也让他包了两小包。

　　出了铺子，我和广善回到楼下找了俩空茶位坐了，你一根糖条我一块金糕的吃着。喝完一杯茶之后，他们也出了店来。我赶紧包了东西和广善起身到跟前，只见四哥和宇熙向两位皇子鞠了鞠，十四阿哥不像之前那般，脸上有些严肃地站在一边，倒是四贝勒脸上看不出什么。

　　送走了两位，四哥松了松肩，打开扇子轻摇着，发现广善嘴边上的糖霜，说了句“擦擦嘴，小心你阿玛和乌库妈妈（奶奶）”后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我觉得奇怪，侧脸看身边的宇熙，本想问点什么，可不想他也正巧脸色不好。我拿手指戳了戳他手臂，他也只是貌似无力地弯弯嘴角摇摇头，便无下文。

　　这是怎么了？一顿饭吃出这么多表情，我错过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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